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

    乔墨那里虽然打得激烈，但半死不活的数据人终究不是他的对手，死死地被拦在楼梯口处，想要上来却不得其门。邵腾此时也已经完成了简单的准备工作，开始正式植入代码。从他认真的那一刻开始，丁亦就感到身旁的空气中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忍不住屏息以待，定了定心神。
    这一定，丁亦就察觉出了异样，在乔墨激烈的打斗声之外，还有另外一丝若有若无的窸窣声从身后飘来！
    在这之前，丁亦一直在紧张地注意着乔墨那边的战况，因为他认为那里才是重头戏。听到这幻觉一般的声音之后，他开始抬头四顾，寻找声音发出的源头。
    他们登上观景平台至少要用了一个小时，此时已经接近五点钟了，天边的光亮越来越明显，浓雾也渐渐消散，可视范围扩大了不少——至少现在，丁亦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亭台楼阁的轮廓。一阵风吹过，观景平台边缘处的一株小草被风吹得晃了几晃，又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沙沙声仍旧持续不断地传来，听方向就是在平台的边缘处。丁亦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那个地方，手中的枪口也在慢慢调转，做出防御的架势。
    沙沙，沙沙——
    一阵更加激烈的响动过后，一个头从平台边缘处冒了出来，竟然是之前第一个被乔墨扔下去的数据人！那‘人’双手一撑，猛地从平台之上跃起，站稳了身体之后没有丝毫的停顿，炮弹一样冲着蹲在那里的邵腾冲了过去。
    丁亦在它刚刚露出一个头的时候就扣动了扳机，但因为防护层的原因，并没有给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数据人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数据人越来越近，丁亦看了看楼梯口正在和对方缠斗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乔墨，咬了咬牙，用身体向那个人形数据撞了过去。
    丁亦就算再怎么清瘦，有一百好几十斤，再加上他暗中蓄足了力气，这一下就把狂奔的数据人撞出了两三米：“来呀！跟我试试。”丁亦吐出一口血，喊道。他想用这个方法拖住数据人，给邵腾争取更多的时间。
    照理说丁亦的目标这么大，还挑衅攻击，数据人应该立刻反击回来的。但意料之外的时，那个健壮的人形数据晃了几下，直起身子之后并没有朝着丁亦过来，而是眨了眨迷惘的双眼，继续朝着邵腾走去。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丁亦如果再看不出来它的意图，就可能是变成一个傻子了。不过，受伤的身体并没有阻碍丁亦大脑的灵活转动，他几乎是马上得出了结论——
    它的目标很简单，就是阻拦邵腾的行动！
    丁亦当然不能让它得逞，于是故技重施，再一次扑了上去。这一次，数据人并没有被丁亦的突然袭击打乱脚步。在丁亦的身体即将撞上它的身体的时候，数据人身体一侧，之后迅速伸出右脚，将丁亦绊倒在了地上。
    丁亦在数据人侧身躲过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好。但身体的反应远远赶不上大脑反应的速度，他还是失去了平衡，数据人则是趁机越过他，继续朝着邵腾接近。
    周边的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可邵腾的身边仿佛有一层透明的结界一般，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现在的邵腾眉头紧锁，手指移动地飞快，身上却不动分毫，一看就是在经历复杂的演算。
    不行，绝对不能让数据人打扰到邵腾！
    电光火石之间，丁亦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既然打不过，就拖。
    这样想着，失去平衡之后，丁亦并没有忙着用手撑地支持自己，而是顺势扭身，双腿在对方的身下一缠，借力做了一个类似仰卧起坐的动作，抬起了上身反手抱住了数据人的腿，紧接着，双腿和剩下来的手同时用力，紧紧挂在了数据人的两只腿上。
    数据人压根没想到丁亦还会有这样一出，双腿突然被缠住，被丁亦拽倒在了地上。丁亦趁机翻身压在了数据人身上。迅速从腰间抽出了折叠刀。
    对方也不甘示弱，趁着丁亦松了钳制，挥手成拳，冲着丁亦的面门袭击过去。丁亦急忙伸出手臂去挡，匆忙中忘记了自己只剩下一只手臂，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接下这一击，两拳相触，丁亦的手一软，折叠刀被击落在了地上，坚硬的拳头狠狠打在了他的胸口处。
    数据人一击得手，气焰更甚，翻身把丁亦掀了下去，想要起身去对付邵腾。丁亦虽然受伤，但仍旧死死抓着数据人的腿不放，对方挣扎了几次都没挣开之后，终于恼羞成怒，雨点般的拳头冲着丁亦砸过来……丁亦为了捡到遗落的折叠刀，硬生生地挺胸受下了这几拳，五脏六腑都能感觉到激烈地疼痛……
    终于，他的手指触及到折叠刀冰凉的金属外壳，而身上数据人的拳击变得更加激烈。丁亦忍着自己喉头的腥甜，紧紧握住折叠刀的刀柄，抓住机会冲着数据人的手腕用力割了过去。
    一时间，温热的鲜血四溅，数据人被丁亦的动作所激怒，用劈手夺下了折叠刀，对准丁亦的胸膛刺了下去。
    就在此时丁亦的余光看见，邵腾不再弯着腰蹲在地上，而是直起了上身！他的余光还看见，邵腾的脸上浮现出了释然的轻松表情，那表情像一缕清风，吹走了丁亦心头的阴霾。
