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两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儿子道:“阿沅、阿淇,去,到你皇祖母身边去,为皇祖母布菜添酒。”高太后最心爱的,除了天子这个儿子便是几个皇子,听到天子这句话,这才喜逐颜开,一连说了好几声“好好好”。
甄弱衣在心里又翻了一个白眼。
薛婉樱走下陛阶,纤长睫毛覆在白净的脸上,看起来有点疲倦。
坐回八仙案后,天子侧过身要去握薛婉樱的手,被薛婉樱不留痕迹地避开了。天子笑道:“这就生气了?”
薛婉樱笑了笑,“妾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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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教坊司为高太后准备的节目被指挥着一一呈了上来,看得人几乎是目不转睛。高通是外男,本不该在席上,只是天子有意讨母亲欢心,所以特地恩准他和皇子公主坐在一块儿,就落坐在咸宁公主身旁。
宴席上,歌姬学赵飞燕做掌上舞。
太子李沅立在高太后身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有些不太敢直视歌姬的面容。倒是皇次子李淇的表现有些出乎甄弱衣的意料。
当年陆贤妃和薛皇后同年有妊,陆家为了抢占先机生下皇长子,不惜让陆贤妃服用催产的秘药,这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知是否因为皇次子的诞生掺杂了太多的算计,天子对这个儿子并不算上心,寻常祭天、观政这样的大事从不让皇次子参与。而甄弱衣又和陆贤妃交恶,鲜少有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因此当甄弱衣看到八岁多的皇次子坐在高太后身边,将高太后哄得喜不自胜,不停地拍着他的脊背,而皇次子本人稚嫩的面容上却显露出一种和他的年龄并不相符的沉静时,不知怎的,心中“咯噔”一下。
天家的儿女,向来早熟。
只是有时懂的多,也就代表求的多。
但这个世界是有一套规则的。这规则体现在男女之间,是男女有差;体现在东宫和皇次子之间,则是嫡庶相别。
甄弱衣想到这里,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有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个人都是网上的虫蚁,难以挣脱。可谁是蜘蛛呢?
她偏过头,看向下手的席位。
高太后的侄孙高通对席上的歌舞明显很是有兴趣,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那歌姬身上的时候。但这也难怪,高通比几个皇子公主年长了不止一两岁,正是少年怀春的时候,对女人好奇得不得了。甄弱衣在深宫也有所听闻,这位高家的独苗苗,深受高淑妃之母高夫人的宠爱,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未娶妻,就已经有了好几个通房。高家本就是个不受人待见的暴发户,高家人又如此溺爱高通,便是有心念着高太后是天子的生母,那些世家也不愿与高家结亲。偏偏高老夫人眼高于顶,放言要为孙子迎娶一位才貌双全的高门贵女。
甄弱衣想到这里,在心里又啧了一声。
但下一刻,甄弱衣看见坐在高通身边的咸宁公主,看见高通绷紧的肩头,脸上抗拒却又不敢过分表露的神情一闪而逝。甄弱衣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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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后和姐姐多年未见,一朝终能团聚,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还没等宴席结束就先回了弘徽殿。赵婕妤一直竖着耳朵,仔细关注着高太后的动静。见高太后要回弘徽殿,昭惠公主被乳母带着跟在后头,也连忙跟了上去。
昭惠公主的乳母见是赵婕妤来了,连忙将公主抱在怀里,脸上虽然带着笑。一双眼睛却带着十分的警惕:“婕妤不在席上,怎么到这儿来了。”赵婕妤的面色十分不善:“公主是本宫亲生,本宫难道还不能来看一看公主么?”昭惠公主的乳母垂下脸笑道:“娘娘何必对奴婢说这些话,奴婢并不是能做主的人。”
赵芳蕖听了她这话,不由有些心灰。
在前头的高太后远远地听到了廊下的争执,回过头来,不耐道:“这又是在做什么?磨磨蹭蹭的,连带个孩子都带不好!”乳娘连忙抱着昭惠公主跟上高太后的仪仗。自始至终,年幼的昭惠公主都趴在乳娘的肩头,甚至没有看赵婕妤一眼。
等到歌舞将歇的时候,天子已经有些醉了,支在案几上,眼神迷离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娇滴滴地给他灌酒的美人。娥眉淡扫、纤腰高束,脸上画的都是宫中近来最时兴的梨花妆。高淑妃和陆贤妃一左一右,捧着酒杯要喂天子吃酒。高淑妃在天子耳边低语道:“陛下,夜已经深了。皇子公主也都被傅母带走了……”
陆贤妃听着她一番婉转柔媚的话,在心底啐了一句不要脸。
天子看向高淑妃,盯着她的脸看了约莫有半刻钟的辰光。
高淑妃今日是特意装扮过的。她自己自己生得不美,因而向来十分热衷于调制脂粉一事。再平淡的女子,盛妆之下,亦有动人之处。天子从她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掷到地上,发狠道:“皇后在哪?”
一直远远地守着天子的方玉听到这话,不由便是一个激灵,硬着头皮上前道:“皇后娘娘带着咸宁公主和东宫一道回丽正殿了。”
“……”
天子挣扎着从案几前站起了身,环顾一周,忽然嚷道:“去把甄贵妃给朕叫过来!朕有话要问她!”
方玉擦了把脸,低声道:“贵,贵妃也跟着皇后娘娘一并回丽正殿了。”
第20章
丽正殿里——
涂壁端着一盆温水入内,画钩从薛皇后的寝殿中出来,走快几步,替她打起帘子,涂壁却不领情,还埋怨她道:“你出来做什么?娘娘那儿没人伺候怎么办?”画钩被她说多了,知道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也不恼,反倒讪讪笑起来:“娘娘和太子殿下有话要说,让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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