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 林思慎陪着沈顷绾林居安,悠闲平静的度过了两日,而另一头定西城的孙文谦却没那么好过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 润竹带了那么多人劫杀林思慎居然也能失手。原本是稳操胜券的事,可到头来,他的部署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打破了。
不仅让林思慎毫发无伤的抵达的平凉城,就连润竹也被林思慎生擒了。
润竹替孙文谦办过不少事,自然也就知晓他不少勾当, 他怕润竹架不住林思慎的威逼利诱,将他给供了出来。
虽然孙文谦自认为能在陇右只手遮天, 可林思慎是从京城来的,且她身后的势力错综复杂, 并不是他轻易所能操纵之人。
此次出手,孙文谦也知晓,他已然将林思慎彻底得罪了,他要想安安稳稳继续在陇右当他的大都护,他就不能让林思慎回京城。
在陇右安稳的太久了, 孙文谦俨然将自己当作了陇右的皇帝,他以为只要林思慎一日在陇右, 他便有机会将林思慎给除去。
孙文谦写了一封密信, 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给二皇子, 信中直指林思慎暗中和四皇子勾结, 不仅要彻查赈灾贪腐一案,还私下开始调查起龙岭一事, 特此请示, 要在陇右将林思慎一众人彻底除去, 再栽赃给流窜的山匪流民。
虽然密信上说是请示, 可孙文谦压根不会等到二皇子指派,信一送出便即刻派了几匹人手,前后赶往平凉城。
那日从沈顷绾手下侥幸逃脱的那位白须老者,添油加醋的在孙文谦前面吹嘘那白衣女子的身手,说她犹如横空出世的狐仙,摘叶飞花伤人于无形。一通吹嘘,便是为了推脱自己罪责。
孙文谦倒也猜到他定是夸大其词了,可同时他也知晓老者的身手,因此这次他格外小心,那些被派去平凉城的人,不再是上回那些空有忙蛮力的莽夫,而是他私下驯养的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死士。
至于平凉城内,他也提前派人吩咐了下去,下令让人暂且不惊动林思慎等人,只日夜盯着他们的动静,待那些死士赶到后,再里应外合一举歼灭。
也就在当日夜里,林思慎当着沈顷绾的面换上了夜行衣,一切准备妥当后,她蒙上面巾头也不回的轻声道:“今夜我恐怕回的会晚些。”
话音落下后,身后一片寂静,林思慎没有等到沈顷绾的回应,回身寻到了沈顷绾的身影,盯着她眨了眨眼。
沈顷绾侧躺在床榻之上,慵懒倦怠的撑着额角,目光轻飘飘的越过林思慎,眸中光芒晦暗不明,她似乎有些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没有听到林思慎刚刚说的话。
林思慎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上前两步,忙不迭追问道:“郡主如此心神不宁,又是在想些什么?”
沈顷绾双眸微微一动,目光终于落在林思慎身上,她思忖着漫不经心的启唇道:“我在想,明日过后我也是时候该回京城了。”
突然听闻沈顷绾说起要走,林思慎当即怔住了,虽然她知晓沈顷绾必须要回京城了,可面上还是难掩不舍,原本平静的神色顿时黯然了些许。
她薄唇微微一颤,长叹了口气点头,幽幽道:“算算日子也的确是时候了,郡主本说要留三日,到今日已是多留了一日。若郡主一直不露面,少不了惹人怀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沈顷绾一眼看穿了林思慎的口是心非,她眸子微微一敛,似笑非笑道:“既然夫君如此善解人意,那不如我明日便启程吧。”
“可郡主不是说明日过后吗?”
