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至五月。骄阳似火。
这里是一片平原,沃野千里。此时正是麦收时节,一片的金黄似是将天边都染成金色。极目远眺,片片麦田被远处一排排墨绿色的树木隔成一块块四方的格子。其间点缀着影影绰绰的黑点。那是正在忙着收麦的脸上满是喜色的人们。
好一片红火的丰收景象。
大片麦田的南面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俯首可饮。河边有一处颇大的村落,片片土房草屋疏疏落落的排了一大片。村北靠近河岸有一块青石,上面刻着“沙王村”三个大字。至于为何叫此名,村民早已无从知晓。
村中间有一处在这个村子算是颇大的四方院落,三间正房是此处少见的青砖碧瓦,东西两面各有两间土坯房子,南面一间草棚连接着一处大门,是个大体规整的四合院。只是房屋连接处却并没有土墙相连,就连常见的篱笆小墙都没有,是以这个院子四处都可通人,只是不知道那处大门有什么用。
......
......
院子靠近东面房屋处有一颗大槐树,在这如火的太阳下映出整个院子的清凉绿荫。树荫之下一个少年正席地而坐。看样子有十七八岁,生的黝黑健壮,一身粗布衣衫干干净净。面目倒是颇为清秀不似寻常农家孩子的粗陋,只是此时正一脸哀怨的在这清凉树荫下唉声叹气。
“哼!二叔让我把衣服洗了”
“三叔让我把河边的鸭子赶回家”
“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大叔说让我把田里的麦子收回来。唉!五亩地的麦子啊,我一个人得收到什么时候”
“哼!一个个的......我说外出闯荡江湖你们说我乳臭未干,我说跟村东头的老李去高唐城里经商你们说我不谙世事。这回要干活了我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了。”
他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出一副画面。脸上颇有一股“我本苦命人,天公难做美”的哀怨。
正在少年自怨自怜之时,一个女孩从东屋后面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少年身后。
“王挚,又在偷懒!”女孩突然大喊一声。少年先是吓得一个激灵,随后快速拿手中的小棍在地上划拉几道,似是要将地上画的东西涂抹下去。只是那女孩猛地踢出一脚向他手中的小棍踢去,劲道看着颇大。那少年倒也极为灵巧,手腕一转就要将那一脚让开去。只是不知怎得手腕转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然后将那根小棍顺着女孩踢出的力道扔了出去,身子也顺势歪倒在地上。
“女侠饶命。”王挚半仰在地上,抬头笑道。来人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朴素整洁的白色衣衫,身材颀长,略显瘦弱。一头长发从后面扎成一条马尾,一缕秀发从左额前垂下。鹅蛋脸,挺俏鼻,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上面有着一对特色明显的眉。这双眉不似寻常女子的弯细婉约,而是漆黑笔挺,尾端略微上扬,犹如两把飞刀一般悬在那双明亮的眼睛之上。却是一双一般英武男子都不多见的笔挺剑眉。整个人站在那里干净利落,犹胜须眉。
王挚歪在地上望着她一瞬有些发呆。他们已是多年的竹马玩伴,却似乎还从没有从这个角度去看过她。上午明亮灿烂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槐叶与朵朵飘散的槐花一起细碎的洒在她的身上,背后弥漫着点点光晕。
她像是在发光啊!
只是这一瞬彷佛一眼万年的永恒,很快就被下一刻的哀号代替。
那女孩见他躺在地上发呆,眉头微皱,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王挚因为走神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女孩见状咯咯的笑了起来,面容之上虽是初显英气却也难掩刚过豆蔻之年小女儿的天真之态。
“哼!就知道偷懒耍无赖。大叔说让你去收麦子,你为何还在这里?一个人在这嘀嘀咕咕的不知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哎呀,这是什么?”
