莾海从床上幽幽醒来的时候,蒋小四早就坐在地上抱着扫帚睡着了。
他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敲了敲自己的头使劲的晃了两下脑袋这才终于清醒一点,当他看清房间里遍地洒落的阳光时,心下大叫一声不好。
“三爷,你可算是醒了。”蒋小四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莾海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对蒋小四道,“你去,快把洪武找来。”
“洪哥刚出去了,不知道回没回呢。”蒋小四回答道,“对了,三爷这是洪哥走的时候留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得十分工整的纸条递与莾海。
莾海一看,“糟了,是红岩镇。”莾海说着一拳重重打在了桌上,令得桌上的茶壶和蒋小四的小心肝都为之一颤,瞬间把他的困意全部都消除了。
莾海此刻还有些晕眩感,刚一拳已是用了他仅有的全部力气,好在昨晚自己及时的发现了不对,不然他这一睡怕是要误事了。
“洪武人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和纸条上写的东西有关,洪哥没和我说。”蒋小四一五一十的道。
莾海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日帮派里人数众多,他倒是头一回正眼打量这个小子。又道,“他出去多久了。”
蒋小四往外面看了一眼,肯定的答道,“洪哥来的时候正好是我交班,现在该是快到辰时了,他走了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
莾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半晌之后才冲蒋小四招了招手示意附耳过来,蒋小四听完莾海的话后,顿时大惊,忙点着头,仔细的关好门后,朝外面大步跑去。
还没跑出大门,只见洪武迎头走来,洪武拦下他,“三爷醒了?”
蒋小四先是摇头再是点头,最后却说,“没呢。”
洪武顿时皱起了眉头,刚想说什么,蒋小四连忙率先道,“洪哥,你是不知道,三爷睡得可沉了,估摸着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
洪武越听越是迷糊,这蒋小四平日里说话那都是低声下气的,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这嗓门大的,可洪武还是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见蒋小四挤眉弄眼的向他使了一通眼色,“洪哥,你不是替三爷去藏香阁拿东西了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洪武疑惑的顺着他的话道,“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一下。”
“你快把东西送到三爷房间里去吧,等会三爷醒了见不着该急了。”洪武意会的“嗯”了一声,蒋小四又道,“对了,洪哥,早上俺娘来信叫我回家,这几天。。。”
蒋小四的娘不是几年前就去了吗?那个时候他跟乞丐抢饭吃被一伙人打个半死,三爷正好路过才给带了回来,不过这件事只有三爷和自己知道,这小子突然提这茬,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洪武这样想着,旋即道,“三爷那边我去说,你放心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蒋小四“诶”了一声,转头就火急火燎的冲出门去。
洪武饶是不知前因后果也该是猜到了什么,蒋小四的反常和他话里话外的自相矛盾让他不得不多长了一个心眼。
果然,当他不动声色的往左右一打量,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草垛中一闪而过。
洪武当下便缓住步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容的向莾海的房间走去。
洪武先是敲了敲莾海的门,房间内果然没有反应,然后他道了句,“三爷,我进来了。”便推开一条小缝快速的闪了进去。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所有的门窗之后,洪武这才走到莾海床前,轻声的叫了句,“三爷。”
床上的莾海动了动,翻了个身,喃喃呓语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把你揍成王八。。。剁碎了。。。恩。。。下酒。。。”
三爷是意思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洪武瞬间在心底给出了答案。
怕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不可久留。洪武暗自想着,便道,“三爷放心,属下告退。”
洪武出门时正好撞见一个眼生的小子路过,便叫住他,“你就在这门口守着,三爷一醒就马上来通知我。”
那人低着头“是是是”的应着。
蒋小四得了莾海的密令马不停蹄的就往红岩镇的方向跑去,他虽然平时在帮里总是爱闯祸,但自小在街上讨口饭吃的经历多少也让他要比一般的人更加机灵些。
刚出了府蒋小四便察觉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三爷说的果然不错。
莾海早就为他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那些暗中监视的人一旦看到三爷的房间出来一个人,定会生疑,派人跟踪。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人有命出来,没命回去。