听沈顷绾这么一说,林思慎便忍不住急忙开口,甚至毫不掩饰的将过后那二字咬的极重。
看着林思慎急切的目光,沈顷绾颇为满意的勾唇一笑,挑眉看了眼窗外,悠悠提醒道:“你若再不走,天都该亮了。”
夜已深,若再拖下去恐怕时间便不够了,林思慎无奈的耷拉下肩膀:“那我回来再与你说。”
说完林思慎没再拖沓,在沈顷绾的注视下翻窗而出,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夜色之中,往平凉城的官衙赶去。
和上回在定西城一样,林思慎早就派人将平凉城的地形摸的一清二楚,因此她轻车熟路的在街巷之中翻越穿梭,避开了官驿外藏着的眼线,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悄悄赶到了官衙。
这次,她是想去官衙翻翻当初楚司马谋逆一案的卷宗,她本能借着职务之便,光明正大的来案卷宗查看卷宗,也避免如此麻烦。
可若那般做,势必会让二皇子知晓,因此她只能暗中查探。
偷偷潜入案卷宗后,林思慎几乎一眼掠过的翻看了这五年来所有的案卷,其中有不少案子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些判罚的案子明显极为敷衍了事,几乎和定西城相差无几,若是细细一查,定是能翻出不少冤假错案。
翻到楚司马勾结敌国谋逆一案的卷宗后,林思慎终于认认真真的翻阅了起来,果然不出乎她的意料,卷宗上并未纤细记载这桩案子的经过,只是洋洋洒洒的细数了楚司马通敌谋逆的罪名。
林思慎的目光落在卷宗末尾那行字上,垂眸静静望了许久。
“此案物证供词递交刑部,凡涉及此案人员悉数诛杀未余活口。”
这案卷压根就没什么用,案子重要的物证供词都递交给了刑部,而刑部尚书又是二皇子的人,这案子到此恐怕是查不下去了。
林思慎合上卷宗,神色波澜不惊,对此事她似乎并不意外。不过她现下也笃定了楚司马一案,一定涉及沈顷绾提起过的龙岭,二皇子和孙文谦将龙岭藏的那么深,又怎会轻易让人顺藤摸瓜。
楚司马一案线索虽然断了,不过林思慎还能从韩策入手,此人在平凉城任职多年,总归会知晓一些秘密。更何况他涂改过账册,还来找过林思慎,似乎想要告诉她些什么事情。
从官衙离开后,林思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韩策的宅院外。
虽然韩策是平凉城的知县,可他的住所看上去却颇为寒酸,院外的石墙斑驳,宅院内也一览无余,仅仅几间老旧的屋子,
现下已是深更半夜,可宅院内却亮着烛光,韩策似乎并未歇下。
林思慎并没有急着潜入韩策家中,而是在宅院外绕了几圈,确定无人盯梢后,她这才放心的翻墙进去了。
如林思慎所想,韩策的确并未睡下,他穿着单薄的中衣,在书房之内眉头紧蹙神色焦急的来回踱步,似乎正在为什么事心烦。
正当他心烦意乱时,木窗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他脸色当即一边,慌慌张张的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步步靠近木窗,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慢慢挪到窗边后,韩策咽了咽口水,警惕的颤声问了句:“谁人在窗外?”
“韩大人?”
话音才落,韩策耳畔突然悄无声息的响起一声幽冷轻唤,在这寂静的夜里让他不寒而栗,惊出一声冷汗。
此声一出,韩策脸色惨白双眼发黑,他努力的握紧匕首缓缓转身,在他惊恐的目光之下,一个黑衣蒙面人赫然站在房中央,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正定定的盯着自己。
刚屋内就只有他一人,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冒出了一个黑衣人,韩策就是个瘦弱文人,性子胆小怕事,被这么一吓冒出了满头冷汗,双膝一软险些吓瘫在地。
许是手中匕首给了他一丝勇气,他双手颤抖的握着匕首挡在身前,惊恐的问道:“你...你是何人?”
黑衣人眸子一敛,冷声笑道:“韩大人难不成不知晓我是谁?”
韩策闻言脸色愈发青白,他垂眸痛苦又压抑的低吼了一声,然后认命的丢下手中的匕首,俯身跪地苦苦哀求道:“这两日我没再找过钦差大人,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什么也不会对他说的。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的妻儿。”
黑衣人冷哼一声,嗤笑道:“若不是都护大人念在你父亲当年拼死救过他的份上,有心提拔扶持你,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能当上这知县?可你倒好,不仅知恩不图报,还想背叛都护大人。”
韩策身子一颤,握拳痛苦道:“是我恩将仇报,是我对不起都护大人。可是自从天降旱灾始,陇右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平凉城外每日饿死病死的百姓不计其数。而下发平凉城的八百石赈灾粮落到我手中,只剩下不到二百石的麸糠,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黑衣人蹙眉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因此你就找上了钦差,不自量力的想要告发都护大人?”
韩策涕泪横流怨悔不已,跪俯在黑衣人面前不停的磕头求饶:“我不敢了,就是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再背叛都护大人,求您给都护大人回话,就说韩策知错了,望都护大人念在家父当年舍命相救的恩情上,饶过我糟糠之妻和一双儿女的性命,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黑衣人缓缓弯腰,居高临下的看着韩策,在昏暗的烛光下,他唯露出的那一双漆黑漂亮的眸子,冷冽的闪烁着细碎亮光。
“你放心,他们现下正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着,暂且安然无事。不过韩大人,都护大人派我来是想让我再好好问问韩大人,除了赈灾粮被换成麸糠一事之外,你是不是还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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