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海路开通,辽西走廊的战略价值会大大下降。
这年头有王气的城池多了去,李跃也拆不过来。
“不过龙城气势太盛,不合时宜,改回柳城。”李跃收回目光,有这功夫,不如经营好大宁城,和辽东马石津,也就是后世的旅顺港。
如今已成为大梁水军的军港,马顾镇守此地,与青州东莱隔海相望,李跃也设了一个港口,名为威海。
这两地若是发展起来,别说辽东,整个半岛都在控制之内。
这是大梁转向海航带来的第一重红利。
汉之四郡已经囊括了半岛大部,百济、辰韩缩在南端角落里。
“陛下英明。”崔宏拱手一礼。
“大梁起于关东,则必望东海!”李跃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如同大汉崛起于关西,国力起来后必沟通西域一样。
地缘决定国家的命运,没有谁对谁错之分,有所失必有所得,唐朝重心放在西边,东边逐渐脱离掌控……
崔宏若有所思。
李跃已策马而去,身后又传来悠扬轻快的笛声……
河东,安邑。
魏山一直盯着蒲坂的动向,即便邓羌攻陷了解县也不为所动。
但邓羌接连扫平河北(今山西芮城县北五里,即古魏城)、大阳,就令魏山有些坐不住了。
其后邓羌渡过黄河,攻打湖县,攻入弘农,直指洛阳!
兵锋所向,所向披靡,当地镇军竟无一合之敌。
邓羌名声大噪。
弘农丢了没什么,此地原本就是梁秦缓冲之地,但如果洛阳丢了,关东必人心震动。
虽然梁国都城是邺城,但洛阳一向被视为华夏故都,在人心中有重要意义。
当年汉赵与羯赵争雄,也是在洛阳大打出手。
“禀将军,关中又有两支人马支援邓羌部,其兵力已至三万!”斥候匆匆来报。
魏山眉头一皱,“你看清楚没有?北面三万,南面五万,邓羌哪来的三万大军?”
斥候一哆嗦,“属、属下……看清楚了,其中一万人马是从冯翊过来的,另外几路都是关中强氏、毛氏、梁氏、鱼氏等豪酋!”
氐秦户籍上只有百多万人口,但没在户籍上还有很多。
当年正是这些关西豪酋支持,苻氏方能在关中立足。
“弘农为关东门户,不可失也!”秦彪担忧道。
“邓羌从何处冒出来的?”魏山烦躁道。
三万人马,已经有了攻克洛阳的实力。
即便不攻洛阳,向北可威慑京畿重地司州,向南可支援宛城的苻坚……
秦彪道:“关西历来多将才,邓羌为云台二十八将邓禹之后,不可小觑,不如向王都督求援。”
“太原北有拓跋什翼健,西有苻雅,南有苻飞,压力不小,就算能支援,又有多少兵力?邓羌动向早已传达过去,至今未有消息,只怕他也无能为力,唯今之计,只有某率五千精锐扼守陕城。”
几年前梁燕决战,魏山就在王猛麾下,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主将不可轻动,河东事关此战胜负,不容有失,属下率三千步卒入驻陕城,抵挡邓羌!”秦彪拱手道。
河东是太原南面屏障,一旦失守,太原将陷入重围之中。
遇上邓羌这种对手,普通镇兵不是对手。
只有黑云精锐能与之匹敌。
不过出于二三十年的战争直觉,魏山总感觉敌人的目标是安邑,并不是洛阳。
然而,如果对弘农不管不顾,邓羌一定会长驱直入,杀进洛中。
“四千,你率四千人赶去,路上定要当心,邓羌攻破大阳,风陵、茅津各渡口已落入敌手!”魏山还是妥协了。
直觉归直觉,弘农不容有失。
“属下昼伏夜出,以四千精锐突击茅津,敌安能挡之?”秦彪自信道。
第五百六十四章 鱼
太原受到的压力非常大。
北面拓跋什翼健耀武扬威,西面苻雅咄咄逼人,西南面苻飞按兵不动。
苻雅有帅才,苻飞、邓羌皆为万人敌,氐秦精锐聚于太原周围,王猛不得不小心翼翼,下令斥候远出两百里,打探秦军的所有动向。
“邓羌既出兵弘农,蒲坂必然空虚,都督何不引兵攻其所必救?”房旷拱手道。
“倘若邓羌进攻弘农为虚,蒲坂暗设陷阱又当如何?”王猛盯着房旷问道。
这太明显了,蒲坂如此重地,邓羌大军尽出,不合常理。
苏权道:“是不是陷阱,末将率三千骑前去试一试便可知晓。”
