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罪子林昊上台!”
偌大的林家邢台上,一位身穿紫袍的白发老者声若惊雷,双目蕴藏的寒芒仿佛有电光闪烁,台下是乌压压的人山人海,紫袍老者的话刚刚脱口,便是不出意外的在人头汹涌的广场上带起了一阵急乱的骚动。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一左一右分出一排空地,在人群空隙中,一位被五花大绑的少年低怂着头,由两位身披甲胄的壮硕男子按住肩膀,往邢台之上缓慢而行。
“昊哥……他真的会做出那种事么……”
“证据确凿,是被长老当场拿住的,那种情形真是百口莫辩……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太正经的人反而心里有问题。”
“意图奸.淫皇女,这等杀头的大罪,就算是族长出面也保不住他啊……事到如今,他算是把家族的脸面全败光了。”
“唉,昔日那名闻灵闳城的天才少年,却是把自己折腾成了这般模样……真是自作自受啊……”
周围传来的质疑声,嘲笑声,议论声和讥讽声形成了一道浪潮,落在那如行尸走肉般被五花大绑的少年耳中,就如一柄柄刀剑狠狠刺在心脏一般,让得少年呼吸微微急促。
少年缓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有些清秀的稚嫩脸庞,这张本该露出少年应有的阳光的脸,此时却满是血污与尘土,披肩长发被雨淋得透湿。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四周的人们抬头望去,甚至觉得那是个羁縻在人世间的幽灵。他不说不动也不听,只是默默回忆着生前的事,又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三人缓缓走到一片漆黑的林家邢台之上,三座代表着林家最高位置的坐.台,呈品字形位列于邢台之上,最高处的坐.台,是一位眉眼满是威严的中年男子,他身穿金袍,不怒自威,只是举手抬足间便仿佛带动着天地异象,这位就是林家族长,灵闳城仅有的四位天元境后期强者之一----林正尧。
位于林正尧左手位置的是一位身穿黑袍的年轻男子,身材挺拔,面貌俊秀丰神如玉,他慵懒的斜靠在坐.台之上,黑袍上以金丝纹绣的妖龙仿佛就要昂首而出,他微眯双眼扫视着押到台前的林昊,眉眼噙着一丝揶揄的笑。
大武王朝四大宗门之一无极宗核心弟子,姬尘!他此时坐的位子就是林家大长老的坐.台!
林正尧的右手边,坐着的是一位美的让人心颤的女子,她看上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樱唇含贝,一双美目如有秋水流淌,秀眉一如弯曲的新月,虽然她只是端庄的坐于高台上,却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位白衣仙女在飘逸轻舞,尤其是她那秀长雪白的脖颈,使她在美艳中散发着一种高贵而雍容的朦胧气质,只不过那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此刻却如纸一般苍白,在看到押送上台的林昊时,竟是闪过一道刻骨铭心的怨毒。
这位女子,就是大武王朝唯一的小公主!武凌瑶!
出乎意料的,对于这两位林家外人坐在如此显眼的位置,却无人敢说什么。坐.台之下威严满地的紫袍老者漫步来到少年背后,以执行人般的语气沉声说道:“林家罪子林昊!于昨日之晚,使用迷药将我大武王朝之珍宝……公主武凌瑶迷晕于屋中,并带到荒郊野外意图行苟且之事!幸姬公子嗅觉敏锐、明察秋毫,将你当场拿下,人赃并获!事已至此,你可有话要说?!”
少年不回答,他只是跪在地上阴冷地笑着,仿佛无比欢愉。
“罪子林昊!有何话说?!”紫袍老者见林昊不答,更是怒发冲冠,声若惊雷冲其喝问。
少年抬起那张已经惨无人色的脸,足有小臂粗细的铁链将他的身体缠绕如茧,使得少年全身的肌肉像是被铁犁犁过似的,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疼痛的表情,他只是孤零零地跪在那里看着高台上露出一抹讥笑的姬尘,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缓缓闭上眼,用那好似从牙缝中挤出般的恶鬼之音缓缓说道:“罪子林昊,无话……可说。”
字字沁血。
“哼,量你也没话讲。”老者一抖袖袍,冷哼一声,旋即从大袖之下抽出一封信纸,打开之后面朝台下大声陈述:“罪子林昊,意图奸.淫皇女,证据确凿,罪无可恕!按我朝律法,我族族规,应以极刑论处!念其亡父对族有功,再有公主殿下菩萨心肠不喜杀生,便可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剥夺其天麟血脉,杖刑二十,逐出本家!以儆效尤!执行人,林家四长老兼执法堂堂主,林狂云!”
当最后一字诵读而出后,老者将信纸折好,旋即冲着台上三人拱手行礼,沉声说道:“姬公子,公主殿下,不知二位对此处罚可否满意?”
