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进门,驰牧野家里还是当年的风格,数码爱好者的极客黑色,满地的音响录音设备,电线错综复杂地缠绕。
这地方不知道是多少粉丝的梦想之地。
幻想能在某个深夜,走进只有驰牧野的私人领地。
云黛溪脱了鞋进来,踩在绵软的地毯上。
应该是为了隔音,满屋子都铺着深色地毯,完全像个工作室,没有一点住宅的气息。
“这下可以喝酒了吧?”驰牧野知道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不会喝太多。
“喝一杯吧。”神经是该放松了。
驰牧野去冰箱里拿精酿黑啤,过来放在沙发上。
客厅里没有桌子,简约的深棕色皮质沙发前,依然是蔓延到墙边的地毯。
云黛溪半躺在沙发上,手里的易拉罐冰凉:“真的是年轻人啊,大晚上还整冰啤酒,喝了我恐怕得肚子疼。有红的吗?”
驰牧野仰头喝了一口:“没有,要不我去给你把啤酒热热?”
算了,云黛溪直接打开,喝了一口,微微的苦涩涌上喉咙。
驰牧野看看墙上的钟:“还剩下三个半小时。”
“什么?”云黛溪没听清。
“距离你离开还剩下三个半小时。”他又重复了一次。
没有主灯的客厅里,他坐着倚靠在云黛溪边上的沙发上,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想转换个话题,云黛溪问:“不是说给我准备了房间,在哪里?”
驰牧野指指对面:“沿着那边走廊走到底。”
云黛溪起身走过去,光着脚,柔软的地毯给人以安全感。
走到尽头,云黛溪打开门进去。
她还没准备好,智能感应灯光却骤然亮起。
和外面的房间截然不同,这里的灯光昏黄,按照正常的卧室来说,不算太亮,可因为有客厅的对比,这里如黑夜里的一轮月亮。
光洁而隐秘。
乳白色纯棉的床单,床头有一套同色系的家居服。连独立卫生间里都是她常用的品牌。
不知她到底跟自己的助理做了多少调研。
云黛溪不敢再看下去,极速,夺门而出,像看了什么让人觉得羞愧的东西。
对,现在她的心里堪称羞愧。
她如何的心机算尽,哪里配得上驰牧野给他梦想里的人,专门准备的房间。
等他有朝一日长大,就会发现自己年轻时有多愚蠢。
最不该爱的,就是不在一个世界的人。
回来时,地毯踩着都好像比过去的要轻几度。
驰牧野那罐啤酒已经喝完,空罐子不知什么时候捏扁了扔在一边。
看云黛溪回来坐在沙发上,问:“怎么样,喜欢吗?”
云黛溪不语。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拒绝的话,才能叫醒身边这个人。
看她不回答,驰牧野用手撑着背后的沙发,也坐上来,声音大了些,又问了一次:“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好不好?不止四个小时那种。”
她心惊。
不知为何,有一种明知经过一夜,白雪会化为乌有,还是不忍心践踏的感觉。
“不行。”她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只两个字,让本身在黑暗里准备靠近她的驰牧野身体僵住。
他收回身体,整个人仰面瘫倒在沙发上:“云黛溪,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降得住你?”
心里还有后半句没说出口:我一定会成为那样的人。
云黛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笑,喉咙里发出无比确定的声音:“没有吧,我可能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对,任何一个。
因为亲眼看到过亲生父亲把母亲打得遍体鳞伤,在一个下雪的夜里,母亲隔着一道满是铁锈的防护窗,流着泪跟她告别。
哽咽着说:“永远不要相信一个男人。”
她当然恨母亲残忍丢下她一个人。
可事情的起因是那个姓许的男人。
当年若不是他用花言巧语对母亲下了迷魂药,她长得那么美,怎么会为了一无所有的他落到这样的地步。
所以就算后来查到,她又找人成了家,又生了一个女儿时,她也没有太多恨。
云黛溪知道,男人和女人都一样,没有所谓的对等或者不对等。
怪只怪感情这种东西,太过易朽,而女人比男人更容易沉迷。
驰牧野还从没见过云黛溪现在的样子,笑里又有几分脆弱的气息。
他把她拥入怀里:“没关系,我会等你。”
他身上有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是柠檬和薄荷的味道。
你要是我的家人该有多好,我会拿出所有的爱给你。云黛溪默念着。
片刻温存,她知道不能再深陷其中,伸手过去推开他,用被无数剧本里用烂的安慰词:“你会找到更好的,我不该是你等的人。”
驰牧野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了开心的语气:“我刚写了新歌,写给这两天把我折磨得要死不活的你。要不要听听?还跟当年一样,做我的第一个听众。”
不等云黛溪答应,他已经跑出了电钢琴旁边。
钢琴音响起,他又变成了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还没填词,他用“哒啦哒啦哒啦”的拟声词代替。
这一曲的确比他平常写的要忧郁许多,少了愤世嫉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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