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干一咬牙,向后挥手,“唰”的一声,那些披麻戴孝之人陡然站起,持刃在手。
“陛下可曾看清楚了?今日若是不遂太子殿下的意,只怕走不出此间!”
人多势众,有这么多人撑场,蒋干气势立即就起来了。
冉智弯起的膝盖也直了起来,退到二人之后,歇斯底里的叫嚣着,“邺城是冉家的,天下亦是我冉家的,我才是天子!”
李跃扫了一眼场中之人,绝大多数都是冉魏旧臣,一个让人意外的人都没出现,心中一阵失望,隐藏在邺城中的幕后黑手,藏的还真深。
不过换个角度,如果是李跃,大概也不会在冉智身上孤注一掷。
根本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偏偏野心还大。
“不用废话了,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李跃坐在软席上,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堂外响起了盔甲铿锵声。
接着府中传来一阵惊呼。
大门被一脚踹开,董闰带着十几名甲士昂首而来。
“董将军这是为何?”李跃装作诧异道。
董闰身披重甲,但臃肿的身材,撑开了盔甲,显得极不协调,曾经的宿将,短短三年就被酒色钱帛蚀的不成样子,“臣倒是有个建议,免伤两家和气。”
“董将军快快说来。”李跃好奇道。
“陛下若在此间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只怕难以活命,大梁也立即分崩离析,为天下百姓计,不如将幽、赵二州封给太子,从今往后,魏为梁之藩属,一同驱除胡虏,恢复华夏,岂不美哉?”
不愧是当过大将军之人,还是有些眼光和格局。
赵州下辖曾经的常山、中山、巨鹿、赵郡,有坚城襄国为屏障,还有蓟城可为都。
凭借这些形胜之地,冉魏可以起死复生。
蒋干一脸诧异的望着董闰,而后者直接无视。
李跃哈哈大笑,“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就这么点出息?”
“臣所求并不多,大河两岸在就人心归梁,臣不敢寄望,只能所有荒蛮之地,还望陛下成全。”董闰拱手道。
李跃收敛笑容,“朕若是不答应呢?”
“臣已在府外设下七百死士,陛下若是不答应,只怕难以走出此间,臣会陪着陛下一直到太子就封幽州为止!”
董闰办事比蒋干、冉智靠谱多了。
“为了冉家,你也算尽心了。”李跃赞叹道。
“臣受先帝重恩,而未受陛下恩惠,士为知己者死,臣不得不放手一搏。”董闰神色坚决。
“你还不够格,让背后主使一切的人出来跟朕谈。”李跃一脸蔑视。
这几人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如果不是为了幕后之人下场,李跃根本不会跟他们这么多废话。
但自始至终,那人都没露出马脚。
董闰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去。
灵堂内外一片寂静,蒋干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众人提刀围了上来,有人还提着弓箭。
寒风卷着雪籽从外间倒灌入灵堂。
“勿要拖延时间,动手!”蒋干厉声大喝。
杨略踏前一步,“动手!”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忽然调转刀锋,互相砍杀起来。
堂内几人不知死活朝李跃冲来,被连弩射翻在地。
张猪儿一人向前,单手持刀,纵身横斩,将一名死士拦腰斩断,浓烈的血腥气充满灵堂,几点鲜血洒在董氏的灵位上。
冉智以生母丧礼为葬礼,可见其不孝。
李跃接过身边校事递来的长刀,深吸一口气,清冷的气息带着血腥味灌入肺中,全身都兴奋起来。
这个时代,厮杀几乎是男人的生存本能。
李跃从不敢荒废武艺,一是强身健体,二是经常率军出征,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亲自上阵,这年头不会砍人,皇位也坐不稳……
“尔等可知,当年朕与武悼皇帝并驾齐驱,上阵杀敌,击斩梁犊?”
