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休息室

    第四十九章  休息室
    尹曜辰的视线跟随苏沉商的脚步走近，下移，看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苏沉商将便当袋放在桌面上，然后从百褶裙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取出一张垫在桌面，把咖啡放在上面。
    “还好吗？”她打开印有『药房』二字的塑料袋，把手伸进里面，取出一盒退热贴。
    尹曜辰握住她想要拆开退热贴包装的手，“还好。”
    滚烫的掌心触碰到微凉的手腕，两者的温度互相交融，带来一种奇妙的感觉。
    苏沉商把退热贴放下，也学着尹曜辰的样子，将一只手放在桌上，头靠在手臂上，“你该去医院看看，曜辰。”
    尹曜辰闭上眼，松开握住的手，“下午还有一节课，我想上完再去。”
    “生病不能拖。”苏沉商说完，将右手贴上他的额头，“你的额头很烫。”
    “嗯，我知道。”
    “我给你带了午餐，是尹爷爷亲自熬的排骨粥。”
    “我暂时不想吃。”
    “头很疼？”
    “嗯，陪我休息一会儿。”
    “我们贴上退热贴，去休息室休息好不好？”
    “好。”
    听到尹曜辰的回答，苏沉商直起身，拆开退热贴包装，从里面取出一片，撕开，贴到他的额头。
    凉意使得尹曜辰稍微清醒一些，双手撑住桌面，慢悠悠地站起。
    苏沉商将桌面上的咖啡递给他，“帮我拿着，你的热度刚好给咖啡降温。”
    “嗯。”尹曜辰一手握住杯壁，另一手托住杯底，生怕咖啡从手里掉落。
    刚踏入教室后门的傅家两兄弟看见室内之后的场景，两人直接愣在原地。
    只见头顶退热贴，手捧咖啡杯的少年，听见面前人的轻唤，乖顺地低下头让她调整那被蹭歪的口罩。
    还没等她调整完口罩，他就像脱了力似的，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直到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才把头抬起。
    傅星合像是想起什么，扯住傅星问的胳膊就往外走，“你陪我去趟七班。”
    “嗯？！！他！！”傅星问瞪大了眼，虽然脚步跟随傅星合离开，但头还时不时地回头望，“他他他他！！！我的天！！我的天——巨瓜！！！”
    “嘘——”
    “我草，怪不得刚刚人姑娘都没说话，他倒先说，原来...真卑鄙啊！”
    “亏你想当导演，收拾收拾，继承家业吧你。”
    “不可能，谁都别想阻止我追寻梦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休息室位于每座教学楼的六楼，使用前需要在APP上预定并且缴纳一定的押金和清洁使用费。
    六平米的房间空间不大，里面塞下一张双人沙发，一张原木色学习桌和一把原木色椅子，还有一张小边几。
    “你先坐，我去把窗户关小一点。”苏沉商把便当袋放到学习桌上，随后走向窗户边，拉动降下一半的百叶帘。
    窗外，天空再次阴沉，预示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等到苏沉商将半开的窗户关小，再次转身时，尹曜辰已经将头抵在书柜侧边，阖眼休息。
    苏沉商放轻脚步走回，拎起便当袋，在尹曜辰身边坐下。
    “沉幺。”尹曜辰感觉到身旁沙发陷下去，缓慢睁开眼。
    “嗯？”苏沉商小心拉过沙发旁放置的边几，将袋子放置到上面，才转过头看向尹曜辰。
    他看上去很难受，口罩半遮住的双颊泛白，呼吸微沉，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这模样，让苏沉商回忆起小学时自己去探望尹曜辰的情景。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气味很浓，年幼的尹曜辰半躺在病床上，额头被绷带缠绕，同样绑有绷带的左手吊在胸前，左腿则打着石膏吊在床尾。
    那时的他，看向病床窗户的脸几乎没有血色，唇瓣也白得可怕。』
    苏沉商眉目松弛，“曜辰，我们先把午饭吃完，然后再吃药，好不好？”
    尹曜辰轻点头，努力坐直身体。
    苏沉商的动作与回忆中年幼的自己重合，轻抚尹曜辰的头顶，“辰哥哥，你真的好乖。”
    说完，她收回手，转正身体，拉开灰色便当袋的拉链，从里面取出几个奶白色的保温盒。
    盒子保温效果非常好，打开时排骨粥的热气徐徐从口子冒出，香气一点一点进入人的鼻腔。
    苏沉商用勺子搅动一下排骨粥，鲜香味随着熬开花的大米、切碎的青菜和软烂的排骨变得更浓。
    她将粥盛入小碗，把碗递到尹曜辰面前，“辰哥哥，需要我喂你吗？”
    “不用。”尹曜辰的眉眼微弯，摘下口罩，然后接过她手中的碗和勺，“我自己来。”
    “嗯，这样的辰哥哥更乖了。”苏沉商说完，弯腰拿起咖啡，咬着吸管看他一勺接一勺地喝下排骨粥。
    许是受到夸奖，尹曜辰的胃口都变好了许多，偶尔会放下勺子，拿起筷子，去夹其他保温盒里的配菜。
