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后,林思慎悠哉悠哉的在市集闲逛了几圈,上次派黎洛杀鸡儆猴还是有用的,她身后盯梢的眼睛果然收敛了不少。
市集上有不少伪装成商贩乞丐的罗网中人,在林思慎的暗中授意下,他们故意闹出些动静吸引注意,而林思慎趁乱甩开了尾巴,闪身进了街边小巷中,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林思慎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转了几圈,而后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小宅前,她揣着方才在集市上顺手买下的一个瓷偶,眼角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瘫在地上的老乞丐,而后上前叩响了院门。
院门很快应声敞开了一道缝隙,林思慎侧身钻了进去,才一站定,大门就被落栓关上。
林思慎扭头一看,只见黎洛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怀中抱着长剑,正神色淡然的站在一旁,对她的到来似乎没有丝毫的诧异。
许久未见,黎洛见她第一句话,便是淡淡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林思慎勾唇笑了笑,倒是习惯了黎洛待她如此冷淡,她握着鼓囊囊的拳头在黎洛眼前晃了晃,神神秘秘的问了句“你先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黎洛闻言眉头一蹙,目光扫了眼林思慎的拳头,略显苍白的薄唇微微开合,冷冷吐出了两个字“无趣。”
林思慎失望长叹了口气,也不知悄摸嘀咕了一声什么,而后不情不愿的摊开了掌心。
只见她掌心躺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瓷偶肥猫,看上去圆滚滚胖嘟嘟,身上的毛发雪白剔透,正半眯眼享受的舔着爪子,看上去憨态可掬颇为可爱。
“像不像踏雪?”
林思慎在黎洛跟前晃了晃,邀功似的挑眉得意道“我方才在集市上瞧见,觉得与踏雪分外神似,特地买来送你。”
“不像。”
黎洛瞥了一眼,一边面无表情的否认,一边却又伸手接了过来,握在手心端详,唇角悄无声息的勾起了一丝浅浅弧度。
饶有兴趣的把玩片刻后,黎洛将肥猫握在掌心,一抬眸开门见山的问道“说正事吧,你来找我是要我替你做什么?”
林思慎无奈耸了耸肩,不满埋怨道“许久未见,你就不能容我说上几句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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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洛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定定盯着林思慎,语气平静的撂下两个字“不能。”
“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开门见山了。”
见黎洛如此,林思慎也无计可施,只能正色说起来意“我今日来,是想托你替我办一件事”
“进屋去说。”
黎洛抬手打断了林思慎的话,而后下巴微微一扬,率先一步领着林思慎穿过了院子,径直走向了厢房。
才跟着黎洛踏进房门,林思慎便听到一声咚的落地声,紧接着一个雪白的影子在窗台上跳了下来,在她眼前一掠而过,一溜烟似的钻进了床榻间没了动静。
就在林思慎有些呆愣之际,一旁的黎洛拎起小火炉上正煮好水的铜壶,轻声解释道“秋日凉爽,踏雪爱趴在窗台嗮太阳。”
林思慎点了点头,一拂袖坐下,笑着调侃道“你还说日后要带它去浪迹江湖,就它这胆子,只怕是连门都不敢出。”
黎洛将温水倒入早已备好的茶壶之中,面无表情一针见血道“它只是怕你。”
林思慎闻言面上神色一僵,有些不甘心的瞥了眼床榻,却也不得不承认的嘀咕着“何止是它怕我,我也怕它呢。”
正说着话,一股茶香扑面而来,林思慎眉尖一挑抬头看向黎洛,有些惊讶道“碧螺春?你怎知我今日会来?”
黎洛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紧,她并未回话,只是替林思慎斟了杯茶,而后面无表情道“还是说正事吧。”
林思慎眸光一闪,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用丝帕包裹着的小木盒,以及一封书信,一并放在桌上,轻咳一声后正色道“黎洛,我想托你今夜将这木盒和这封书信送去四皇子府上。”
黎洛放下茶壶,望了眼那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木盒“这是”
林思慎也并未隐瞒,她轻声解释道“这木盒内装着的是我父亲的兵符,见到四皇子后,你只需将兵符交给他过目即可,待辨清真伪后他自会交还与你,到那时你再送回我手中。”
听闻木盒之中装的是兵符,黎洛面上终是露出了一丝诧异,她有些犹豫的问林思慎“兵符之重,可是关系将军府的存亡,你就不怕我出什么差池?”
