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永宁心中有太多太多怨气,若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生在寻常百姓家,那便不必像如今这般,在君主的猜忌下日夜忧心,如履薄冰!
“主上,家父在政三十余年,忠君尽职,从未有过二心,为主上分忧,为百姓造桥修路、断案鸣不平,他殚精竭虑至此啊!”
“那一日卸了丞相之职,家父坐在书房之中,一夜白头!世人只见我申家风光无限,不怜我申家受尽万般委屈,忠君之心被弃若敝履!”
国主听得申永宁这番肺腑之言,却面色茫然,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
申高朗比他要大上三岁,少时还曾是他的伴读。
那时的申高朗处处出色,连父皇都总是对他说:“申家的儿郎当真是无可挑剔。”
他那时年少,不免心高气傲,总是暗暗与申高朗较劲,申高朗始终都让他赢,还总笑着说:
“殿下将来是注定要做君王的,臣所擅之术将来都将为殿下所用,这般一想,殿下心中可舒畅多了?”
后来他成为国主,申高朗顺理成章成了股肱之臣,他娶了申高朗的妹妹,一个和他哥哥一样无可挑剔的女子。
猜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雪花一样的奏折送到了案前,里头全是对申高朗的敬服与赞美,民间的民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也全是称颂与崇敬。
他蓦然发现,申高朗比他这个君主更得人心,无数追随者争先恐后涌到申高朗的身旁,被他所折服。
他怕啊,这世上怎能有这般优秀到无可挑剔之人,怎能有比他这个君主更得人心之臣?
一步步走到今日,他使尽手段、挖空心肠,终于将申高朗逼死了,可他怎的毫无欢喜之意呢?
申高朗就这么死了?
他不信!
“计谋!老三,这又是你的计谋是与不是!你想让孤传位于你,故而联合申高朗欺骗于孤,想让孤放下戒备!”
百里承佑闻言猛地转过头来,他几步逼近到国主身前,这一刻双目猩红,不似看父亲,倒似看仇人!
“父皇,您以为儿臣还需要使计吗?整个御书房内外全是儿臣与二哥的人,您今日便是不传位,儿臣也有千百种方法得到诏书,成为名正言顺的新国主!”
“是外祖父,外祖父在用自己的性命向您明志啊!申家满门忠义,从不曾有过篡逆之心,这南离国的千秋万代,都将是百里家的天下,申家绝不会染指分毫!”
说到此处,百里承佑的眼泪当真是簌簌而下。
他知道,外祖父这也是为了他。
申家的势力早就被削弱得不成样子了,可依旧被忌惮至此,外祖父就是申家的主心骨、顶梁柱,如今外祖父一死,申家当真是不足为惧了。
外祖父是想以此促成父皇将皇位传给他,也是为了待他登上国主之位后,申家其余人能堂堂正正入仕做官,一展抱负。
这么多年来,外祖父心中始终对前夫人、两个舅舅、对母亲、对因他而遭受连累的族人充满了亏欠之意。
他这是舍一己之身,成全他们所有人啊......
第410章 带我回家
国主被百里承佑的强势逼得倒退一步,可是他很快又向前迈进,沉下脸来重拾帝王威仪。
“呵,老三你说的好听!若申高朗当真如此问心无愧,他——”
“良臣含恨,家国不宁,此祸罪在主上,不容辩驳!”
申凝云突然冷冷出声,打断了国主的话。
众人扭头朝申凝云看去,只见她不曾接受二皇子的搀扶,而是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她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然抹去哀凄之色,只余冰冷与怨恨。
她一步步走上前去,走到了国主面前,仰头厉声怒斥:
“世人只道国主知人善任、一言九鼎,却不知这一国之君背地里自私自利、疑心深重、心胸狭隘、妒能害贤!”
“申凝云,你——”
国主气得面色涨红,浑身颤抖,然而申凝云已然无畏无惧。
她上前逼近一步,嘴角扬起一抹讥讽无比的笑容。
“主上,臣妾哪里说错了吗?臣妾委身于您这么多年,您以为臣妾看不出来吗?您日夜惶恐啊!惶恐自己被臣子比下去!”
“就因为您那卑劣到上不得台面的嫉妒与攀比,害我申家满门受尽委屈、害我爹含恨而死!”
“我申家确实有错,错就错在忠了您这个君,错就错在即使被逼上绝路,也不曾生出二心,才至今日被欺辱至此!”
“您是该众叛亲离的,这是您应得的下场!”
国主看着近在咫尺的申凝云,那个在他面前懦弱顺从、逆来顺受了十八年的申家嫡女终于彻底露出了她的獠牙,她的真面目竟如此狰狞!
这番诘问让国主颜面尽失,因为他心中最深的恐惧与不堪被申凝云挖了出来,赤裸裸地摆在了明面上。
他气得浑身颤抖,指着申凝云怒骂出声:
“你申家若是当真忠心至此,就该守好臣子的本分,而非到处笼络人心,动摇孤的江山基业!”
“连孤的后宫都把控在你申家手里,你让孤如何不惧,如何不防!”
申凝云眸色沉沉,紧紧盯着眼前的国主,听到他这番苍白的指责,竟没忍住笑出了声,只是笑声悲凉,令人眼眶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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