    邵腾……成功了。现在他们只需要等待奥古斯丁自我终结了。
    数据人感应到了此时它们已经大势已去，集体发出了悲愤的嚎叫，有的数据人甚至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呆呆地站在那里，被乔墨几枪干掉。不过，跟丁亦争斗的那个数据人举刀刺下的手并没有停止，它面目狰狞，用了更大的力气，将手中的折叠刀没入了丁亦的身体里。随着利刃入体的声音，鲜红的血液从丁亦的胸腹处汩汩流出，他的眼前闪过一阵又一阵黑蒙蒙的雾……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乔墨大叫着朝他扑过来，念念有词地在说些什么，表情悲伤得令他心碎。他想说句话安慰安慰乔墨，但一开口就吐出了一串血泡。
    完了，这样子乔墨看上去好像更伤心了。
    丁亦觉得自己的眼皮异常沉重，他只能用力抬起头，冲着乔墨挤出一个微笑，之后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黑暗让他另外的感觉都变得灵敏，他感受到乔墨亲了亲他的额头，拉起了他的手，紧接着一股温暖的热流涌入了他的身体，拉着他的手却渐渐变得冰凉……
    就在丁亦的意识半是清醒半是模糊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警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丁亦终于再一次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和之前冷冰冰的通知声别无二致，只不过多了几分惶急，信息像爆炸一般涌入丁亦的耳中：【滴滴滴滴——警报！警报！系统内部发生故障，请立刻检修！】
    【警报！警报！系统内存已满，请立刻清理内存！】
    【警报！警报！系统遭受内部攻击，请立刻查杀病毒！】
    ……
    【警报！警报！系统已崩溃，即将开启自我保护程序，倒数三秒之后开始格式化。】
    【3、2、1】
    丁亦不由自主地随着系统的声音默默地倒数，等到最后一个数字响起，他黑沉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白光，随即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
    睁开双眼的时候，丁亦正趴在自己的电脑桌旁。夏日早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柔柔地洒在了他的脸上，柠檬水还在桌上端端正正地放着，电脑显示屏上是一个“网络错误404”的页面。
    “奇怪，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我昨晚干了什么？”由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整个晚上，丁亦的脖子僵的发疼，他动了动自己的脖子，感觉好像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心里没着没落的。他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显示早上七点，离上班还要一个多小时。
    既然醒了，丁亦也不打算再睡，这一晚睡了和没睡一样，让他疲惫非常，于是打算趁着有时间去泡一个澡。丁亦端起那杯放了一夜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之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卫生间。
    当和镜子里面那个自己四目相对的时候，丁亦着实被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凑到了镜子前，仔细看着自己遍布泪痕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球，感叹道：“艹，怎么还哭了？做噩梦了？”伸手一摸，触手的也是一片湿冷，“这他妈得是哭了一晚上？”
    泡在浴缸里的时候，丁亦还在回想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梦，可纵然他绞尽脑汁，想到的也不过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片段里最常出现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有时候在擦枪，有时候在拎包，有时候在在穿衣服，有时候在拉他的手……
    等等？什么鬼？拉谁的手？
    丁亦刷地一下坐起来，连头上的毛巾在他激烈的动作中掉到了浴缸里都顾不上捡——他怎么会梦到和男人手拉手？他在桌子上睡了一晚的时候到底梦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就在他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巨大怀疑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中传来了悠扬地曲调，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竟然是和这里千里之隔的a市。
    丁亦不明所以地接起了电话，听筒那边传来一把优雅低沉的男声：“你好，是丁亦先生吗？这里是a市自动化机器人研究所，我是这里的研究员，邵腾……”
    正文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