    但没过多久，他便放下勺和筷，拿出口袋里的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擦了擦嘴。
    “不吃了吗？”苏沉商看向将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然后收拾起桌上碗筷的尹曜辰。
    尹曜辰拧紧盖子，把盒子放回便当袋里，“不吃了，头疼，没什么胃口。”
    “好。”苏沉商从他的外套口袋中拿出感冒药放在桌面，“我们休息一下。”
    “嗯。”尹曜辰一边重新戴上口罩，一边又将头倚在书柜侧边，眼睛盯住苏沉商看。
    看了几秒，他将手伸出，示意她把手放到他的掌心。
    苏沉商把手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随着眼神落到尹曜辰的面上，“啪”的一下，那只手也打向那只摊开的手掌。
    “明天我会请假。”尹曜辰抓住送上的手，沙哑着嗓音开口。
    苏沉商将已经晾凉的水递给他，“你应该请假，曜辰。”
    尹曜辰接过装有水的杯盖，“明天觉得无聊可以来找我。”
    “噗嗤。”苏沉商忍不住笑出声。
    尹曜辰握紧苏沉商的手，呢喃道：“我很喜欢你，阿商。”
    苏沉商将感冒药拿起，递到尹曜辰面前，“我也很喜欢你，阿曜。”
    尹曜辰暂时松开手，掰下两颗感冒药，扯下口罩，仰头将药和水一起吞下。
    苏沉商挪动身体，靠近尹曜辰，把手重新放入他的掌心，“还能陪你半小时，艺术课在三点开始。”
    随着一声虚弱的“嗯”，她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沉。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两人无言，一起聆听窗外又响起的雨声。
    与此同时，刚从校工办查完资料回来的苏承清几人来到咖啡店。
    正值选修课开始的时间，咖啡店外已经没有人排队买东西。
    苏承清见吧台没人，稍微看了一眼周围，随即按响呼叫铃。
    一听见铃声，唐姐围着围裙从休息间内探出头，以为是买东西的学生，急忙摘掉手上的粉色橡胶手套，“你好，需要点什么？”
    “唐姐，我是高二（1）班的苏承清，想问一下。”苏承清将目光落在向吧台走的唐姐身上，“您这儿是不是招了一位高一（1）班的女同学？”
    唐姐转身在水池边冲洗一下手，快速抽出几张纸，一边擦拭手，一边看向苏承清，“对，我这里是有一位高一（1）班的资助生，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
    苏承清将牛皮纸袋放上吧台，“请问那位同学现在方便吗？我受人之托，需要将她送错的礼物归还，唐姐，由于这件事需要当面沟通，所以希望能和她直接见面。”
    “她刚去倒垃圾，你们...”话还没说完，唐姐便看见门口正在大力甩雨伞的人，“喏，刚好。”
    门外，阮仲舒把雨伞装入塑料袋，走进教学楼大门。
    刚一转身，她便瞧见三道或站或坐的身影，其中站立在吧台的背影身形与尹曜辰差不多。
    难道是他知道我送粥给他，所以来感谢我了？
    爸爸教的这招真不错，果然，不管是富家女还是富家子，都喜欢吃一些低级的东西。
    阮仲舒一面在内心美滋滋地想，一面见唐姐朝自己招手，不由得加快脚步。
    她推开吧台边矮门走进去，“唐姐，你找我？”
    唐姐指向吧台前的苏承清，“不是我，小舒，是这位同学找你。”
    “找我？”阮仲舒装作不知情，将垂在脸颊旁的发丝夹在耳后，含笑转过身。
    刚一转身，她见到眼前那张带有微笑的面孔，直接脸色一变，连带步伐都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好。”她装作害怕的样子，怯生生地开口，可眼底和内心却生起一股莫名的火。
    “小舒，别紧张。”唐姐见她后退，赶紧上前挡在两人之间，“这位同学只是来讲清楚事情，你送出去的礼物好像送错人了，苏同学，这孩子有点内向。”
    “没事，唐姐。”苏承清先是看向唐姐，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之后又将目光移到躲在唐姐身后的阮仲舒身上，“您好，同学，我姓苏，请问怎么称呼？”
    阮仲舒脚步更加往后，双手也紧抓住唐姐的衣袖不放，“我姓阮。”
    “阮同学，您好。”苏承清点一下头，手将桌面上的牛皮纸袋往前推，“这是您送错的礼物，收到礼物的人托我给您送回来，并且希望您不要再去我们班打扰，我们即将面临升学，会很忙。”
    一听见自己送出去的白粥被退回，阮仲舒立刻睁大眼睛，心里的火彻底被点燃，他！他怎么敢退回来！难道？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我亲自煮的吗？
    她从唐姐身后走出，拎起桌面上的袋子，递给苏承清，“我不收！我并没有送错人，你再帮我送回去，告诉他这是我亲自去食堂煮的。”
    苏承清往后退两步，“不，阮同学，你确实送错了人，你冒失的举动对我的好友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我没有送错，他是我男朋友。”阮仲舒说这句话时，被吧台遮挡住的手正刮着柜门门板。
