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路蔓蔓和顾修远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路母叫回了家中。
“你们晚上就在家里睡,房间里的床单被罩都刚换过。”路蔓蔓一进门,她妈就发话了。
“修远,你今天也累了,先去房间休息。路蔓蔓,你跟我过来。”路母朝着顾修远笑了一下,给了躲在顾修远身后的路蔓蔓一个狠狠的眼刀。
“哦。”路蔓蔓只得从他的身后站了出来,像是一只被打湿了的鹌鹑,垂头丧气地跟在她母亲身后走进了主卧。
路母把门一关,就对着路蔓蔓问道:“你不要骗我,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婚。”
路蔓蔓深知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揭过,一屁股坐在床上,破罐破摔地回答:“对!”
“他出轨了?”
“没有。”
“你出轨了?”
“妈,你说什么呢!”路蔓蔓不满地抬头问道。
路母松了一口气,用手拍了一下顾蔓蔓扬起的头,在她的旁边坐下。
“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只有修远能忍你。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干嘛要离婚?”在她们那代人的观念里,离婚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一般,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就不可能有离婚的情况出现。
“他不爱我。”路蔓蔓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里话。
路母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路蔓蔓,你到底多少岁了?到现在还谈什么爱不爱的!你觉得我和你爸有爱情吗?你觉得你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之间有爱情吗?婚姻不就是搭伙过个日子,老了要个陪伴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爱不爱的。”
“可是,可是我要的不止是搭伙过日子。”路蔓蔓早就就知道她的父母之间并没有爱情,相反她们甚至彼此厌恶。
小时候,她的父母深夜里在客厅抑制不住音量大吵大闹的时候,她总是把头埋在枕头下面,暗自许愿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找一个相爱的人结婚,而不是彼此将就,糊里糊涂就把一辈子过了去。
想着想着,路蔓蔓的眼圈就红了,自己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样子了呢?
路母见路蔓蔓神情萎顿,眼圈通红,料想她打底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委屈,也自觉自己的婚姻也不是什么好榜样,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
她吞下满肚子的话,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也是大人了。要是实在想离婚,我也没办法你。不行就回家,家里总不缺你这一口饭,你爸妈还能养得起你。”
路蔓蔓一听,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一串接一串地落了下来。
她侧身抱住母亲,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
路母回抱住路蔓蔓,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明明动作极尽温柔,可嘴上却仍念叨着:“明年都要三十岁了,还躲在妈妈怀里哭呢,都不知羞。”
路蔓蔓一边掉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回答说:“我不管多少岁,都是妈妈的小孩。”
她深知,不论从前还是现在,父母无条件的支持是她的永远底气。从前,因为这份支持,她能够毫无保留地去爱人。
爱人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恩赐。只有被深爱被呵护的人才能够无所顾忌的全盘付出。而现在,也正是因为这份支持,她才能在受伤后,仍不乏再爱的勇气。
路蔓蔓回到房间的时候,陆修远已经去洗手间洗漱了。
路蔓蔓看到书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几个相框,相框里面摆着她大学毕业时和陆修远的合影还有她俩的结婚照。
她不自觉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相框里自己天真灿烂的笑脸,就连洒在她脸上的阳光在映衬下都稍显暗淡。
路蔓蔓突然想到什么,踮起脚尖,颤颤巍巍地从书柜的最上层拿下了一个鞋盒,放到地上。
鞋盒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她倒不嫌脏,连擦都懒得擦,就直接把鞋盒打开了。
路蔓蔓从鞋盒里面拿出那本熟悉的日记,封皮上写着“葵花宝典”四个大字,她翻开第一页,就看到歪歪扭扭的字迹,在上面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官”。
这“官”字上又被划了好几笔,然后才再下面写上一个正确的“宫”字。
路蔓蔓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傻样,不禁笑出了声。
她一页接一页的翻开着,每翻一页她都能想起那时候的自己。
“今天,我听舍友说,我们学校有个大帅哥,叫顾修远,说是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帅。这人倒是跟我挺有缘分的。为什么?我叫路蔓蔓嘛。路漫漫其修远兮,哈哈哈哈!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帅哥呢,我倒是要看看这人的庐山真面目。”
“啊啊啊!顾修远真的好帅啊!老夫十八年来的完好无损的春心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产生了裂缝。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可以听到自己内心冰雪消融的声音的。”
“今天我去蹭了顾修远他们班的选修课,我完全没有听懂他们老师在讲些什么。说实话,不是我太傻,而是我一看到顾修远的脸,就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啊啊啊啊!我今天去陆修远常去的食堂吃饭,碰上他了。他也太忙了吧,连吃饭都只选离教学楼最近的食堂。他今天还忘带饭卡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脸红的样子呢,好可爱呀!幸好我就站在他的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到前面去,在机器上扫了一下我的饭卡。他什么话也没说就端着餐盘走了。开始我还以为他要吃霸王餐,就这样走了。没想到我端着餐盘从队伍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就站在队尾等我,说要把钱还给我。我说好啊,现在不方便,等下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把钱转给我吧。哈哈哈,我跟顾修远一起吃了午饭。我终于明白了古人说的秀色可餐是什么意思了。”
路蔓蔓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之中,连顾修远站在她的身后都没有注意到。
顾修远看着她又哭又笑的,翻看着手中的本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牵起的嘴角。
过了一会,顾修远才出声打断:“不早了,先去洗澡吧。”
路蔓蔓家是两千年左右装修的,那时候的浴室普遍都没有安装致暖的设备,一到冬天就冷得不行。
因此,路蔓蔓每次回家的时候,都让陆修远先洗澡,等他洗澡的水汽把浴室蒸暖之后,路蔓蔓才会迅速地冲进浴室里。。
“哦。”路蔓蔓一听,立马就反应过来,她顾不及收拾手中的日记,就跑进到了浴室里。
陆修远见她把手中的册子往地上一甩就没头没尾地跑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将她扔得满地都是的东西又一一收拾进一旁的鞋盒当中。
他拾起两人的照片时,也如同顾蔓蔓一般,失神地望着照片里的人。
路蔓蔓天生怕冷,她略微冲了两下,就胡乱用浴巾把自己包了起来,冲出浴室。
她见顾修远蹲在地上,手中拿着自己的日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蔓蔓一把夺顾修远手中的本子,把它装到鞋盒里,重重地盖上了盖子。
顾修远有些诧异地转头看着她的动作。
路蔓蔓一边踮起脚试图将鞋盒放回书架上,一边淡淡地说:“你那时候应该觉得很困扰吧,总有一个人缠着你不放,硬要和你谈恋爱。”
顾修远站起身来,从路蔓蔓的身后伸手帮她将鞋盒推入了书架里。
“我当时只是觉得,我们俩并不合适。”
路蔓蔓听了,只觉得讽刺。
她突然就想要问个清楚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的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顾修远的双眼:“所以你到了今天还是这么觉得的吧,那你为什么要向我求婚呢?”
顾修远望着她的眼睛,一句“确实不合适”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转身重新走回卫生间,“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路蔓蔓看着卫生间里重新亮起的灯,她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个永远没有结果的答案,只觉得自己累极了,也冷极了。
过了许久,空气中传来隐隐的烟味。
他大概又躲在卫生间里,开着窗偷偷抽烟了吧。
路蔓蔓拢了拢浴巾,重新将鞋盒又拿了下来,拿出了那本日记,又从相框里抽出她和顾修远的合照,将这些东西一同扔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之后,她便直接换了睡衣,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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