一刀在手,气势立变,曾经金戈铁马的勇将又回来了。
虽然不是冉闵那般的杀神,也不是张蚝一般的万人敌,但能从黑云山上杀出一条血路,李跃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两个死士扑来,杨略要上前抵挡,李跃却先冲了过去,刀光交错,一人前胸被劈开,另一人被踹飞。
鲜血洒了一脸,李跃狞笑着朝董闰勾了勾指头。
轰、轰、轰……
府外,密集的甲胄铿锵声和沉重的脚步汹涌如潮……
此刻,邺城东一座新开的酒楼二层上,几人望着冉府的方向。
“宿卫军已动,你家主人为何还不动手?”封放望着面前的一张驴脸的中年男人。
如果李跃和崔瑾在此,定会认出这张熟悉的脸,正是当年季家堡内见到王驴子。
乱世之中,这种人往往活的不错,命也很长。
“宿卫军已动,你家主人为何还不动手?”王驴子重复了封放的话。
封放又转向身侧的一个僧人,“释安世,你家为何不动手?”
小小的酒楼内,居然隐藏了几方势力。
不过这算是大势所趋,梁国成天下最强国,邺城自然是风云聚会之地。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细作被清了一茬又一茬,如春韭一般,又会长出来。
“沙门清净之地,佛法不杀,此事……最好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僧人释安世宝相庄严。
石虎崇佛,以佛门为国教,河北遍地皆是佛寺。
仅佛图澄的亲传弟子就有千人之多,信众不计其数。
三人目光一接触,“嘿”的一声,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最终还是封放敞开了说,“虎父犬子,冉智一豕犬尔,非梁帝之敌,乱起于内而发于外,只需各州冉魏势力发难,便能扰乱梁国,拖延起崛起之势!”
邺城的叛乱容易平定,但地方上就没那么容易。
只要梁国乱起来,就给其他势力争取到了时间。
眼下寒冬大雪,梁军要平叛,也需花些时日,若能斗个两败俱伤,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佛慈悲,还望诸位少造些杀孽。”释安世双手合十,嘴中呢喃着佛经。
“你这秃驴,假仁假义,杀人越货尔等做的少了?”王驴子斜了一眼。
释安世也不见怪,慢条斯理道:“阁下休要恶语伤人,出家人慈悲为怀。”
第五百一十六章 牵扯
十几名死士一拥而上。
嗡、嗡、嗡……
弩箭呼啸而去,将这些没有甲胄之人钉死在地上,这么近的距离,连瞄准都不必。
有一人身中三箭,却临凭着一股血勇,冲了上来。
还未近前,身侧刀风激啸,杨猪儿单手挺着一把斩马大刀兜头劈下,连头带肩斩落在地。
李跃提着刀,踩过碎裂尸体,一步一步走向董闰。
昔日交情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
这几人李跃全都给过机会,却全都拒绝了。
“哇……”冉智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的嚎叫着,一个生在温室的膏粱子弟,何曾见过如此人间炼狱?
蒋干的脸皮也在颤抖,伶牙俐齿完全失效。
只有董闰拔刀在手。
此时宿卫军已经杀入府中,凡持刀不降者,皆乱矛刺死。
府中很快就是一面倒的场景。
“抓活的!”惨叫声中传来吕光的呵斥。
很快,便有一队甲士杀到灵堂前,围城一圈。
死士们自知没有活路,血战不退。
不过在宿卫甲士的绞杀下,再悍勇都无济于事。
“锵”的一声,两把刀劈在一起,爆出一道火光,李跃一步未退,董闰却连退了两步。
李跃双手握刀,沾满鲜血的脸异常狰狞,一刀刀的劈下,压的董闰抬不起头来。
这几年很多人只知道他是皇帝,却忘了今日的一切,全是在战场一刀一矛打下来的。
从梁犊起兵开始,天下几乎所有的大战,李跃都参与其中了。
一旁的蒋干咬牙提刀冲上,刚上前两步,便被弩箭射翻在地,嘴中咿咿呀呀的,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吐出一口污血。
含怒劈出七八刀之后,“叮”的一声,董闰的刀被劈断,而李跃的刀只是崩出几个小口。
刀锋扬起,没有丝毫犹豫,狠狠落下。
刀光划过,血光飞溅,董闰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
那一刹那,双眼中还闪烁着惊讶和恐惧,然后渐渐涣散。
李跃一脚踢开尸体,长刀一挥,锋刃上的血滴甩落在地,目光转向冉智、宋斌二人,“是谁挑起的?朕给你们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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