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又伸开纤长的手指,像先前无数次为栖妍梳理发丝那般,将风吹乱的头发捋顺,几乎没有一根被孤立在外。
如此情景,便是柳毅笙和煜西,甚至这么多同栖妍不相识的人,都瞧得心里沉痛万分。
这一番过后,栖梧才停下来,仿佛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事,目光开始在栖妍面容上徐徐流连。
不经意地,眸子转去额角,蓦地发现,那团黑影已不知何时随着栖妍生命的消散逐渐淡去,再找不到痕迹。
栖梧一怔,望着栖妍喃道:“阿妍,你这便……走了吗?”说完鼻子猛然一皱,又是黄豆大的眼泪扑扑簌簌地砸落,天地间回响着她肝肠寸断的呜咽……
看着栖梧的样子,洛宸不禁心如刀绞:在自己最孤立无援之时,幸得她百般相护,才能有今日与陆晴萱的重逢;如今她心伤欲绝,自己却连半点温热都给予不了……
秋意萧索,残阳苍凉,栖梧的抽泣声已似梢头的几片干叶零星。
陆晴萱含泪嗫嚅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艰难道:“栖姑娘,还请……请节哀……”语出才发现声音早已抖得不成样子,竟连最后两个字都难以使人辨清。
洛宸翕动双唇,也欲说些什么,却蓦地将眉头紧皱起来,旋即就觉又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猛然袭来,这次竟连带着她的意识也要一并抽离。
陆晴萱才觉扶在洛宸腰上的手一紧,下一瞬,且见她腰身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不由得遽然失色,急忙唤她。却不想为时已晚,洛宸已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最终,二人一并跌在地上。
第205章 熬命如草
洛宸这一倒,于众人而言,不异刚从冰窟窿里爬起,又被一盆凉水兜头淋下。
陆晴萱一边忧心如焚地唤她,一边感觉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起来,好似胸腔正被细密的泥沙层层填灌,令她逐渐感受不到空气的存在。
明明他们吃的苦够多了,明明应该苦尽甘来了,怎的就变成眼下这副光景?陆晴萱不明白,亦不想明白,她认定这不对,不公平,天理难容!
柳毅笙和煜西蹲在洛宸身边,同陆晴萱一并呼唤她,可惜三个人、十余声,她依旧半点反应也无。
陆晴萱实难再压抑几近崩溃的情绪,心底陡然蹿起一股自内里要把她撕裂的委屈。她悲愤地仰起头,泪眼含恨地对着天怒吼:“为什么!凭什么!!我们没招惹过任何人!!!”
三声诘问,震荡天地,随后,她又蓦地眉目一凄,眼泪顿如小溪流一般从眼角滚淌下来。
柳毅笙见状,恐她因小失大,急忙扳住她双肩,红着眼睛道:“陆姑娘不可,眼下不是难过的时候,倘若耽搁下去,洛大人当真就……”
他刻意将话留半,凝住的眸子里是安慰是提点,还隐约有少许警醒意味。
好在陆晴萱发泄情绪不假,却也不曾全然乱了方寸,听到柳毅笙的话,霎时如醍醐灌顶,胡乱抹一把沾满泪水的脸,便俯下身要为洛宸检查伤势。
可她又猛不丁地滞住了,因为她手边什么工具也没有。
从方才洛宸说完那句“难奉陪了”到现在,梁景逸一直默默留意着眼前发生的,却始终未置一言。许是着实同情众人遭际,不忍再看他们焦心作难下去,才终于在沉默这许久之后开了口,道一句:“御医曹世杰正旬休在家,柳谷主可差弟子请他前来。”
他语调稳沉,中气十足,尾音款款落下,引得三人立时不约而同抬头朝他觑来,似乎抓住了悬崖边仅有的一根稻草。
柳毅笙眨巴两下眼,囔着鼻子,不大相信地追问:“曹世杰,他家在哪儿?”
“出府门,西行九百米,北转二百米,门前摆放药簸那家便是。”
“这么近……”梁景逸说着,柳毅笙已在脑袋里把路线大致走了一遍,不自知小声嘀咕一句,紧跟着又一个激灵,忙叫来一名弟子吩咐道:“你去……去……”
“谷主?”
柳毅笙挠了两下头,总担心派个弟子去请不动曹世杰,只好又摆手让那弟子下去。他看了一眼梁景逸,有礼道:“可否借殿下令牌一用?”
梁景逸淡然一弯唇角,不犹豫地把令牌交到柳毅笙手里:“柳谷主自便。”
柳毅笙握着令牌暗松一口气,转头对煜西和陆晴萱道:“你俩照顾好她们,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刻意觑住陆晴萱,等着她含泪应下,又见煜西走去栖梧身边,捣蒜似的点了好几下头,才御着轻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梁景逸觑一眼昏迷的洛宸和小有伤亡的藏兵谷众弟子,又偏眸于失魂落魄的栖梧,暗叹一瞬,对陆晴萱道:“陆姑娘,御医稍后才到,不如先将洛阁主移至殿中,也好让其他人休养生息。”
他这话说得诚挚且在理,陆晴萱风波汹涌的心湖似被投入一块定海石终得少许安定,她浅浅低垂两下眼睫,睫毛扫开碎了夕阳的泪珠,双唇不太利索地翕动着,涩声道:“好,有劳……殿下。”
无时,洛宸就被安置到主殿内的雕花软榻上,自腹部往下皆用柔软厚实的被子盖住,以缓解失血带来的寒冷。
由于从始至终不曾细致瞧过伤口,是以,陆晴萱其实并不清楚洛宸究竟伤得如何,直到她褪去洛宸外衫,把同伤口粘连的中衣亵衣一并剪开,才发现其严重程度,已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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