步千雪闻言满脸震惊,不是怕,而是真的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毕竟这些都是官场潜规则,历代皇帝几乎都知道,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忞是真的不知道,皇祖母从未跟她提过,石暄就更不用说了,自她登基以来一颗心全扑在政事上,加上大事小事不断,又只关注官员对百姓贪污的问题,官员之间却是没怎么上心,也只知道他们肯定会逢年过节送点礼什么的,但没想到有这么多名目和章程,简直比她法律规定的还有章程。
气得她差点破口大骂,所以从赵焕英口中得知时,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以至于回到宫中都困惑于此,久久不能忘怀,按这种搞法,她再改革,最多也不过延续几十年,一百年几乎没可能。
如果把华国比喻成一颗大树,那百姓就是大树的根、茎和枝叶,而官员勋贵则是依附于大树的藤蔓植物,吸收压榨大树的养分,还寄勒紧大树寄生于大树,再大的树木也禁不住恶毒藤蔓的长长久久的寄生,当到达临界点时,大树倒塌就是必然结局。
这不是她想看到了,如果说最开始她只是想活命而努力拯救华国,那现在的她更多的却是怜悯这里的百姓,从小生长在红旗下,她也曾想过为人民服务,可最后泯灭于日常生活的奔波。
现在既然当了这里的皇帝,她又怎忍心让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地方官员孝敬上来的冰敬碳敬那一分那一文不是从老百姓手上刮来的?
被石忞一动不动盯着看的步千雪也看着对方,石忞的五官单看不觉得出挑,但合在一起就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一双不怒自威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吸引着她,略一思考,便没隐瞒的开口答道:“收到冰敬一次288两,碳敬两次576两,虽然两个叫不同的名字,数量却是一样的”。
石忞知道她没说谎,虽然心里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但还是被这数字吓了一跳,一年光一次冰敬和碳敬加起来都比俸禄还多了,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六品,那正一品岂不是成千上万?简直不敢想象。
“地方对都官的孝敬,下属对上司的孝敬,还有官员之间送礼、部费什么的,把你知道的都说一下”石忞不再看步千雪,一转过头脸就沉了下去。
都官是繁都官员的简称,石忞懒得一个一个的问,索性一股脑说完,让步千雪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石忞没再看步千雪,步千雪却还是看着她,侧脸也一如既往的好看,自豪的想着不愧是她看上的对象,虽然不知道石忞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她还是义无反顾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至于得罪人,只要石忞不说谁知道啊?
已经调整好情绪的石忞一边听步千雪慢慢道来,一边时不时给她添茶,有疑问还会问上两句,两人之间一点也不像上下司,倒像朋友之间畅快聊天,看样子显然已不是第一次。
步千雪其实一开始也是不敢拿这些的,生怕是贪污受贿步她母亲的后尘,交部费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后来听上司颜一诺劝说,她才知道这是从前朝就有的官场潜规则,大家都拿,要是她不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不信,后来又跑去问了同科的江河畅和苏旱,就连苏旱这种没有实权在翰林院的官员也有冰敬、碳敬,她才意识到上司说的是真的。
她的心不想拿,可现实环境逼迫她不得不拿,这让她纠结了好一段时间,她娘看出她有心思就和她聊了聊,没想到她是为这事烦心,当即开导了她。
从她娘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比如她当官的时候基本上逢年过节什么的都得孝敬上司,孝敬说的好听,直白点就是送钱,除了孝敬直系上司,都官的冰敬和碳敬也不能少,就连天子脚下的繁都府还不是得和其他省府一样,每年都得筹钱给都官送冰敬、碳敬,年年如此从未断过。
至于送多少她娘不太管这些事,所以不知道,她有点好奇到底孝敬多少,所以私下不着痕迹的打探了不少,知道得不是全详细,但也知道个大概。
冰敬和碳敬她拿过所以知道得比较清楚一些。
从前朝开始各省份就私下商量好了的,冰敬和碳敬是按品级和人数算,比如副九品的都官一个省冰敬和碳敬的额度是一两,三十六个省加起来就是一年有七十二两。步千雪是正六品,一个省给八两,三十六个省加起来自然是二百八十八两。
从副九品到正五品高一级加一两,从正五品到正一品高一级加二两,正一品官员一年冰敬和碳敬加起来就是二千五百九十二两,是俸禄的七陪还多。
石忞听到这里的时候表面平静如波,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这样一对比下来,可以想象她之前的涨俸禄在这些官员看来犹如在看傻子,难得的是他们还一个个的表现得感激不已,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他们的表演天赋。
步千雪的母亲还是繁都府省府的六品官员,每年凑这些钱都得花不少功夫,可以想象各地地方官要每年凑这么多钱得多努力去压榨老百姓。
除了这些每年逢年过节下属都得给上司送礼敬,遇到成亲还得送喜敬和妆敬,喜敬专门给上司,妆敬专门给上司的伴侣,除此之外每次登门还得给看门的门敬。
凡是带有敬字的都是不上账簿的,意思是上司结婚你除了送妆敬和喜敬以外还得送一笔礼钱,挂在账面上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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