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吴问雄觉察出不寻常:戈亚民二十九岁了吧,怎么这个年纪还在打光棍儿?
说起这个我还真打听到一点儿,之前他确实处过一个女的,但是临到谈婚论嫁时又黄了,据说是对方不乐意。
吴问雄更为疑惑:戈亚民这样的男人,还有女人瞧不上?这女的什么来头?
特派员道:书香门第,有点文化。戈亚民跟她是三四年前的事儿了,跟咱们眼下的事情不相干,不过该记的我都在档案里记录了。
吴问雄细看特派员带回的档案,一边看一边琢磨着,看到某一页时突然顿住了,那个女的姓西门?
对。
吴问雄盯着档案上西门音三个字,吉市口胡同那个苗条女子西门音的影子在他脑中闪现,尤其是西门音那看向他时的惶恐目光。
吴问雄继续看下去,档案上记录的内容显示,戈亚民当时在华北站做秘密工作,西门音是个算学天才,被华北站临时征召过来破译密码,两人应该就是那时候处上的。
对于西门音和戈亚民交集的记录仅此而已,再也没有下文。而根据戈亚民的履历,他不久之后就被派往察哈尔执行锄奸任务,应该也没有交集,但吴问雄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立刻吩咐特派员:接下来你重点查戈亚民和西门音这条线,但千万不要跟他二人有正面接触,以免打草惊蛇。
*
香山银装素裹,映得午后的天格外明亮。别墅的老妈子说昨晚这场雪应该是今年开春最后一场了,时下已是阳历三月中旬,往年这个时候,北平的玉兰花都开得碗口一般大了。
别墅装修有一阵子了,今天收尾,海东在屋里屋外忙活着监工,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他连忙回屋奔书房去,三爷正在接电话,他等三爷挂机后走上前说:三爷,时候不早了,您跟大少爷大少奶奶约的两点钟。
方丞点点头又开始拨电话,在等那边接电话的间隙,他对海东说:有事,不能赴约了。
海东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张电文,眉心一跳,问:师兄他们来消息了?
嗯。方丞一边拨电话一边说林家班在黄铺码头被海关阻拦,怀疑货物里有夹带,要强行进行检查。
海东知道兹事体大,三爷需要尽快打通关节。他不干扰了,退出到客厅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打电话,说三爷临时有事不能应约了。
方丞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多方勾兑,最终事情有惊无险,有人专程从总统府打电话给沪上海关总署,林家班押着货物顺利驶出了上海。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只是后面路途遥远,能否成功闯关还得捏把汗。
方丞疲惫地抽着雪茄,还没缓口气,黄春来了,已经调查过金家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家南下时比您晚两年,但北归比您早,去年抗战刚胜利那会就回来了,这半年除了正常做生意外,就是建新宅。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跟苏韧案有关联。
他家在建新宅?
对,旧宅抗战时被日本人占为办公署,在里边杀了很多人,金老太太忌讳,一回来便张罗买地建新房,已经落成了,月底就搬家。
日本人曾占为办公署方丞思索着,忽然,他的眼神一跳,意识到了什么。
*
别墅院子堪比庄园,一眼望不到头,积雪已被清扫,隔一段堆着一只雪人。
海东带领工匠收尾,最后一道工序是挂匾。大门是镂花黑铁材质,工匠正爬上去忙活着,两辆汽车从山路上蜿蜒驶来了,行在前面的是大少爷的座驾,海东连忙叫停工人,打算请汽车先行。
然而梯子架的高,工匠上去下来没那么利索,直到车子趋近停下,梯子和工具还没有彻底挪开。
大少爷下车了,说:无妨无妨,你们干你们的,我们走进去就是了。
其实是车上的二位女士最近打牌打的多,腰疼,方才给这山路颠簸,实在不想坐了,擎等着走几步活动活动。
司机打开车门,大少奶奶和文兰下车,海东恭敬地引路进院。
大少奶奶见院子里干干净净,可惜地道:干嘛这么快就扫了雪,多难得的雪景。
今天大少爷为了撮合三爷和文兰,特地赋闲一日,不料被三爷放了鸽子,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提议陪太太和文兰小姐上山赏雪。
香山雪景固然壮观,三爷的这座世外桃源也不遑多让,大少奶奶指着院子给文兰介绍着,主宅是一座欧式小白楼,有着宽敞的露天大阳台,阳台上白色圆桌白色椅子,有一个年轻人坐在椅子上给旁边的人吩咐着什么,他身穿浅色毛衣和白色西裤,气质夺目而绅士,文兰不由得眼前一亮。
大少奶奶和大少爷留意到文兰的反应,含笑对视了一眼。心想文兰一准能被三爷吸引,管她那位上海男同学有多出众,能赛得过三爷吗?
方丞这时也发现了来客,起身大步迎过来。
抱歉,有失远迎!
他这话自然是为着文兰小姐说的,彬彬有礼,那次去金家因是西装革履所以显得成熟,但现在居家随意,整个人竟有种青涩的气质,仿佛年轻了不止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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