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布本能地扫视着身边的情景,忽然感到头顶上方有奇怪的阴影,慌忙抬头一望,一双灵动如拳头大小的复眼正低头望向他。
它的巨颌不停嚅动,还分泌出棕色的液体滴落下来。
一滴!
两滴!
落到扎尔布脚边的地上,散发出浓重的腐臭味!
像巧克力酱的棕色分泌物摊开,将一根枯草迅速腐蚀成两截。
靠!这恶心东西就是行走的罐装浓硝酸啊!
“啊!”扎尔布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嘴脸,连忙跳离那石笋,却置身于更加可怕的场景。
他被无数各种各样的昆虫包围了,有瓢虫、蚂蚁、毛毛虫、天牛、屎壳郎、苍蝇、花蚊,每一种都异化成人形般大小。
各个石笋上停歇着会飞的蝗虫、蝴蝶、蜻蜓和肥胖的蛾子。
扎尔布疑心自己被狼蛛变小了,村子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的虫子。
黑暗童话里的世界都是真的,野兽和精灵,还有这些拟人态的虫子世界。
就算这里是黑暗森林,对于一个手无寸铁的未成年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恐怖了些。
虫子么,扎尔布一个来自贵州的农村孩子见得不少,这么能吓唬人的,还是头一回看见。
小昆虫自然吓不到扎尔布,在他手里惨死的昆虫也不算少,什么蛐蛐、蚂蚱、蜻蜓、蚂蚁、螳螂、蝴蝶之类的,还有蜘蛛,虽然老师说蜘蛛不是昆虫,是节肢动物。
正常情况下,没感觉它们有多大威胁性,一旦放大,扎尔布觉得昆虫世界才是真正的恐怖世界。
单单望着它们怪异可怕的形态就够吓死人的了,更别说它们密密麻麻地把自己包围起来,它们有可能把他当作一顿美餐了。
他没有刺,也没有毒,肉质鲜嫩,正合它们的胃口。
“咚咚咚”的声响传来,昆虫们让开一条通道,一身碧绿如同巨人般的螳螂们举着锋利坚硬的前肢出现了。
它们三角形的脑袋围着他滴溜溜乱转,扎尔布紧张得无法呼吸,他怕螳螂手起刀落,自己的脑袋就掉了地。
以前在家里时候,他不知掐掉了多少螳螂的脑袋,它们一定是来寻仇的。
螳螂们的进食被从天而降的黑色狼蛛们打断,螳螂身后的昆虫纷纷向后退,圆圈向外层层扩大,距离扎尔布差不多十米远。
圆圈里只有螳螂和狼蛛、扎尔布,狼蛛有一张圆形饭桌那么大,扎尔布更加确信自己变小了。
因为在溶洞里见到狼蛛,它不过一个巴掌大,如今长大了几十倍,脑袋上的八只眼睛就像巨大的分屏电视,看上去更加吓人。
狼蛛部队守护在扎尔布身边,螳螂小队也不示弱,它们蠢蠢欲动,看来一场战事不可避免。
扎尔布很悲观,以前他曾见过螳螂绞死过细小的蛇,除了鸟类,从来没见过其他虫子能吃下螳螂。
狼蛛会有几成的胜算把握?
螳螂们立起镰刀般前肢,后腿不停发力,身体一上一下地转换着,就像百米赛跑的运动员听到指令抬起臀部,准备好进攻姿势。
狼蛛也不甘示弱,它们毛茸茸的长腿不停移动,寻找最佳进攻点,背部狼毫般的长毛摆动,发出可怖的嘶嘶声。
螳螂闪电般的出击,双钳扭住了狼蛛的一只前肢,这一击虽然快,但没有达到预想目的,螳螂应该是想一招制住狼蛛的头胸部的,可惜出偏了。
螳螂和狼蛛纠缠僵持在一起,谁也不敢轻易放手,狼蛛试图向后面移动,拼着断肢的疼痛反戈一击。
螳螂带刺的后肢牢牢固定在原地,它可不想被狼蛛拖着跑,等狼蛛没有气力的话,再来致命一击。
也许在它的战争史里,打败过无数蜘蛛,这次因为大意而错失了良机。
双方对峙着,暗暗攒着力气,酝酿着一个立竿见影的结果。
围观的昆虫和蜘蛛没有加入进来,这场决斗结果取决于狼蛛,如果螳螂战胜,其他的蜘蛛会继续前仆后继;如果狼蛛战胜,昆虫就会四散离去。
扎尔布不知道自己该趁乱逃跑,还是该留下来观战?