蒋小四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之后闪进了一家酒楼之中,此刻近午时,又加之近几日北都难得一遇的城隍庙会,大街上人山人海,酒楼里也是热闹非凡。
这家酒楼位处北都最繁华之地,每日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那日小雾川他们进的正是这家酒楼。
虽然绝大多数的人像小雾川一样是因为这里的酒菜一绝,可也有一部分的人为的是来办事,甚至还有最后一小部分的人只求能结识更多的江湖好友或是混个眼熟。
莾海名下的酒楼那可是其在江湖中的联络站,如若有什么事情想要交托他办的话,这里自然便是那个最佳的场所。
酒楼的店小二一眼便认出了蒋小四,三爷身边的人他们这些手下的人自然都要特意的留心着。
蒋小四对他耳语了几句,那小二立刻了然的频频点头。
出了酒楼之后蒋小四就将那人引至后巷之中,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在后面跟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发觉了情况不对,他正欲离开,只见蒋小四不知何时竟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手中的流星锤似划破天际一般重重的向着自己砸来,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倒头在了血泊之中。
方才蒋小四进了酒楼之后便与后厨一个身形背影与他相似的人交换了衣服,那人按照蒋小四的指令低着头出了酒楼便朝人迹稀少的地方走去,而蒋小四便暗中尾随着,在那人后面来一招出其不意。
假扮蒋小四的见人已倒地连忙跑了过来,“小四哥,马就在后门栓着,这里我们来善后,你快去做三爷交代的事吧。”
蒋小四点了点头却并不着急走,他蹲下身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阵,又疑惑的仔细查看了一会,这才起身离开。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鹦歌小声的问。
小雾川摇了摇头,我认真的竖起耳朵正准备听,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便从西边传来,轰隆一声把躲在假山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连着假山也跟着震了一震。
小雾川望着西边的天空升起的滚滚的黑烟,不由得道,“我们出去还要多久。”
昨晚我跟在徐念九身后一路都做了记号,此时我们藏身的地方正是昨晚遇见徐念九的假山。
我小心翼翼的向四周望了望,一个的人影从不远处的一间房间内出来差点便看到了我,好在小雾川眼疾手快的把我拉了回来。
我又悄悄的探了一眼,只见一个老者模样的人拿着一个饭盒正一步一步的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李叔也听到了那声巨大的爆炸声,他站在假山旁朝着远处的浓浓黑烟张望了片刻,此刻,假山内的三人皆屏息凝神,只敢各自睁大着眼睛,仔细的竖起耳朵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见他喃喃念道,“怪哉,怪哉。”边摇头说着边走远了。
小雾川一听脚步声走远了,忙小声的对我们道,“走了走了,没事了。”
鹦歌重重的吐了口气,拍拍小心脏,虚脱道,“差点以为我们又要被发现了,吓死我了。”
我率先探出头,确保周围没有人之后我这才冲里面的那两个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出来。
一只手却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又朝假山后招了招手,道,“没人了,我们快走吧。”
直到头顶传了一声轻笑,我这才猛的回过头来,只见假山之上半蹲着一个男子,他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状,脸上还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一个飞身便优雅的落在我们中间,他学着我小声的说道,“你们是不是要逃跑?”
小雾川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大步上前率先便把我拉到了他身后。
男子微微一笑继续道,“真巧,我也是,你们也是被那家伙抓来的。”
小雾川拧着眉,认真的打量着他,半晌才道,“你是什么人。”
“末影。”没想到男子大方的便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他边说边伸手在我和鹦歌错愕的目光下轻轻的在小雾川的脸蛋上掐了一下,别说是我们,就是小雾川自己也惊呆在了原地,他的小脸瞬间涨红,微怒道,“你做什么!”
“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凶的小家伙了,真是有趣。”末影哈哈一笑,又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雾川扭过头,自然不会去理会他。
末影一瞧,却越发觉得这个小家伙可爱的紧,“小家伙,你要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带你出去,”他微微蹲下一些,试探道,“如何?”
“你知道怎么出去?”小雾川眼珠一转,语气突冷的皱眉道,“你刚才不是说你也是被抓来的么。”
“这世上可没有多少地方能困住我。”末影有些得意的道。
我总觉得末影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人,却始终想不起曾经在那里听过。鹦歌在我身后扯了扯我,小声的问道,“姑娘,这人可信么?”
