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手搭凉棚望去,看到那是一座孤峰,与周围连绵的山势显得格格不入。
山体孤拔陡峭,岩层褶皱堆叠,如兀鹫扭转,两侧均向外倾斜。
但顶部却颇为平缓,被一片绿油油的植被所覆盖。
它有点像是一个小号的麦积崖,只是峭壁上没那么多石刻,只有藤萝悬挂。
此时,王健扭头看了看郑小虎,郑小虎没吭气,只是眯着眼睛又观察了半天,然后冲着王健点了点头。
这一群人里面只有郑小虎来过这个地方,得到他的默认,这说明他们探险的大方向是对的。
郑老馆长拿着罗盘看了一圈,忽然“哎”了一声,颇为疑惑。
王健问他怎么回事,郑老馆长说他测定了一下方位,发现这小山与昨天山坳里的坟墓,恰成观望相向之势。
王健问他什么叫观望之势,老道解释说观者,看也;望者,守也,然后五行八卦、相乘相侮说了半天,王健不耐烦听,让他直接说结论。
老道摸摸脖子,说单就那个坟墓自己的格局来看,是个枯困之局;但如果把这座兀鹫山跟它联系到一起看,那个困住死者魂魄的恶局,反而起到了为兀鹫山守墓的作用。
“如果那山上有古墓的话,那么昨天那座坟,就是它外围的镇墓,跟帝王陵神道旁的翁仲石像(古代帝王与大臣墓前的石人像,得名于秦时的大将阮翁仲)功能差不多,等于是拿死人殉葬守墓。”
郑老馆长说完以后,啧了啧舌头。
王健他们望着那孤独挺立的兀鹫山,不觉有了一丝寒意
只有张队面无表情,叉开手指就着太阳在测定方位。
王健他们稍微休息了一下,整装上路。
目标近在眼前,大家都精神抖擞,健步如飞,很快就来到了那座兀鹫山南麓。
王健问他怎么回事。
郑老馆长说,红塔山自古多栈道,知名的有褒斜道、金牛道,小的更不知有多少,更留下一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成语。
他年轻时候,走过许多次,对各式栈道都很熟悉。
他说一般的古栈道,须要先在峭壁上凿出大孔,平插或斜插粗木大梁,然后在木梁上铺设木板,有时候还要再修起廊亭以遮蔽风雨。这种修建方式费时费力,不花上几年修不完。
可眼前这个栈道目力所及之处,几乎一个凿孔与木梁都没有,几十条粗大的双股麻绳巧妙地借用凹凸不平的山势,用钩连、悬吊以及杠杆原理让整条栈道浮在半空,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吊桥。
从工程学的角度来说,几乎把借力发挥到了极致,实在是一项杰作。
郑小虎这时脱口而出一句云南话,表情也变得有些激动。
王健他们三个人都看着她,他用普通话说:“这种建筑手法他曾经见过,就是典型的芷岚哈宝族人发明的一种叫‘哈巴’的山梯。”
“这种梯子是用树藤绕过一个个岩壁凸起的支撑点,把木板层层悬吊在山侧,这种方式费时少,所需人手也不多,适用于一些海拔不高且山势复杂的小山。”
郑小虎曾经来过这一带搞勘探,他对哈宝族人有过接触,应该说得没错。
“这么说,这条栈道,很有可能是芷岚的哈宝族人修筑的?”王健脱口而出。
郑小虎点点头,他望着那栈道吊索,双眼竟有些湿润
郑小虎说,从昆明晋宁到兀鹫山,就算步行绕路,有五天工夫也就足够了。
而据郑小虎说,当时郑小虎和他的勘探队在这里足足消失了两个多月,这是王健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
现在看到这哈巴栈道,王健猜很可能这两个月时间里,郑小虎和他的勘探队自己修好了这条栈道,好爬上山顶。
可这样就有另外一个问题:兀鹫山不是什么难爬的山,用普通的登山设备足以保证他们登顶。何必大费周章修这么个阿伊努族的栈道来?
要么是他们想运什么东西上去,要么是想把什么东西运下来……
能往山上运什么东西呢?
莫不是郑和从海外搜罗到的奇珍异宝?
