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轻轻颔首。
    牛顶天见此,缓缓收回目光,嘴角间不禁泛起了笑意。
    孙婆婆能不远千里从西安赶到襄阳给他送几坛蜂蜜,这当真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以林侍女那清冷的性格,问候一声都难,这想法多半是孙婆婆提出来的,就是可惜了其他人没来。
    算起来,他也已经两年时间没见李莫愁和小龙儿了,小家伙现在也该跟在师姐的身后盘跚走路了罢。
    念及此处,牛顶天打算先去见一见孙婆婆,顺便问问小龙儿的情况。
    于是目光再次看向了焚天,询问道:“孙婆婆现住在哪?可都安排妥当了?”
    焚天指了指桌上的礼书,回道:“和其他行过贺礼的宾客一样,全都安排在襄阳城的几家醉仙楼里。”
    “醉仙楼昨天就已经全部歇业,专门用来接待贵客,吃喝住宿一应俱全,期间往返九宫山也有马车接送。”
    “都不在山上?”牛顶天听后,不由皱了皱眉头。
    怎么说大伙都是备了贺礼的,你全给安排到城里像个什么话?招待再好也还隔着二里地呢。
    而且听这意思没上礼的就不管了?本教主可是要借这机会广纳人手的!
    旋即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记着西边不是建了几座客院吗?这么大的地方哪有把宾客往外赶的道理?”
    “还有,没上礼的也不能不管,不论有怨没怨的该安排的应该全都给安排上。”
    “比如丐帮,比如少林寺,还有那个全真教的丘处机,咱们大喜的日子该有的姿态你必须得摆出来,摆足了,当然,接不接受就是……。”
    话未说完,已经忍了许久的焚天直接没好气地打断道:“这是你嫂嫂决定的!要训你先训她去。”
    说完,似乎心里犹不畅快,她螓首微撇,看也懒得再看牛顶天一眼。
    合着老娘累死累活,兢兢业业给你忙活大半年就没一样称你心的?
    再甩脸色老娘不干了!
    见这娘们突然发飙,牛顶天下意识瞥了眼殿门处,下一刻,心里一阵无语。
    老子好歹也是你领导,有你这样跟领导说话的?我看你是想吃三尸脑神丸了!
    但是随后,不知怎的,他那不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面前挺拔的侧峰上。
    同时,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怎么也是副教主,是不是该以身作则换上制式衣服了?
    就这样,
    两人突然间都不再说话,大殿里开始陷入诡异的静谧。
    半晌后,
    焚天似乎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脸上微微挣扎后,峰峦起伏间轻吐一口浊气,缓缓转过了螓首。
    见牛顶天目光急闪,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准备耐着性子解释一番,谁让自己矮他一头的?
    “因为工期太短,这几处宫殿都完工的有些仓促,客院到现在也只有不到一半的房间能够住人。”
    “原以为这些差不多已经够用,却没想到不止昆仑派,崆峒派和青城派这种不在江湖显迹的门派要来,连漕帮盐帮,还有很多名号古怪的人也送来了贺礼,单靠客院是肯定住不下的。”
    “正好襄阳城里的几家醉仙楼翻修后足够大,也是为了避免旁人说些区别对待的闲话,你那嫂嫂说索性全部安排在醉仙楼得了。”
    说到最后,焚天眸光微闪,突然盯着牛顶天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那毕竟是你嫂嫂,我也怕以后被穿小鞋,哪里敢不同意。”
    她可还记得这家伙说过,在日月神教中,她只在他之下。
    虽然陈瑾儿随口提了一句话,可能只是建议,而且她也颇为赞同。
    但今天不知怎的,她心里就是有些不痛快。
    “咳咳~如此……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牛顶天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说道。
    这该死的眼珠子刚才竟有些不听使唤了!
    又见焚天眼中开始狐疑,牛顶天连忙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这样,你传我命令,先把教中弟子留用的房间拿出来,若是不够,再让玄衣卫暂时腾到山上的营寨里。”
    “留用房间?”
