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大山之中多有老虎,豺狼等猛禽,习性凶猛,寻常人不敢涉足。山中树木无人砍伐,自然生长,有些甚至已经长了几百上千年之久。
这些树木郁郁葱葱,参天而立,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即便是在白天,林深茂盛之处,光线尚且十分不足。而夜晚来临之时,天空虽有明月照射,始终远不如日光明亮。再被枝叶一挡,自然昏暗异常。
张悦清一入山中,浑觉坠入深海。只是大敌当前,不敢停留,胡乱往山上行走,不一会全身就有多处被荆棘利叶划伤,鲜血淋漓,苦不堪言。
他强忍疼痛,足等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听得四下并无人追来,这才从怀中取出火刀火石,打着了火,找了些枯枝点燃了火把。
火光映照之下,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一片灌木丛中,身旁荆棘重生,有些正牢牢挂在衣服上。
他苦笑一声,心中焦虑,“这大山茫茫,纵横千里,道路难行,要想找到小言他们,谈何容易?”
转念又想,“这夜晚山中情况如此复杂,山下那群人,想来也都是白天搜寻,晚上休息。倘若是我被人追杀到此,白天自当蛰伏不出才是。”
但总需找些食物水源方可生存,白天不行,便只有晚上了,也许这时候他们正外出觅食,也说不定。
他心存侥幸,纵声长啸,只惊得落叶飘扬。
几声长啸之下,并未听到有任何回应,自嘲一笑,“哪怕真有这种运气,偏偏小言他们就在附近,从这啸声中,又如何能分辨得出是敌是友?只怕反而把敌人招来,张悦清啊张悦清,你当真愚蠢至极!”
其实他并非愚昧之人,只是面对这般处境,一时间彷徨无计,又担心萧谨言身中奇毒,哪怕隐于山中,敌人找之不到。也只消得再过几日,毒性无法抑制,同样必死无疑。
他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到解药,原本想着只需要到得疏勒,解了萧谨言的毒伤,便想办法再回拜月教,把叶欣欣救出来,哪知道当中又遭遇这许多变故?
这些天来,他一面担心萧谨言,一面又牵挂着叶欣欣,加之每日跋涉于穷山恶水之间,早就已经心神疲惫。
无论多么坚强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着数般磨难,生死离别,心中又怎么不会感到悲苦?
正自黯然神伤之际,耳畔突然听到一阵劲风刮来,身边木叶哗哗作响,头顶大树上刚刚被他啸声惊起的飞鸟,又一次振翅高飞,口中发出惊慌失措般的鸣叫。
他正欲往劲风吹来之处看去,蓦地里一根似是铁棒的物事,狠狠抽将过来。他忙闪身避开,周围一小片树木被这一下打得枝断叶飞,不住乱晃。正要看个究竟,一阵虎啸声震耳欲聋般传来,眼前已多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虎。
那大虫足足长有丈余,身形壮大,硕大的脑袋上长着一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血盆大口,口中獠牙森森,正对着他发出疯狂的嘶吼。
张悦清心中怒气勃发,骂道,“狗老天,我一生侠义为先,从来不曾做过什么违背道德之事,何来由这般整我!”他几声长啸之下,未曾遇到故人,却先引来了大虫,这运气倒也真是糟糕透了。
心间恶气徒生,也不躲避,一剑狠狠往大虫身上砍了过去。
那大虫凶悍无比,丝毫不惧,张牙舞爪般迎了过来。
咔嚓一声,长剑砍在大虫前爪之上,竟自断为两截。
原来他刚刚在山下跟言如风恶斗之时,剑上就被长刀砍了好几个缺口,这一下以硬碰硬,凡铁铸就的长剑再也支撑不住,断将开来。
那大虫也是吃痛,楞了一会,又重新扑了过来。
张悦清目中充血,盛怒之下,将断剑用力掷向大虫头颅,趁着大虫闪避之机,拾起一根粗大的枯枝,用尽全身力气往大虫头上打落。
啪得一声,这一棍实实击中大虫额头,张悦清手上一震,木棍前梢已然崩断,裂出一道锋利的缺口。
大虫被他拼命一击,额头一阵剧痛,立时凶性大发,后足在地上一蹬,高高跃起丈余,露出尖利的前爪,咆哮得再度扑来。
张悦清见大虫身在空中,身下门户大开。仰面倒在地上,就着大虫扑来之势,将手中断棍对准大虫腹部,狠狠插了进去。
大虫一声惨呼,腹部被断棍刺入,劲力大衰,巨大的身子从空中跌将下来,张悦清连忙就势滚出,不及站起身,就被率先爬起的大虫扑倒在地,一口往他头上咬来。
张悦清连忙伸开双手,死死掐住大虫脖子。那大虫受了重伤,力气不如之前那样大,几度用力,也咬张悦清不到,急得连声嘶吼。
张悦清只觉那大虫口中喷出气体,腥臭难闻至极。偏偏身子又被压住,动弹不得,手上渐渐感到酸麻,心中叫苦,“只需再过得半盏茶时分,我劲力一衰,立时被它一口咬死。。。”
他从记事起,便没了父母。一直跟着师傅,在江湖中天南地北的闯荡。虽学得一身武艺,却从未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后来渐渐在武林中有了些名气,又好景不长。结义大哥被当成武林公敌,突遭横死,他不忍置之不顾,拼死救出兄长的遗孤,一路在江湖各门各派追杀中逃到漠北。
偏偏萧谨言又身中五毒门剧毒,为了不让兄长失去唯一的血脉,他不顾艰险,只身赶往滇南寻求解药。所幸在叶欣欣帮助之下达成所愿,但心爱之人,也因此被拜月教大祭司禁足山中,青春韶华,化作流水。
这些天每每想起和叶欣欣分离时的场景,都是心痛如绞,只恨自己实力不济,不能救她脱离苦难。又恨苍天不公,命运如此弄人。
眼看着今日就要葬身虎口,便是千百年后也不会有人知晓。又不能救得兄长独子,更负了当日离别之时,对叶欣欣做出的承诺。
悲从心生,眼泪不知不觉流出眼眶。只觉手上力气越来越弱,片刻间就要支持不住。心中长长叹息,“罢了罢了,我这一生,像极了一场悲剧,但愿来世,能好好补偿今生所有亏欠。”
松开双手,闭目待死。
那大虫得了解脱,一口却不曾咬下,巨大的头颅摇摇晃晃了几下,扑得一声,倒在了张悦清的身旁。
口中气若游丝,竟自将死。
张悦清本以为今日无论如何再难幸免,突然见得大虫倒下,心中万分诧异。
只觉自己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有温热的液体在流淌,伸手一摸,顿时明了。
原来是他刚刚以断棍刺入大虫体内,虽没能立刻致命,但伤口极大,大虫用力撕咬之下,鲜血不住流出,竟失血过多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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