“蒲坂定有埋伏,不必去了,吾所虑者,安邑也,邓羌所部,一直在安邑附近徘徊,今佯攻弘农,必是为了吸引魏将军救援。”王猛目光转向地图上安邑的方向。
邓羌从蒲坂出兵,攻陷河北、大阳,黄河渡口皆为其掌控。
仿佛为了证明他说的话,斥候匆匆来报,“禀都督,魏山将军派秦将军领四千步卒支援弘农。”
“秦彪危矣!”房旷幽幽一叹。
苏权不信,“秦将军乃我军猛将,久经战阵,未必斗不过邓羌。”
不过这话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去年围攻蒲坂,邓羌、苻飞率数千精锐就敢冲击梁军营垒,杀伤两三千人,还全身而退。
这是王猛出道以来,鲜有的失利。
今年以来,与蒲坂并非相安无事,两边互相试探,你来我往,大战未起,小战未断。
邓羌全都应对得法。
“都督……”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王猛。
任何局部战场上一次小小失利,都会引起西线的全面崩溃。
如果邓羌击败魏山,在河东打开局面,那么整个战场都会向氐秦倾斜。
首先,邓羌可以长驱直入,由河东转攻河内和洛阳,威胁梁国京畿。
其次,邓羌可以南下支援苻坚,在南阳打开局面。
梁国主力被牵制在燕国,中原腹地兵力空虚,镇军对付对付流贼山匪和江东还行,遇上邓羌,难以抵御。
河东、弘农镇军被邓羌压着打,便能说明问题。
真正的精锐是战场上滚出来的,中原承平多年,镇军战力不断退化。
而苻氏自从入关中后,基本上年年都在大战,苻坚即位以来,更是穷兵黩武。
良久,王猛从地图挪开目光,轻笑道:“苻坚真人杰也,居然向佛门伸手索要钱粮,支撑这场大战,若非如此,氐秦早该自亡。”
房旷道:“氐秦非但有佛门支持,夷胡豪酋皆死心塌地。”
佛门出钱出粮,豪酋出兵,将氐秦的架子撑住了。
虽说后患无穷,但足以应付眼前。
“安邑之战,诸位不必担忧,吾已派出一支奇兵,邓羌欲引诱魏山将军,却不知谁为饵谁为鱼!”王猛一脸轻松。
“奇兵?”苏权不记得这几日有兵马出晋阳,支援南面河东战场。
太原已被氐秦盯死,到处都是斥候和胡骑,境内夷族天然是氐秦的细作,晋阳一有风吹草动,苻雅、苻飞、邓羌便是知晓。
堂中其他将吏也一脸疑惑。
若不是王猛昔日的威信在,早就有人当面质疑。
谁都知道这场大战的重要性,河套丢了,影响不大,但如果河东、太原出事,哪怕是得皇帝宠信的王猛亦难辞其咎。
“有都督一言,此战无忧矣!”房旷对王猛无条件的信任。
苏权正准备刨根问底,不料王猛脸色忽地一板,“未得本都督军令,私自出战,散播流言者,休怪军法无情!”
王猛治兵一向严厉,不然也制不住这些骄兵悍将。
他嘴中的军法从事,轻则革职流放,重者斩首,全家贬为奴隶。
“领命!”众人心中一哆嗦,纷纷拱手,不敢再有异议……
河东,大阳,茅津渡。
此地与风陵渡、大禹渡并称为黄河三大古渡,地当晋豫通衢,商旅之辐辏,三晋运盐之孔道,历来是三晋屏藩。
晋献公假虞灭虢,即由茅津渡河。
秦穆公伐郑,晋出奇兵,以逸待劳,大败秦军于崤山,从此秦国元气大伤,亦是从茅津渡河。
“将军,安邑梁军……已经出动,正奔茅津渡……而来!”两名斥候从北而来,一人身上插着六七支羽箭,另一人手臂没了,裹着的麻布也被染的鲜红。
说完这句话,其中一人从马上倒下,血流了一地,显然没救了。
这场大战,斥候的伤亡最大。
梁国斥候营的名声不在黑云军之下,秦军每次派出十名斥候,回来的也就二三人。
但这个损失不得不承受,没有斥候,就没了耳目。
“嗯。”邓羌微一点头,走上前来,扶起地上的伤者,后者一脸痛苦之色,全身颤抖、轻轻呻吟,六月盛夏的天气,伤口已经化脓,发出阵阵恶臭,连身边亲兵都捏着鼻子。
一声闷哼,邓羌亲手捏断了伤兵的脖颈,“厚葬之,家眷三倍抚恤之。”
“唯!”亲卫早已见怪不怪,抬着尸体就去了。
“晋阳王猛可曾出兵?”邓羌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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