    焚天蹙了蹙眉。
    “没错。”
    牛顶天轻轻颔首。
    他所说的留用房间非是客房,而是准备留给以后教中的核心弟子居住的房,整个山上加起来足足一千余间。
    这个数量指定是够了。
    只是在这个年代客房就是客房,自己的房就是自己的房。
    凡是有些条件的人家,都没有把自己的房拿去当客房招待人的道理。
    说完后,牛顶天眸光微敛,眉头紧蹙,似乎很是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沉吟道:“一会先把醉仙楼里的宾客安排到山上,后面但凡是上了礼的,不管多少,全部安排过来。”
    “如果还剩有空房,只要是有需要并且带着诚意的江湖人,不管武功多弱,身份多贫多贱,全都安排妥当了!”
    “若是还有必要,哪怕租下别家的客栈也无不可。”
    “还有!”牛顶天抬手制止了蹙着娥眉准备开口的焚天。
    继续说道:“从明天开始,大会期间在九宫山上和醉仙楼里摆上流水宴。”
    “不需要太过精致,我只要求一点,就是味道可口,酒肉管够!”
    “哪有你这样败家的!”焚天终于忍不住瞪着美目呛了牛大教主一句。
    话一接上头,她心里对这甩手掌柜的不满哗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不由自主地将那饱满的胸脯压近牛顶天几分后,她有些气急地抱怨道,
    “你招待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又有什么用?”
    “咱们这次又是大会庆典又是论武排名,六家醉仙楼起码要歇业半个月,损失不止有倒贴的,还有本该赚的,已经够大!
    “你该知道摆了流水宴就远不止是现在的这点人,而且那是酒是肉!不是米粥!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你既是占着襄阳,又成天嚷嚷金人快要打过来了,也你该知道这些费能置办出多少粮草器械!若是襄阳被攻破你我连这山上都待不下去了!”
    襄阳被攻破?本教主已经快被你攻破了!牛顶天微微瞥了一眼抵过来的身子,脸上诧异地问道:
    “银子不够用?”
    他这些年大多只管钱,不管赚钱,对钱倒真是没什么感觉。
    也是活了两世才终于体验到了马老板体验过的感觉。
    焚天闻言,脸上微滞,银子倒是够用,可再够用也禁不住你这样往外撒。
    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她不止要算计今天的,还要算计以后的。
    心里默默合计一下后,忍不住地继续抱怨道:“现在是够用,可你别忘了过段时间是要大量招收弟子的。”
    “到时候不光吃穿用度需要钱,弟子的月钱,练武的药材,还有襄阳守军现在也在不停地招兵备战,哪儿不是钱的地方?如今算下来已经快有些捉襟见肘了。”
    “真没银子了?”牛顶天脸色微凝,坐直了身体。
    焚天缓缓颔首,这样突然一算,她兜里的…呃…教里的银子倒真有些不足。
    “教主!副教主!”
    这时,先前退出大殿的玄衣卫忽然走了进来,行了礼后,朝着牛顶天抱拳道:
    “教主,一灯大师已至山下!与夫人一行在山脚相遇后正一起往山上赶来。”
    牛顶天闻言颔首。
    屏退玄衣卫后,对着焚天耐心解释道:“我并非是单纯为了好面子,你也不要小瞧一些现在寂寂无名的年轻江湖人,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
    “而且落魄的江湖人大多是一腔热血,讲究一个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你视他如手足,他就能视你如腹心,你武功再高若是视他如土芥,他也能视你如寇仇。”
    “现在咱们不缺武功秘籍,也不缺成名高手,但是门派初立就缺这样认死理的年轻人!别的不管如何,我要八月过后外面哪个人提及日月神教待人之道都会竖起大拇指。”
    “这样的名声有了,再加上我这身声名在外武功,又怎么会少的了年轻人来投?”