王挚躺倒在一边却是将刚刚压在身下的拿木棍比划的画露出了一半在外面。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少女叫了一声,蹲了下来,推搡着王挚将剩余的画面露出来,细细打量着地上画的东西。
“哎吆吆,啧啧啧,画的惟妙惟肖啊。真是没白跟我爹学了几年啊。”女孩一边嘴里发出一连串的怪声,一边指着地上的画说着,脸上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只见地上画着三个小人,虽是被王鸷划抹去几道却还是全都眉目清晰,极是传神。只是在三个小人身上被树枝扎了好些的洞。
“这个......”王挚一时有些语塞,随即左边眉毛微微一挑,道“我在演习剑法呢。你看这些小洞都是人身上的要害之处。二叔说剑时不是说要‘不出则已,一出必中’么。嘿嘿!”说完随即讪讪的干笑了几声。
“那你这剑法是专打自己人的吧,怎么练剑的对象是大叔二叔和三叔的画像啊。”女孩摆明了一副不信的模样笑吟吟的继续问道。
“我这不是画他们比较熟吗,顺手就画上了。”王挚继续嘴硬,只是表情更加的讪讪然。
“哼!接着编。当我是村西的大美那傻丫头是吧。我这就告诉大叔去,你不光在这偷懒,还用他们三位的画像发泄不满,你这是大不敬啊,等着受罚吧你。”少女说完将头一扬马尾似的辫子在后面一甩往外走了两步。
“等等”王挚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朝她招手。
“林暮青,我有事要告诉你。”
女孩听他说的正经,走回两步到他面前一脸疑惑的望向他。
王挚继续一本正经道“首先,我可没有把你当大美,再说她也没你好看啊。”
那叫林暮青的女孩眉毛一扬继续望着他。
“再者”说到这王挚突然鬼头鬼脑的向四周望了一圈,然后凑近了女孩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啊,我前几天看见你家进贼了。”
“贼?”林暮青一脸的疑惑,将信将疑的表情显露无疑。“我家进贼,我不知道倒是你先知道了?”
“对啊。”王挚继续压低声音“还是个女飞贼,我可是亲眼看到她从你家偷了你爹的一幅画出去卖的。而且,我还看到她把钱藏哪了。”只是说完却是再也装不出那正经的表情,满脸都是难掩的笑意。
“你...你...”林暮青似是极为吃惊,连说几个“你”,眼睛瞪的溜圆,倒煞是可爱。只是这‘煞是可爱’只维持了一瞬间,便转换为‘煞气可见’了。
“好你个鸟人,竟然跟踪我。”林暮青眼睛微眯,眼上的那两把小飞刀似要飞出一般。只是飞刀还未及出鞘,便又变为两道眉毛横在了少女眉间。似是觉得这样斗到两败俱伤,自己也免不了受些责罚有些不妥,于是在震惊愤怒之后林暮青又恢复了原来笑意盈盈的表情。
“好,我们算扯平,谁都不许去告密。”随即又觉得这样服软似乎不是自己的性格,于是又将眉毛竖了竖,威胁道“不然的话,你也没好果子吃。哼!”
王挚赶忙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笑道“是是是,还是林女侠大度,爽快。咱们相安无事,挺好,挺好。嘿嘿。”
女孩也被他这副好似村东头在城里当客栈掌柜的老李的模样逗乐了。不禁想起他们小时候常常模仿老李的动作语气来取乐。
只有这时才意识到他们一起打闹已经好多年了啊。
......
......
老槐树底下有几截突出地面的树根,少年与女孩并肩坐在那里。
“快到晌午了,你不在家做饭,跑来这做什么。”王挚问道。
“大叔说你要去田里收麦子,让我来做监工。”林暮青嬉笑道。
“那他去哪了?”
“大叔在和我爹喝酒啊。”
“啊?气死我了,这大忙的光景,他居然跑去喝酒!”
“大叔还说让你把我家的麦子也收回来。”
“啊~~谁可怜可怜我啊!”
阵阵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映衬着女孩‘咯咯’的娇笑声与少年‘咯咯’的咬牙切齿声。
竹马青葱岁,未尝世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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