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方战岩走火入魔的消息,慕功的瞳孔便是放大到极致,多少有些瞠目结舌、大吃一惊。
而祭风道人如实相告的言语更是犹如一把力达千斤的重锤,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慕功的身上,使得他的心里“咯噔”一声,颤了一下,顿时觉得脊骨发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来,就连额头上也已经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们犹如汩汩清泉般沿着脸颊顺流而下,滑至下巴处时稍作停留,然后才如同沉甸甸的陨石般从天而降,坠落在地面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慕功的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安的神情,但这一抹慌张的神色稍纵即逝,还没等祭风道人捕捉到它,它便已如同过眼烟云般消散不见、不复存在了!
慕功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进而愁眉不展、神思不属地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战岩师叔怎会入魔?”
“入魔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祭风道人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只要心中有无法释怀且又时常耿耿于怀的执念,自然就会让心魔有趁虚而入的可趁之机。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魔,只是有些人的意志坚定、内心强大,所以才不会被心魔所侵蚀罢了。而有的人,譬如你的战岩师叔,执念太深,欲望太重,心中有所求且又迟迟惦记,这久而久之,自然就遭到了心魔的侵蚀。”
慕功听后,虽是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不过仍是一脸凝重,愁眉不展、忧思神伤的样子叫人一看就知道他顾虑重重,只是这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是在思索着些什么罢了。
“竟是这样……”慕功颤抖着声线,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提出了自己的顾虑道,“如此说来,当真是我们神宗对不起师弟了……”
祭风道人长叹一口气,进而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拍拍慕功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劝慰道:“好了,慕功,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战岩师弟杀了枯山,杨林风现在对我们肯定是恨之入骨、深恶痛绝,为师只希望你记着,近段时间内,不要想着去找他。我们彼此之间,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纵使杨林风真不回来,那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所做出的决断,我们无权干涉,你,能明白吗?”
慕功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不禁面露难色、满脸愁容,脸色愈发的难看,双手更是于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心里似乎藏了一座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愤怒火山,滚滚岩浆随时都有可能从中喷涌而出!
慕功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权衡利弊过后,还是坚定不移地把心一横,霸气侧漏地放下狠话道:“不行!我要去找师弟,把这件事情跟他说清楚!”
说罢,眼看慕功转身就要离去,但就在这十万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钧一发之际,祭风道人却是一把抓住他雄厚粗壮的臂膀,进而怒目圆睁、瞋目而视,火冒三丈、义愤填膺地厉声呵斥道:“你给我站住!不许去找杨林风!”
慕功在祭风道人的拉扯下赫然止步,进而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回过头,无所畏惧、不管不顾地反问道:“为何?”
祭风道人恶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臭脸,有条有理地以理服人道:“你想去找杨林风说个清楚,可他身为当事人,知道的难道会比你少吗?你以为你所知道的,会比他清楚得多得多吗?!战岩师弟走火入魔误杀枯山大师乃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这也终将成为我们跟杨林风之间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杨林风现在正在气头上,你此时去找他,无疑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那我也不能就这样对师弟放任不管。”慕功皱着眉,苦着脸,有理有据地据理力争道,“师父,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还欠师弟一个道歉吗?”
“道歉?”祭风道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念了一遍,进而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而后用一种阴阳怪调的语气,心知肚明地说,“你觉得道歉有用吗?这难道仅仅是一个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吗?你好言好语地跟杨林风道了歉,他就会原谅我们所犯下的过错了吗?慕功,醒醒吧!这是不可能的!道歉如果有用的话,那杨林风也就不会像躲仇敌一样的对我们避而远之了!”
被祭风道人这么一训斥,慕功的心中竟是一阵触动,其噙着泪光的眼眸隐隐闪烁,仿佛是有星罗棋布、不计其数的泪水即将从中夺眶而出,随即便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只觉得内心一度十分煎熬,可尽管如此,也还是迟迟憋不出一句话来……
慕功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心中早已是七上八下、忐忑万分,小心脏更是一直在“扑通扑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乱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中蹦出来似的!
按兵不动、隐忍不发的慕功憋得面红耳赤、满脸通红,红扑扑的脸颊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骄阳灼烧了一样,简直红得不成样子,想来定是隐忍到了极点,所以才会是这般的愁肠百结、愁绪满天。
许是祭风道人意识到自己的辞色太过锋利的缘故,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进而慢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搭在慕功的肩膀上,平心静气地安抚道:“慕功,为师也舍不得他,为师也希望他可以回来,只是按照现如今这个形势,你真不能去找他,否则情况只会越发糟糕。为师已经失去了你的战岩师叔,为师不希望再失去你了,你能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吗?”
慕功的眉头紧锁,好似荆棘丛生,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简直难以用言语去形容!