王健浮想联翩,但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来到山下,张队突然说:“我先上去给你们探条路。”
张队自告奋勇,让王健忽然感到很过意不去。
这件事太危险了,带路的人稍不留神就会丧命。
王健说:“张队,你没必要跟我们上去。”
张队淡淡地笑了笑:“这是任务。”
王健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得同意这么做。
张队一指郑老馆长:“你在下面看着,万一上面发生什么事,好尽快通知别人。”
郑老馆长看起来很怕张队,只得悻悻同意。
王健他们把重的行李都搁在山下,交给郑老馆长看管,身上只带了一点点食物和全套登山绳索、登山钩,区小武还挎了一具迷你相机。
张队在前,区小武和郑小虎在中间,王健在最后,三个人战战兢兢地踏上了栈道。
这一路的惊险自不用说。
这条古老通道已经在山莽中隐藏了六十多年,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吱呀声,摇摇晃晃。
王健他们四个人为了取得重量上的平衡,彼此隔得很远,每走一段就挂一个安全钩在岩壁上,以避免吊栈突然坍塌。
王健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虚空,双腿有些发软,想到之前,郑小虎和他的勘探队也是这样一步步踏上山顶,感觉有一种时空穿梭的奇妙感。
“如果我失足掉了下去,不知道会有谁为我哭泣。”王健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上,能够为王健伤心的人都不在了,只有朱小七?或是郑媛媛?对此,王健都没什么特别大的信心。
兀鹫山海拔不过五百来米,王健他们爬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算有惊无险地抵达山顶。
到了山顶以后,王健他们四个都累得气喘吁吁,小腿肚子因为过于紧绷而酸疼不已。
王健气还没喘匀,就被郑小虎一把抓住胳膊。
郑小虎的面色苍白,他指着一个地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王健顺着郑小虎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在他们面前是一堵两米多高的砖墙,在下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在如此荒凉如此险峻的山顶,居然突兀地出现这么一面人造的东西。王健不由得屏住呼吸,眯起眼睛端详起来。
这一看,越看越觉得熟悉。
王健看向郑小虎,郑小虎激动得连连点头,表示王健没看错。
郑小虎喘着粗气悄声对王健说道:“没错,就是这个地方。”
王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拿到眼前。
果然,叔叔遗物里的那张老照片上就有这堵墙。
这张老照片除了区小武和郑小虎,王健谁都没给看过。
这张老照片也是叔叔生前留下为一个寻找芷岚的线索了。
老照片上的这堵砖墙,虽然历经这么多年,城墙侵蚀风化,破落不堪,但大体模样仍在,只是砖隙间的青草多了。
王健之前一直以为那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是某一处隐秘的平原古城,却没想到坐落在云南山区这么高的山顶之上。
栈道和照片都毫无疑义地证明,这个地方就是哈宝族人活动的区域,要找到芷岚,那就得以这个山顶为最终目标。
王健他们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相近在咫尺时,还是有一种惶惑与兴奋。王健甚至可以听到郑小虎咚咚的心跳声。
这堵墙壁不太长,大约只有五六米长,然后就朝里侧拐了过去,像是把什么东西给围住了。
张队靠在墙下,点起了一支烟,悠然望着远处群山,对如此离奇的场景毫不动心,甚至不肯多挪一步去看看。
诚如他所言,他只是来负责王健他们安全的,其他的事都没兴趣。
跟他相比,王健和区小武的好奇心已经强烈到要爆炸了。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绕过墙,看到在另外一侧的围墙正面是一座已经呈半坍塌状的石门。
王健他们穿过石门,停住了脚步:这里根本就没有通道。
那通往芷岚的密道又在哪里呢?
在王健他们眼前的,是一座破败小庙。
这庙太小了,甚至不及农村里随处可见的土地庙规模。与其说是庙,倒不如说是一座石砌的落地神龛。
神龛上头是云拱形状,阴刻着一道石匾“威武水师”。龛内供有一尊半人高的铜像,丹凤眼,及腰长髯,手中捧着一只铜质罗盘。
这是一座郑和庙。
王健万没想到,在这个山顶之上居然还修着一座郑和庙。
只是这郑和庙,看上去说不出的古怪。
郑小虎这时走过来,他悄声对王健说道:“我当时就是在这个山头上一下子掉下去,失去只觉之后就到了哈宝族人的地方。”
王健说:“问题是你还记得掉下去的具体位置吗?”
郑小虎摇着头说道:“当时,黑灯瞎火的,我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
王健只好对大家说道:“不要再这个山头上纠缠太久,我们去找找别的地方。”
就在王健的思路陷入僵局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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