丢失兵符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但凡让旁人知晓兵符不在林将军身上,皇帝一追责恐怕将军府就大难临头了,所以黎洛才会这般诧异林思慎竟会将兵符交到自己手上。
林思慎闻言淡淡一笑,望着黎洛道“所以此事交给旁人去办我放心不下,只有交给你去办我才能安心。”
黎洛眉头微微一蹙,颔首应下“我明白了。”
林思慎舒了口气,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轻声嘱咐道“黎洛,你若见到四皇子不必与他多言,只需将东西交给他,倘若他有什么东西交给我,你也一并带回来就是。”
黎洛收起了兵符和书信,坐在了林思慎身旁,她神情有那么一丝恍惚“就连兵符都动用了,看来京城很快就要陷入乱局。”
林思慎自顾自的端起茶盏把玩,凑近嗅着茶香笑道“乱起来才好,不乱又怎会有机会拨乱反正。”
黎洛没说话,只是垂下头去,看上去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
她向来如此,比起墨竹还要沉默寡言,想来就算林思慎追问,她也会同往日一样决口不谈。
林思慎有些无奈,亦有些心酸,墨竹也好黎洛也好,她们的心事终究是她们的心事,她似乎永远也无法替她们开解。
两人沉默半晌后,林思慎突然垂眸轻声道“前两天我收到了一封书信,没有落款,不过听说从玉山寄来的,我想你应当也猜到是何人寄来的吧。”
听到玉山之时,黎洛抬起头来,神色有那么一丝茫然,不过她很快就想起,孟雁歌便是来自玉山。
孟雁歌,这个名字如今听来竟是有些陌生了,黎洛眉头紧紧蹙起,想当初她被惹怒时,还时曾冲着那个女人指名道姓的呵斥,如今物是人非,细细算来距孟雁歌离京也过了半年之久。
书信是林思慎被四皇子困住的那几日收到的,夹杂在其他密信之中一同送到林思慎书房的暗格,这两日得了空闲翻阅,林思慎才发现这封千里之外寄来的书信。
说起此事,林思慎便又取出了临出门时藏在身上的信,放在了黎洛跟前,她兀自笑道“我没有拆封,想来这封信应当也不是给我的。”
书信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确如同林思慎所说没有落款,亦没有收信人的名字,只是火漆封口的地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镶进了一片淡粉泛白的山茶花,小半边露出的花瓣已经风干的几乎看不出模样了。
黎洛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次孟雁歌曾与她提起过玉山,她说在她居住的小木屋外有一片山坡,种了遍地的山茶花,每到冬末初春,推门一眼望去遍地姹紫嫣红直连天际。
见黎洛似乎有些出神,林思慎暗暗长叹了口气,一拂袖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黎洛低垂着眉眼,波澜不惊的应了声“我送送你。”
林思慎摇了摇头,望着那书信笑道“不必了,这封信不远万里寄来,兜兜转转又在我手中耽搁了几日,想来她若知晓怕不是要气急骂我了,你还是早些拆开看看吧。”
不得不承认,收到这封信时,林思慎倒真有些想念起这位与她有些纠葛的老友了。
“不差这一时半刻。”
黎洛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执意要送林思慎,林思慎实在拗不过她,便与她一前一后踏出了房门。
两人一走,一直藏在床榻上的踏雪就悄摸冒出头来,它从床榻上跳了下来,颇有灵性的径直走到桌边,悄无声息的一跃跳上桌,低头贴着书信好奇的嗅了起来,似乎从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它又往前走了一步,正巧碰倒了一旁还剩半盏的茶水。
茶盏中的茶水倾泄,正巧将桌上的书信浸湿,而茶杯咕噜噜滚了几圈摔在地上,伴随着突兀清脆的碎裂声,踏雪被吓了一跳,知道闯了祸灰溜溜的躲回了床榻。
而听到响动的黎洛正好送走了林思慎,便快步走了回来,才一踏过门槛便瞧见了桌上被茶水打湿的书信,她眉头一蹙捡起书信,正欲擦去水渍,却不经意瞥见那被水浸湿的地方,正悄然浮现出了几排字迹。
黎洛凑近看了眼,随着水渍蔓延开,书信封页上的字迹也逐渐扩散清晰起来,似乎是涂涂改改的几个称谓。
坏女人
黎女侠
黎姑娘
黎洛
负心人
辨清上头被药水隐去又被水浸泡浮现的字迹,黎洛唇角微微一颤,说不出是好气还是好笑,低声喃喃了句“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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