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正巧滴在背着他的谢无亦的脖子上。
谢无亦觉察到,侧过头轻轻唤了一句:“蓬哥?”
蓬鹗只装着没有醒,把头紧紧贴在谢无亦身上,泪水却愈发汹涌。
谢无亦见状勾起了唇角,也不去搅扰他,呼吸却在刹那间畅快许多。
蓬鹗的眼前树影幢幢,他又渐渐睡沉了……
五个人回到家中,夜色正沉,但在这一刻,时间早晚对他们而言似乎已无甚要紧——身体上的困顿早已麻木,心上的伤口却始终鲜血淋漓,时间并不能令它们愈合。
受伤的两人均被安顿在叶柒房里,自己屋内的陈设总要住得更舒心一些,哪怕他们现下睁不开眼睛,心也一定能感受到。
陆晴萱为蓬鹗处理好断臂,安排谢无亦照看,煎上药后,便同栖妍一起救治叶柒。
叶柒身上的大伤口足足有六处,小伤则多得让人不忍数下去。栖妍仔细给这些伤口清理、去腐、缝合、上药、包扎,如此苦痛之下,叶柒居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时间被隙过林梢的风带走,牵着月影移动,待几个时辰匆匆又漫长地过去,陆晴萱帮栖妍给叶柒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之后,感觉身上竟似半点多余的气力也没有了。她只好坐在一边,顶着又干又涩的声音问道:“阿叶什么时候会醒?”
栖妍抿着唇,没有说话,呼吸却在不知不觉间加快许多。
陆晴萱见她沉默,心头渐起焦灼,正按捺不住欲再发问,却见她忽地长出一口气,抬起的眼眸里泛起了泪光:“她一时……醒不过来的。”
“……”陆晴萱闻言,心脏剧烈一颤,好似什么东西碎在了里面,以致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用自己也不曾料到的躁怒语气质问栖妍道,“什么叫‘醒不过来‘?血已经止住,脉象虽弱却也渐趋平稳,怎么会醒不过来?!”
可话一出口,陆晴萱便后悔了。看着栖妍垂目不言,任由她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堆给自己的样子,她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在这场戾王布了这么多年的局中,栖妍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
每个人只是想竭尽全力守护自己要守护的,如果不是栖妍和栖梧,而是她和洛宸,她难道不会如此吗?
陆晴萱无法回答,也不敢回答,于是在告诫自己合该冷静些之后,对栖妍说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你不必道歉,这是我之过错,但阿叶的情况,我确实无能为力……”栖妍顿了顿,能感受到陆晴萱和谢无亦的眼神正牢牢地拴在自己身上,写满了哀伤与凄凉。虽然明知栖梧能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着实不想再惹二人心伤,于是又道:“但倘若梧姐在,便可以。”
“……栖梧?”听到这句话,陆晴萱霎时觉得仿佛是在即将溺死的关头,看到了岸边一株孤零零的草,想攫住又见它脆弱得随时都会断掉。
栖妍知道这很残酷,但她不想再对陆晴萱隐瞒任何事,便继续坦白道:“尸体上本就会带有尸毒,蛊还尸的尸毒更是厉害。阿叶身被百创,受尸毒侵染严重,所以即便伤口最终愈合,尸毒不清,人也不可能醒过来,可惜我……不晓得如何解尸毒。”
陆晴萱的脑袋已是一片空白了,明明有很多事情要问,很多事情要做,她却不知道后面究竟该如何。
谢无亦默默地听着,目光在栖妍身上停了一阵,又缓缓挪到蓬鹗脸上。他一直默然无话,却突然于时闷声道:“倘若尸毒不解,人会如何?”
陆晴萱闻言一怔,悠悠地觑向他。
就见谢无亦的眼睛一点点湿润了,他似是对陆晴萱和栖妍说,又似在自语地苦笑道:“难得蓬哥开窍,老天总不会就这么辜负他吧?”
“不,不会的,你先别急。”栖妍闻言也哽咽了,忙解释,“我会用药物护住她的心脉,只要……只要能救出梧姐,便……”
便如何,栖妍没有再说下去。毕竟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救出栖梧,谈何容易!
陆晴萱又想洛宸了,眼眶不由得一热,险些坠下泪来。她勉力稳住心神,叮嘱谢无亦几句如何照看蓬鹗的话,转身凝视着房门问栖妍道:“你……累吗?”
栖妍扇动两下眼睫,心中会意,缓缓走到陆晴萱身边,像个即将面对审讯的犯人:“我随你去,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全部告诉你。”
陆晴萱其实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再追究一开始如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可是她总觉得,只有将栖妍同戾王之间发生的种种弄清楚,才有可能想出解救洛宸和栖梧的办法。
她将栖妍带回自己的房里,坐在桌前用食指紧按住眉心,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让她自个儿先说。
栖妍沉吟片晌,依稀忖得陆晴萱最想听的,于是开口道:“洛宸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戾王还需要她的血炼化沥血。”
陆晴萱抬眸讽刺一笑:“这一点不是早就说过了,说些我不晓得的吧。”
“是说过了,但血蛊的秘密,或者说沥血剑的秘密,无论你们还是戾王,皆不晓得。”
“……秘密?什么意思?”陆晴萱听了略有恍惚,眼睛里渐渐笼上疑云,但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温热从厚厚的云层后传出来。她抬起头紧紧注视着栖妍,求索意颇为深重。
栖妍正色道:“宿有血蛊的宿主的血,需要化血蛊炼血后才有净化沥血,清除煞气之效用,这是戾王所知的,但还有他不知的,便是沥血本身的特质——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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