    “既然襄阳掌握在咱们手里,就可从民政方面入手拓展收入。比如重商,惠商,暂且鼓励一下商业发展,只要商人富了,咱们自然也就跟着富了。”
    “你是打算先……”
    焚天听后,不觉间已经频频颔首,但是听到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变得犹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看着牛顶天,有些不确定地道:
    “你是打算先把他们养肥了再……再杀了?”
    不怪她会如此问,这也是数百年来摩尼教惯用的做法,区别是他们似乎省了一道流程,从未养过。
    往年,摩尼教会选些优质的商户,给他们提供保护,吸引入教。
    等养肥了,成了自己人,再寻些借口直接给宰了。
    如此,那些富商的财产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教中资产。
    而这手段,最早的时候却是跟朝廷学的。
    在他们看来,不是自己人终究不是自己人。
    听了焚天的话,牛顶天直接愣了愣,老子是让你养鸡下蛋你给老子杀了吃肉?
    旋即瞪了一眼这胸大无脑的女人,没好气地道:
    “杀了才能吃几口?”
    “襄阳地处边境,连接南北,又紧扼长江中段,是少有的好地段。”
    “如果放开行商政策,给商户提供各种保护,把襄阳打造成商业大都,单是每年的税收就足够你吃饱了!”
    我何时说过要杀了!
    焚天顿时觉得委屈,有些受不了对方嫌弃的眼神。
    正待她准备辩解两句时,牛顶天已经起身摆了摆手,道: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先和我去迎接一灯大师!”
    说罢,牛顶天便大步走向殿外,焚天见状,只能咬着银牙追了上去。
    ……
    山门处。
    风,早就吹散了晨间的雾气。
    此时虽是八月酷暑天,在山风的吹拂下,九宫山上旌旗飘扬,格外凉爽。
    牛顶天为首,领着焚天,曲秀儿,严怀夕,严太医,还有身后左右二十余人的玄衣卫,在山门处静静地等待着。
    对于牛顶天的突然出现,曲秀儿和严怀夕自然是万分惊喜。
    但是两人刚才还未及说上几句话,便被牛顶天给拉了过来。
    都是江湖儿女,在他这儿可没什么待字闺中见不得人的说法。
    至于严太医,随着这两年女儿转修武功,并且进步飞速,他对牛顶天倒不再像以前那般,看哪哪都不顺。
    他觉得现在的女儿才算是有了安身保命的资本。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完全把生死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身上。
    没过多久,当身着僧衣的一灯和陈瑾儿几人的身影自山道上缓缓出现时。
    牛顶天精神一震,便笑吟吟地站在远处,面色从容地打起了几分精神。
    毕竟已是一派之主,正式的开门迎客不能再像以前自个一人那般随意。
    一灯的身后是渔樵耕读四位徒弟,身旁还有一位头戴羃的白衣女子。
    一行人行至山门前十丈之距时,牛顶天微笑着带领众人迎了上去。
    近到身前,未等一灯开口,牛顶天已经抱拳笑道:
    “欢迎一灯大师光临!大师能来,九宫山上蓬荜生辉。”
    对于一灯个人,说实话他是打心里尊敬的,这算是他关键时刻的指路人。
    随后,牛顶天似乎发觉了什么,脸上很是诧异,接着便又笑吟吟地抱拳道:
    “恭喜大师修为再进,距离先天之境又进一步。”
    此刻,他已然发觉一灯大师武功突破,对方体内隐隐散发的气息竟比那日的慕容安也不逞多让,进度不可谓不快。
    一灯闻言,慈眉善目,双手合十,笑呵呵地道:
    “牛居士客气,积累多年侥幸突破而已,贫僧恭喜牛居士开宗立派。”
    说着,一灯转身朝身后的徒弟朱子柳点头示意。
    朱子柳见状,在师兄武三通那隐隐有些怒色的目光中,朝着后方挥了挥手。
    接着就见断断续续的三十余人,一共抬了近十八只大木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随后,朱子柳笑着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份书册后,递向牛顶天,笑道:
    “牛教主,这是家师准备的薄礼,还请牛教主笑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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