在众人视线汇聚之处,那两位好似从画中走出的金童玉女神情迥然不同,男子脸上的讥笑更盛,似是低头思考了一阵,才微微颔首示意。那位拥有绝世容颜的公主殿下,在听到林狂云的宣读时,脸上的怨恨之色终于消减了几分,她抬起天鹅般优雅的脖颈,冲着台下的紫袍老者点头示意,然后转过头,似是连看都不想再看林昊一眼。
林狂云见此情形略微松了口气,然后微微转身,冲着最高处的高台再次行礼:“既已如此,请族长大人出手,当众剥夺罪子林昊的天麟血脉!”
听到林狂云已经板上钉钉的话,人群当中已经有人不忍的别过脸。剥夺血脉,对于每一位林家子弟来说都是最不能忍受的极刑!此等痛苦,说是剥皮抽骨都不为过!而且天麟血脉不单单可以增强战力,它更是林家嫡系的象征与荣耀!每一位拥有天麟血脉的林家人都为此无比自豪!
人群的视线全部聚集在跪在地上的少年,那个背影已经不是之前如山般挺拔的天之骄子了,而是一个让家族颜面无存的罪子!在座的所有人脑海中都忽然浮现出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六岁修炼真元,十三岁拥有真元之种,十五岁厚积薄发使真元之种突破五色,十六岁便一跃成为家族百年之内最年轻的化元境强者!
当初的少年,是何等自信,潜力几乎无可估量,不知让多少后辈心生崇拜,多少少女春心荡漾。
然而就是这等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少年,却是以谁都想不到的方式,接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残酷的打击。剥夺天麟血脉,不仅仅是剥夺了他身为林家本家人的身份与荣耀,更因真元与血脉同出一源,剥夺血脉就相当于剥夺了他辛苦修行出来的真元,使得此人从此之后完全沦落为一个废人!从天才的神坛,在一夜之间便跌落到了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这种打击,又是那个人能受得了的?
站的越高,摔得越狠,此次林昊的坠入低谷,或许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位于坐.台最高处的林正尧面色不改,缓缓从高台之上平缓向前,这就是只有天元境强者才能做到的御空飞行!一身金袍的族长带着浩浩汤汤的浩然之气,缓缓落在林昊面前,他直视着脚底被五花大绑,凄惨的不成人样的林昊,低沉说道:“林昊,你……当真无法可说吗?”
林昊如死狗一般的趴在地上,毫无焦距的眼眸无神的看着前方,仿若魂魄离体,过去了好久,林昊仿佛才恢复了些许气力,从唇齿间再次挤出那字字沁血的一句话。
“罪子林昊,无话可说。”
“哎……”林正尧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似是认命了。就在他刚要动用族长印动手之时,一道清灵的娇喝却是从形台之上传荡四方。
“林昊罪不至此!请族长大人法外开恩!”
随着这清灵的话语响起,人群忽然的呆愣了下来,所有的视线,豁然转移。
在众人视线汇聚之处,一位身着紫白色衣裙的少女,正淡雅的站立于高台之上,清哞流盼之下,如蝉翼的睫毛扑闪扑闪,紫白裙罩身的她就如仙女般优雅,这位倾国倾城的女子,并未因为众人的注目而改变分毫。
女子清冷淡然的气质,就如青莲初绽,眉眼间的厉色更是平添了几分美艳,只凭容貌而言,竟是与高台上的武凌瑶分庭抗礼!毫不逊色!
但此刻的人群,并不是因为女子的容貌而转移目光,而是之前女子那番惊天动地的话语!
她竟然为林昊求情!在林家众人的记忆中,女子似乎与林昊之间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清清,不得胡闹!”林正尧见女子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为林昊求情,眉头更是忍不住紧紧皱起,沉声低喝道。
“族长大人,清清并未胡闹,而是有理有据。”风华绝代的女子缓步上前,那双清澈无暇,亮灿似星辰的美眸直视着林正尧的双眼,“就算林昊做出了此等人神共愤之事,但严格来说并未得逞,而且其认错态度良好,并主动承认错误,按照族规应当从轻处罚!我提议重新商讨关于林昊的处罚之事!剥夺天麟血脉再逐出本家,此等行径,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女子此言一出,更是让台下一片哗然,她的此番举动,无疑是在挑衅四长老林狂云以及族长林正尧的威严!甚至就连高台上的二人,都因为这场突然地变故,齐齐变得脸色难看起来。
“你!”林正尧看着女子倔强的双眼,更是气火攻心,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清清,他的亲生女儿,竟然在这种场合公然忤逆族中的决定!这不仅仅是在挑衅他的威严,更是在挑衅高台上那二位的威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林正尧刚要呵斥女儿,并让执法堂强行带她下台的时候,林昊的头终于缓缓抬起,原本无神的眼眸中,缓缓的凝结起一股嘲讽的光芒。默然间,他无声的笑了起来,嘴角微咧,笑的如地狱恶鬼般阴森。
在让人心寒的淡笑中,他对着林清清缓缓道出一句话:“把你那张只会假仁假义冠冕堂皇的嘴闭上,蠢女人。”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林昊竟然如此不识好歹!清清姐为你说话,你不但不感激,还要出言侮辱?!”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这种畜生就让他自生自灭得了!清清姐你还是别管他了!”