我略一深思便对那人道,“你若真能带我们出去。。。”“谢就不必了,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末影打断我道。
神间在红岩镇的府邸建得十分隐蔽,甚至连阎罗落都只有少数几个亲信才能得知具体的地点。
一来是因为神间向来喜静,二来是因为这里是神间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不希望这个地方因外面的刀光剑影而染上什么血渍。
府宅中除了李叔,徐念九和几个哑仆外便再无多的人,为了掩人耳目,神间连暗卫都不曾在四周安置,本想着有自己坐镇,哪个敢来。
可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却越是会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上演。
红岩镇俨然已经暴露了,神间必须立刻将这里转移。
他一想到此便立刻赶了回来,但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晚了一步,他顿时明白过来,好一招调虎离山。
江湖传,紫御山庄的少庄主善权谋,御人心,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今日一见,果真是有意思的很。
神间不怒反笑,他看也没看门口的那滩血迹,直接便去了玲珑阁,他需要验证,景言风究竟是为何而来。
一踏进玲珑阁,被死死绑在院子里的几个哑仆一见是神间回来了,立刻“唔唔唔”的叫唤着,神间手一挥便隔空解开了她们身上的麻绳。
一边的徐念九还没有醒,绳子一散,眼看着她整个人便要重重的倒在地上。
神间袖风一带,上前一个回身便把她稳稳的揽在了怀中,面具下的脸在触碰到徐念九的那一刻突然有了些许变化。
神间见她的衣服血迹斑斑,皱着眉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徐念九,不过好在并没有受什么伤,这身上的血迹应该是门口那几具尸体的。
连神间自己都没发现,当他确定徐念九无事之后心底居然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他从怀中掏出的一个手指般大小的小木盒,小木盒只在徐念九的鼻前轻轻的晃了一晃,怀中的小人便微微的皱了皱眉。
小木盒中装着的是漠北才有的莹草膏,对于提神醒脑什么有独特的功效,神间在其基础上又混合了数种药材,正好中和了莹草的寒性又极大程度的增加了它的药效。
因为携带不便,所以徐念九便做了好些个小木盒送与他,以至于神间的身上总是常备着这样的小东西。
片刻,徐念九睁开了眼睛,她一摸身上盖着的那熟悉的毯子便立马惊醒。
饶是她只是一摸便知道它是何物,徐念九平日里一直把这条毯子视若珍宝一般,因为她总觉得那上面存留着一种特殊的气息。
“醒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徐念九连忙从神间的床榻上下来,有些惊慌的跪在地上,小声道,“请公子责罚。”
“起来吧。”神间连眼也没抬一下。
徐念九咬着嘴唇,纠结了几秒这才起身。
案前叠了一大堆的书册,此刻,神间翻阅着手中的一卷书册,淡淡的询问着,“玲珑阁里的人去了哪。”
“炼血堂的人到的时候,屋里便没人了。”徐念九一五一十的道。
“炼血堂?”神间的瞳孔不动声色的缩了一分,他微微提高了音量,道,“你是说,是炼血堂的人。”
徐念九使劲的点了点头,道,“对!就是炼血堂,”说话间,神间早就把发生的一切联想了起来,不错,这杀人的手法,凶器和现场能看得见的线索,这一切的确都像是炼血堂的手笔。。。但,所有的事情都太过顺理成章了,神间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一定没有他看到的这么简单。
徐念九一想起方才溅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道道热血,便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们。。。他们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毕竟那是三个活生生的生命,上一秒她们还一起在厨房正准备着过几天要用的腌肉。
可是,那些人居然一刀便结束了她们年轻的生命。
神间飘荡的思绪在听见那个字眼之后,心中突然弥漫上了一层说不清楚的东西,原来在她的眼中只是杀了三个哑仆而已,便是魔鬼了么。
那么自己呢?神间有些失神的望着那双戴着金丝手套的双手,这么多年,死在自己着双手下的又有多少?自己又算是什么。。。。
当然这种无所谓的思绪只存留了半秒不到,神间便立刻从中恢复了过来,“回去收拾一下,今晚便走。”
“公子?!”徐念九震惊的抬起小脸,然后猛的想到什么,“不要赶念九走,念九。。。念九。。。”徐念九磕着头,哽咽的乞求着。
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不知竟严重至此,徐念九一下子慌了,就似不知疼痛一般不住的往着冰冷的地上“砰砰”的磕着头。
“这里不安全,明日,我们去红庙子。”
“我们?”徐念九抬起早已是泪痕点点脸,然后眼睛一亮,忙道,“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连脸上的泪珠都没擦掉便踉踉跄跄的跑出门去了。
洪武一直在暗处观察着那个垂手立于门前的小子,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北都的兄弟死了大半,帮里算是换了次新的血液,平日里重要的事情洪武都是自己过手,最怕的,就是出现如今这种局面。
那人一直安分的站在门外并无什么奇怪的动作,洪武不禁有些郁闷,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正当洪武想着要不要离开时,一阵细微的声音自远而近的向这边靠了过来,洪武心下一紧,连忙隐去自己的气息。
一道光影瞬间落在了庭院中间,当洪武看清那个人影之后,心中瞬间大叫不好,一个飞身也顾不上什么便朝前冲了上去。
门口的小子一见来人眼中瞬间染上一抹欣喜,然而正当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至,让他不由得立马住了嘴。
“神间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洪武护在莾海的门前,神情严肃的道。
可神间却并没有去理会他,像这种小角色他根本都不屑出手,脚下的步子朝着洪武挡着的方向一步一步的靠近着,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洪武瞥见一旁杵着的人,语气颇冷,厉声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叫人!”
可那人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直到神间站在洪武的面前,对他道,“人呢。”
“回公子,莾海一直在屋内。”
“你!”洪武瞬间醒悟,咬牙道,“神间,你想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阎罗落,由不得你。。。咳。。。”洪武话还没说完,神间大手一挥,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便裹挟着一阵酥麻之感向洪武席卷而去,他重重的撞在一旁的石柱之上,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公子屋里没人!”
神间的眉轻轻的挑了挑,危险的目光瞬间定格在了洪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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