无论螳螂还是狼蛛获胜,他的境况都不会有大的改变,不过是从一个可怕的节肢动物嘴里更换到另一个强大的昆虫铁钳下而已。
趁乱逃跑似乎是眼下最好的逃生选择。
扎尔布小时候经常花时间观看蚂蚁搬家、飞蛾扑火、蜜蜂采蜜、蝴蝶交配,也看到过蜘蛛结网、螳螂捕蝉,他虽然没见过狼蛛大战螳螂,还是知道一般来说,同体量级别的两种动物,应该是螳螂处于上风。
如果螳螂一击不中或者疏忽大意,被蜘蛛反败为胜,瞅准时机咬断螳螂的脖颈也是常有的事。
从目前的僵持来看,扎尔布还判断不出螳螂和狼蛛,哪个胜算大。
他慢慢半蹲起身子,不易觉察地向身后退去。
几乎所有的虫子都没有注意到扎尔布的意图,它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狼蛛和螳螂的交战上。
两个对手仿佛被定格了,一击之后就静止不动,力量的积蓄和翻涌成为这场博弈的焦点。
扎尔布认为必将有一次精准突然的回击,而狼蛛拥有很大的胜算,它会死死咬住螳螂,直到这个可怜的绿色庞然大物轰然倒地,抽搐而死。
就在扎尔布退到蜘蛛群中部时,螳螂用力掰断了狼蛛的受伤前肢,“嚓嚓嚓”地送进嘴里大快朵颐起来。
昆虫群里发出兴奋的骚动,翅翼振动、摩拳擦掌的嘁嘁嚓嚓声顿起。
扎尔布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怎么回事?狼蛛的攻击力呢?
这也太弱鸡了吧,怎么对得起观众?
眼看着狼蛛要败了,断了前肢的狼蛛战斗力大打折扣,蜘蛛们没有向前移动,也没有愤然前仆后继的意思,它们冷酷得像一群雕塑,望着自己的同类被螳螂吃掉了毛茸茸的前肢。
断了前肢的狼蛛后退几步,与志得意满的螳螂保持一定距离,它感受到了断肢的痛苦,更像是被激怒了。
狼蛛被难以忍受的痛苦刺激得剩余的前肢不断挥动,像是在发泄着无法言语的痛苦。
扎尔布停止了跑路,现在大家都处于聚精会神之时,自己一动,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就在眨眼之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狼蛛迅速长出了新的前肢,看上去跟旧款一模一样。
螳螂也是被狼蛛的骚操作惊呆了,两只铁臂紧缩到头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白色的黏液从狼蛛嘴里射出,正中螳螂两只缩在一起的带铁钳的前肢。
螳螂悚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臂被上了白色镣铐,它拼命挣扎,可毫无起色,黏液就像从螳臂长出来一样,牢牢将前臂粘连在一起。
情急之下,螳螂吐出那恶心的棕色分泌物,很快就腐蚀掉那些蛛丝。
没成想,后排的狼蛛跳跃而上,一齐向螳螂的嘴部和前臂吐出蛛丝,把螳螂口器固定密封住,又把铁钳般的前臂粘连起来,螳螂越挣扎,蛛丝缠绕得越紧实。
最后,螳螂的整个脑袋和前臂被粘连在一起,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起来,直到悄无声息地死去。
狼蛛继续向其它昆虫发动攻击,一团团白色黏液像导弹在半空中划着优美的曲线,逐一击中目标。
惊魂未定的昆虫四散而逃,狼蛛部队更像是蓄谋已久的军队,无论昆虫朝什么方向逃离,都会迎面遇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蜘蛛小分队。
一时间,折戟沉沙,撕裂的翅翼漫天纷飞,“嚓嚓嚓”“噗噗噗”的猎杀声如同一锅正在沸腾的开水咕咕嘟嘟响个不停。
为首的狼蛛,也就是带着扎尔布走出溶洞的狼蛛,八眼之上有一撮朱砂般的红毛,它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企图逃走的扎尔布,吓得扎尔布差点尿了裤子。
扎尔布连滚带爬地朝土坡上跑去,一路上不时有坠落的蜻蜓、蝗虫、甲虫砸下来,他顾不上这些,逃出狼蛛的射击范围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忽然,扎尔布感到双腿一凉,他心想,完了,双腿中弹了。
双腿不能动弹了不算,还被什么东西向后拖去。
扎尔布扭头一看,狼蛛嘴里连着蛛丝,一点一点把他往嚅动不停的嘴边拉,吓得扎尔布尖叫哭喊起来,双手在土坡上胡乱扑腾,只要抠住什么石块、树枝就挣扎一会儿,然而并没有用。
“我不想死!我要回家!救命啊!”
扎尔布扑腾的双手也被蛛丝粘连起来,这回他看上去就像个包裹严实的蚕茧,非常方便拖行。
狼蛛嫌他吵闹,顺嘴给他脸上来了一下,嘴巴被蛛网固定住了,好在空隙大,并不妨碍呼吸。
扎尔布害怕极了,他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喊和挣扎,绝望地等待死神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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