“要不是族长看在他父亲的份上,饶他一命,这种败坏家族脸面的废物还不如死了算了!”
人潮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愤怒音浪。显然是林昊的不识好歹彻底激怒了他们,林清清在族中声望极高,不仅天赋极强,就连性格也是一等一的温婉,丝毫没有目中无人的傲气。更是继承了其父林正尧的大公无私,为人处世圆滑又不失公允,不知有多少少年暗中倾心仰慕。
林清清本人似乎也被林昊的话语震惊了,她眸光迷离,仿佛神游物外,伸出手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昊,唇瓣微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似是认命了般垂下手臂,转身离开了邢台之上。
林正尧看着跪在身下的少年,目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心疼与悔恨,然后他一咬牙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置于林昊的头顶,一股玄之又玄的真元之力从此激发而出,瞬间便将林昊的身体整个笼罩!
不出片刻,那团散发着玄奥气息的真元便如铁锁一般钻入林昊的身体,在这一瞬间,林昊的身上仿佛出现了无数血洞,但那些伤口里却没有血渗出来,反而是以一道道血脉之气从中缓缓游出。环绕在林昊身边的每一道血红的气息,都蕴含着他辛苦修炼而出的真元!林昊哇地一口血吐在地上,浑身都痛得抽搐起来。随着血脉之力的不断渗出,一声声如野兽般的嘶吼从少年嘴中爆发,随后愈来愈凄惨愈来愈痛彻心扉,到最后的……惨绝人寰……
从族长出手,到血脉彻底剥夺只需要二十几息的时间,但就是那二十几息的吼叫和哀嚎也没人敢听,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
不能听,那仿佛是会令人一辈子做噩梦的声音,就像是一只坠入地狱的恶鬼在黑暗中发出要毁灭世界的愤怒,他的牙齿和手脚满是鲜血,眼中露出滔天的怨毒!
血脉之力的剥夺终于结束了,林昊全身都在痉挛,痛得在地上打滚,可他忽然笑了起来。心中的剧痛和身体上的疼痛合在一起简直要把他整个人都摧毁,可他还是忍不住笑,嘶声狂笑。
所有人都被他笑得愣住了,甚至就连林正尧,都因此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林昊还在笑,每笑一声他都会吐血,满嘴都是血沫。
“我林昊,有一句座右铭。”林昊抬起脸来,他的脸因为血脉之力的剥夺而血肉模糊,却带着令人胆怯的怨毒,“滴水之恩,还以涌泉;针刺之仇,还以刀剑!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到时候,我要你,以千百倍奉还!!”
全场死一片的寂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知道令林昊发出如此怨毒话语的人是谁,但他们都好似因此感受到了少年心里的愤怒与怨恨,齐齐沉默了下去。
站在不远处的林清清,呆呆地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疯子,旋即她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坚定,深吸一口气,缓缓踏步而行。
“族长大人,四长老,清清有个不情之请,我想代替你们二人,为罪子林昊实施杖刑,不知可否?”
无论是林正尧还是林狂云都用一种极为诧异的眼神看向站在不远处、亭亭玉立的林清清,皆是不知道这位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才分明还在为林昊求情,现在却要求自己亲自动手。莫不是林昊之前的不识好歹,让这位好似遗世独立的女子都动了真火不成?
林正尧和林狂云对视一眼,皆是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既然林清清想自己动手,那就给她这个机会便是。
林清清接过执法堂弟子手中的宽大木杖,此杖足有八尺长,一尺宽,杖身刻有雷之元纹,就算在林家,也是非大罪不得动用的刑具!就算有真元护身的炼气境,正面吃下此杖十下都要瘫痪在床一年之久,严重的甚至被直接杖毙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二十刑杖,这是一个在场所有人的都要为之胆寒的数字!炼气境强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刚刚被剥夺天麟血脉,彻底沦为废人的林昊?
这与直接宣判死刑都没什么两样了。
林清清手持与她的身材极不相符的巨大刑杖,面无表情,黑色的刑杖在空中划出漆黑的圆弧,准确的落在如死狗般躺在高台之上的林昊身体上。
那一刻,一些胆小的女子都赶紧闭上双眼,生怕看到那副血肉四溅,皮开肉绽的凄惨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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