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卫在大海里尽情遨游,加上酒精和友情的催化,美美地睡了香甜的一觉。
一觉醒来,感觉就像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是事儿也就烦一会儿,一会儿就没事儿。
与爱情的脆弱相比,友情来得更坚实一些。
“罗斯,你觉得我们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我是说用地球时间来计算的话。”
“我不知道。以我的生理感觉来说大概率是过了十年,不过不同星球的重力、引力和自转区别,离恒星不同的距离都有可能改变生理代谢的速度。”
罗斯吃了口烤鱼,慢慢喝着啤酒。
大卫真是佩服罗斯的酒量,他的胃好像从来不挑剔,无论什么酒,白酒、红酒、鸡尾酒、啤酒、香槟酒,都能热忱的接纳,从来不会闹肚子。
罗斯说:“有个电影《星际迷航》,说地球要毁灭了,父亲为了保护地球和一群宇航员去其他星球寻求出路,等他们返回时,他还很年轻,女儿却老死了。”
“地球上的事儿,就像发生在上辈子。”
大卫叹息着,他对地球生活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有时认为自己就是出生在阿土阿巴星球的:“如果我们永远回不去了,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的,只不过我们开始了另一种生活。大卫,人生就是这么短暂甚至是无意义的,我们能记住的生活就是我们的人生。”
“很高兴认识你们。”大卫接过罗斯递过来的酒。
啊哈!是威士忌。保罗最喜欢喝的酒。
大卫呷了一口,浓烈火辣的感觉像火球一路从舌尖滚进胃里。
他跳起来,嘴里哈着气,泪水辣得吧嗒吧嗒往下掉。
罗斯被大卫的狼狈相逗得哈哈大笑。
他看着身边安静躺着的保罗,他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像是睡熟了又不打呼噜的保罗。
海龟群有一部分离开沙滩游进大海,在进入大海之前,依然需要经过一番生死拼杀,天空中飞舞起一群群黑白相间的军舰鸟。
“难以置信,你的灵异生物是军舰鸟,保罗的是海龟,你的灵异生物是保罗的天敌,而你们俩居然是好搭档、好伙伴。”
罗斯笑了笑:“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无限惊奇。”
大卫欲言又止,他想和罗斯聊聊爱情,但是他并不认可罗斯对待感情的态度,于是就忍住不说。
放下酒杯,他又想下海去爽快一下。
罗斯注意到大卫走入海洋时,身体皮肤微微透出了蓝色,像要融入海水一般。
大卫回到海洋,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整个人都在铺呈和舒展,甚至能感觉自己能掌控一小部分能量。
作为普通人类的大卫讨厌水,小时候差点葬身湖水。
初到阿土阿巴星球时,海洋更是让他躲避不及,有毒的水母、海胆、海蛇,甚至海葵、珊瑚和水草,看不见的海洋小虫子,等等,稍有不慎,都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现在的大卫,丝毫不畏惧这些微不足道的低等海洋生物,他向往更深更远的地方,总是情不自禁就游出去很远很远。
在海洋,他建立起了自己与其他大型鱼类,尤其是海豚的对话系统,他结交到几个朋友,有一头抹香鲸去过最远的地方,它曾在海底见过金碧辉煌的建筑。
大卫已经有个计划,他曾和百合子说过分区域寻找目标的计划。
那时候,百合子一想到在这么无垠的海洋里,寻找不知以什么形态存在的普利普托就感到万分沮丧。
大卫一进入海洋,方向感就无比明确,他能记住曾经搜寻过的地方,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忘记。
这次也一样,他游进了深蓝。
遇到几头孤独又伤痕累累的虎鲸,它们心情不好,没有理会他的友好示意。
越往深海游,越是很少遇见活物,光线也非常不好,并不是完全的黑暗,但眼睛几乎看不到什么,只能用“咔哒咔哒”的声响辨别方向和前方情况。
又是一无所获,常常一无所获,大卫已经习惯了没有惊喜的孤独探寻。
在幽暗的深海游弋,他探查过大量的深海生物残骸,那些默默消失的生命就像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样,有的还正值壮年、少年。
他入海,就是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出海,他又变成那个孤独失意的青年。
“嗨,你这次游的时间太长了!”
罗斯一见到大卫就激动地跳起来,挥舞双臂,朝他跑来:“我以为你变成鱼,再也不回来了呢。”
“我还没有完全变成一条鱼。”大卫接过保罗手中的威士忌灌下一大口,真冷啊,海水里待着并不觉得,一离开海洋,寒冷就像空气一样包裹住他。
大卫感觉此时的海滩有很大不同,望望远处,那些密密麻麻的海龟消失了,一只也不见了。
更惊奇的是,像植物人的保罗也不见了,在罗斯眼皮子底下,保罗也能丢了?
“出了什么事?”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罗斯表情非常苦恼:“你离开的时间太久了,恐怕得有地球上的三五天了。”
“哪有那么久?”
大卫觉得海洋里的时间和陆地上的都不一样,他只是游了一会儿,难不成自己可以游几天不睡觉的?
“保罗的背上长了很多草,呃,我也形容不上来,就像草根一样的东西。”
罗斯挠挠脑袋,吞吞吐吐地说:“我喝得有点多,我把那些草拔掉了。看上去很恐怖,你知道吗?人的身体怎么能长出植物来?他又不是死了。”
“然后呢?”
“保罗变得很痛苦,脸肿起来,通红通红的,就像烧红的铁块。老海龟就把他带到海洋里去了。它们全都走了。”
罗斯的表情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他自己也意识到酒醉之后闯了大祸。
“不,不知道保罗还能不能救活?”
罗斯开始抽泣起来,看来他一个人在海滩里待着,憋着这件痛苦悔恨的事,差点想杀了自己。
大卫想起自己快接近海滩时,确实探查到大量小型生命体,但这些小型密集型的生命体在浅海区域是常见的,所以他常常忽略它们。
他曾和海龟群擦肩而过,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常。
“你要我去找到它们吗?”
大卫问罗斯,他有些不忍心再把脆弱的罗斯独自留在海滩上。
“别,别离开我。不,不,我是说也许你可以去帮帮它们,救救保罗。”
大卫看出了罗斯内心的渴望,他安慰说:“我刚从海里来,累得要死,需要吃点东西,睡上一觉。放心,它们一定能把保罗救活的,都这么久了,应该也是醒过来的时候。”
“真的吗?我真是混蛋,做了一件愚蠢的事。”
罗斯开始喋喋不休地自责,泪水和鼻涕像清澈和浑浊的溪流爬满了布满皱纹的脸。
“没事儿,如果这么脆弱就死掉,海龟不会把他带进大海,那样不是死得更快吗?”
大卫这么说只是宽慰眼前可怜的罗斯,他并不确定海龟这么做,也许就是想把保罗的尸体带回大海埋葬。
大卫不想继续交谈下去,他故意大大打了个呵欠,确实感到有些累,喝了点酒,疲乏感更加浓重。
为了不让罗斯在自己睡着后感到孤独,他让罗斯去弄些柴火烤好肉,等着他休息醒来。
他对罗斯说:“你得相信,我们都是天选之子,上帝不会让我们啥也不干就死了,这样也太便宜我们了。”
“天选之子都是倒霉蛋吗?”
“你不相信上帝之选吗?”大卫调皮地反问。
“你不是不信基督吗?”
“因为你相信,我愿意相信。”
罗斯擦掉鼻涕眼泪,在胸前虔诚地划着十字祈祷,然后收拾起情绪,高高兴兴地烤肉。
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吃烤肉和睡觉解决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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