    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抬头，对上苏承清的眼睛，“是苏沉商让你来的？全班只有她知道，我今天要给男朋友送粥。”
    “不是，跟苏沉商没有关系，是你送礼的对象让我来，他十分不喜欢你的举动，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做这种事。”
    “我不信，一定是苏沉商让你来的，如果是他，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跟我说？”
    “他正在生病，现在已经请假回家，而且，他并不是你的男朋友，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呵——”阮仲舒发出一声嗤笑，将袋子重新放回吧台，双手环抱在胸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看看他到底是在教室还是回家。”
    仿佛此刻，她真的已经成为尹曜辰的女朋友，并且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
    “随你。”苏承清朝阮仲舒露出一个微笑，转身准备离开咖啡店。
    “你们别走！”阮仲舒见三人要走，直接推开矮门跑出来，拦在三人面前，手伸向苏承清，“尹曜辰的电话给我。”
    苏承清的左侧嘴角向上一扯，“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为什么要问我拿电话？”
    “你管我！把尹曜辰的电话给我！”
    “今天七院放假？”
    “七院天天放假。”
    “哪是天天放，每小时都在放假。”
    “怪不得，走，要上课了。”苏承清说完，将低头打游戏的苏靖轩转向，绕过拦路的阮仲舒，准备彻底离开咖啡店。
    阮仲舒不依不饶，再次挡住三人的去路，“把尹曜辰的电话给我！我和他上床的时候，秦悦和那个婊子，哦，苏沉商都不知道在哪里哭！现在他有新欢了，嚯到好，直接把我的电话和微信都删了！”
    “小舒！怎么说话！”唐姐急匆匆地从吧台后跑出来，拉下阮仲舒拦路的手，朝苏承清几人扯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她这两天生理期，平时她不这样，多包涵，多包涵。”
    听清这段污蔑人的话，原本打算揍人的苏承清三人也不走了，连面上的微笑都瞬间收起，“同学，请你为刚才污蔑我好友的话道歉。”
    道歉？阮仲舒的视线扫向角落里的监控，内心不屑笑出声，没用的人才会要求别人道歉。
    等下去保安室拿到监控，将谣言散出去，自己再去孟家掉两滴眼泪，就可以真的成为尹曜辰的女人。
    她没有理会三人的表情，一下甩开唐姐的手，气冲冲地走回吧台，直接拎起纸袋，“你们帮我送回去，我送给男朋友的东西，他凭什么退回来。”
    “Victories”，一道游戏胜利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进来。
    苏靖轩将手机揣回口袋，“同学，沉浸式体验世界是好，但请你幻想前，先了解一下散播谣言的后果。”
    “散播谣言？！我散播谣言？！！呵——”阮仲舒大步跨到三人面前，双手一伸，又把他们拦住，“你们还不知道吧？尹曜辰可喜欢我！”
    她扯着嗓音在中庭大喊，似乎只要声音足够响亮，能穿透楼板，让班级甚至全校的人听到，一切就是真实存在的，“每天晚上他都会来我家跟我上床，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九月三日那天，他直接把我按在教师楼门口的镜子前亲，我逃都逃不掉，监控都拍下来，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查。”
    苏相和发出一声轻微的啧，耐心已经降到最低，“走不走？”
    “走，清清别废话。”苏靖轩转头看向教学楼入口的时钟，“同学，东西我们已经送到，既然你说有监控为证，正好，律师起诉的时候，需要这份证据。”
    苏相和动作很快，直接转身，向前助跑，手撑住护栏一翻，“监控录像带在安保办，再跟幻想大王对话上课就真的来不及，阿清，靖轩。”
    苏承清先朝已经翻出去的两人点头，后又看向唐姐和阮仲舒，“同学，你送错的礼物，我已经帮人带到，至于收不收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
    “其次，关于你言语侮辱我好友和我妹妹这件事，会让律师来跟你谈，而且我会向校领导们汇报，我认为他们应该知道被学校资助人的品行如何。”
    “不准走！！”阮仲舒见他们三人已经翻护栏离开咖啡店范围，急急忙忙地转身朝他们追去，“你把礼物退回去，我不收！我说他是我男朋友就是我男朋友！这份礼物，他不收也得收！”
    还没追到三人，牛皮纸袋经不住长时间的潮湿折腾，濡湿的底部裂开一道口子，塑料盒从半空掉落，重重砸向地板，开出一朵如水一样的白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