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跟我聊天,都在打听你的事。”赵兴的声音低如蚊蝇,“她还问我知不知道你爹娘去哪里了,你想不想他们。”
背调吗?是不是晚了点儿?
沈芜叫他去厨房找王妈妈吃点心,兀自琢磨,自己进了东厢。
陈小粥正合着眼躺在美人榻上,燕娘在帮她捶腿,她的丫鬟给她打扇,美人榻边的小几上有一壶温茶,壶边有一本叫《春陵遗梦》的话本子。
“今日不读了,我有些乏了。”
她的声音不如刚才明朗,看来在外面一直是强撑着的。
沈芜没出声,也没有走。
陈小粥睁开眼,眼中的凌厉转瞬即逝,又盈满了笑意:“有事?”
沈芜:“今日若是无事,我可否早些回去?”
天阴沉得更加厉害了,燕娘将屋内点上灯,她们似是被圈进了同一个昏黄的圆。
陈小粥:“可以,不过你还是早些搬到镇上住吧。我知道你念旧情,但你与他们注定不是一道的,注定缘浅,就不要用情,免得伤怀。”
她是商人,凡事以利益为上。
沈芜一时又无言,看了一眼窗外的阴天,乌云更深了。
“要不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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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出自李白《静夜思》。
第13章 一个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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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有茶,有灯,即将下雨,一阵旋风还将半开的窗推上,只留了一条细细的缝,似乎是个讲故事的好氛围。
陈小粥却兴致不高的样子,不过就当做是个休憩时的趣味也不是不行,而且她对沈芜产生了一些好奇,于是又闭上眼睛,躺得更安稳了些,像一个乖巧的娃娃。
沈芜并不将她睁眼时的倨傲放在眼中,环顾室内的陈设,在窗边找了一张太师椅坐下,她靠着背略觉不适,自己又从绣榻上捡了一个靠枕垫着,如此方能舒服地坐上去。
“对了,你虽是我老板,我却不知如何称呼你,是随王妈妈称呼您二小姐,还是随店里的伙计称呼您掌柜的?”
陈小粥并未睁眼,燕娘与她的大丫鬟明姑也都极有涵养地眼观鼻鼻观心,只认真做手中的事。但她心中已如猫爪挠似的,想知道这位没有上下尊卑的女子到底能讲出一个什么故事,若是挖苦讽刺她的,她必然会讽刺回去,若是赞美颂扬她的,她会看自己高兴给她一些赏钱。
听闻她如此问,心下发笑,到底还是想巴结她的多,便故意说道:“你可以称呼我为主人。”
沈芜:“我就叫你小粥吧。小粥,你知道吗?去年冬天是我到这世上以来最冷的冬天。”
陈小粥并不见愠怒,语气却淡了很多:“你还是叫我掌柜的吧,你的名字是记在陈记的。”
沈芜:“小粥,你在雪地里光脚走过吗?”她的声音舒缓,柔柔地说道,“去年冬天有个小女孩试过,那时候一天冷过一天,一直冷到除夕,那是冬天里最冷的一天。”
陈小粥莫名好笑,她的名字一般都是被人怒气冲天又无可奈何的叫着,家中人都叫她二小姐,二娘,甚少有人亲昵地叫她小粥,她曾幻想过大姐姐这样叫她,但一次也没有过。她不再打断,让她继续说。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了,鲁镇上却十分热闹,有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光着脚穿一双草鞋,在热闹的人群里兜售火寸,一直卖到很晚,街上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家团圆,而她却还在街上徘徊。”
“她路过一户大户人家的厨房,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香喷喷的烤羊腿的香气,她看看四周没有路过的行人,于是静悄悄地蜷缩在这户人家的窗下,像一只刚出窝的小兔子。”
屋内静悄悄的,燕娘已放缓了敲腿的频率,明姑的扇子也扇得弱了些,就连灯芯都轻缓地亮着,不敢噼啪炸响,室内只有沈芜悠悠地诉说,仿佛那是一件真事,真有这样的一个小女孩,不是故事。
“但是天实在太冷了,雪也开始下了起来,所以无论她怎样蜷缩都无济于事,她的草鞋已经走烂,她的脚冻得红肿发紫,鼻头泛红难以呼吸,浑身都冒着寒气。”
“她实在太冷了,只好划开一根火寸暖一暖她僵硬的手指。”
燕娘偷偷红了眼睛,明姑放下了扇子,陈小粥却仿佛睡着了一般。
“火寸被点燃,火光如同一面火镜,四周开始温暖起来,她透过火镜看见满满一桌子菜,有红烧肉,烤羊腿,烤鹅,炖鸡,还有各种各样她从来没有吃过的水果,她实在太饿了,伸手去抓,火寸就在这时熄灭了。”
燕娘不知何时不在给陈小粥捶腿,睫毛湿漉漉的,柔和的眼角闪着水光,腮边还挂着一滴没有落下的泪,她颤抖着嘴唇目光热切地看着沈芜。
“后来呢?”
沈芜:“后来火寸一根一根划亮,她的梦越做越长,甚至还看见了爹娘和妹妹。”
燕娘不死心:“再后来呢?”
沈芜:“再后来……”
“人们在早晨发现了她冻僵的尸体,将她和其他冻死的人一起丢弃在乱葬岗。”
燕娘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颗心似乎要从心口跳出来,她哭得很激烈,很伤心。
明姑不耐道:“好好的你哭什么,不过是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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