慕功紧绷着的脸上就连细皮嫩肉都在瑟瑟发抖,从头到尾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他在内心好一番挣扎过后,还是蛮不在乎地把手一挥,相当强势地甩开祭风道人的臂膀,进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扭头就跑,似是不想再跟祭风道人有过多的交集。
祭风道人见此情形,脸上更是风云突变、骤然变色,当即就露出了一副惊恐万状的神情,进而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正对慕功匆匆忙忙的背影,正想开口劝阻,但才刚刚吐出一个“诶”字,便是不由得欲言又止、如鲠在喉,伴随着喉结的一阵蠕动,这话到嘴边,竟还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最终只好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无比沉重的叹息,其叹息之中,满是身心交病、心力交瘁的无助之感和无奈之意。
就在慕功将要夺门而出的刹那间,吴谋刚好途经此地。
他此行是想来看看祭风道人的状况如何,不料竟是恰好碰见了扬长而去的慕功。
吴谋提起一只手,刚想与之打个招呼,谁知慕功竟是对其不理不睬、视而不见,宛若一道迅猛的疾风从自己的身边呼啸而过,愣是没留下点儿别的什么东西。
吴谋眉梢一紧,当即就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儿,进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倒是有些如坐云雾、不明所以了。
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吴谋一向是聪明绝顶、才智过人,瞧这架势,就知道他一定是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跟祭风道人发生了些许不愉快。
吴谋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进而带着顾虑步入祭风道人的仁和宫。
祭风道人顺着慕功离去的方向望去,不料竟是恰到好处地跟取而代之的吴谋对视一眼。
看到吴谋的祭风道人瞬间就不淡定了。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进而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吴谋的眼神,颇有一番做贼心虚的味道。
吴谋在无可奈何地摇头晃脑的同时马不停蹄地扼腕叹息,像是对祭风道人的表现大失所望。
他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帅气十足地把双手背过身后,进而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逐步向祭风道人靠近。
谁料祭风道人竟是对其熟视无睹,就跟刚才的慕功一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顾自地坐在了石凳上,甚至还稍稍转身扭头,使自己的身躯尽量背对着吴谋,仿佛他是什么如狼似虎的妖魔鬼怪似的,对其可谓避之若浼!
但是吴谋偏偏不如他所愿,在靠近祭风道人以后,非要坐在他的对面,进而镇定自若地倒了一杯茶水,神色自若地喝了起来,愣是没有搭理祭风道人。
祭风道人寻思着吴谋好不对劲儿,以往这种时候,他早该指责起自己的不是来了,结果今天居然这般沉得住气,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喝茶,当真是比自己还要反常许多。
于是乎,祭风道人紧皱着眉头,用一种极其厌烦的语气,略显不耐烦地拷问道:“师弟来这做什么?”
吴谋暗暗一笑,饶有兴致地打趣道:“我记得平日这个点儿,掌宫早就该在宸轩殿批改文书、处理政务了才对,怎么今时今日,却是如此的萎靡不振、暮气沉沉了?”
祭风道人不由得愣了一下,虽然知道吴谋是在明知故问、冷嘲热讽,不过还是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迎着他的话说下去道:“怎么?我恰好今天乏了,休息休息都不行?”
“掌宫身为神宗之主,向来都是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这一天歇下去,可不知得耽误多少正事儿啊。”吴谋用一种阴阳怪调的语气,有意无意地嘲讽道。
祭风道人鄙夷不屑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漠然置之道:“那也没办法,耽误就耽误吧,反正有师弟你帮我盯着,想来歇上一天,也不会酿成什么大错。”
“我不可能每天都能帮掌宫你盯着。”吴谋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冷冷道,“我倒是想问问掌宫你,还要这样一蹶不振到什么时候?不然要是所有的事情都由我一手操持,师弟我当真是不堪重负啊。”
祭风道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气定神闲地撒手不管道:“师弟说笑了,你一向精明能干、足智多谋、深谋远虑,做起事来更是有条不紊、井井有条,远比我能干得多了。我在师弟面前,反倒是小巫见大巫了。不妨这些日子就由师弟你代为掌政好了,相信在师弟你的统领下,神宗一定是蒸蒸日上、愈发强盛。”
听到此处,吴谋的心中一震,身子一颤,眼神更是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恶狠狠地瞪了祭风道人一眼,进而低垂着脑袋,一脸深沉、愁眉苦脸,仿佛是有挥之不去的乌云盖顶,使得吴谋的脸上满是阴霾。
他在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才用一种暗藏杀机的语气,冷冰冰地抛言道:“掌宫的言外之意,是要辞任现在的位子?”
“我可没这么说。”祭风道人瞬间直起身子、挺起腰板,在毅然决然地矢口否认了一遍之后,语气却又越发的低弱,甚至从中透露出一丝卑微之意,“我只是……属实有些累了……”
吴谋的心弦一紧,炯炯有神的目光当中竟也透露出几分茫然,手足无措的样子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抿了抿近乎干枯的嘴唇,进而把双手搭在石桌上,脑袋亦是往前倾了倾,而后皱着眉,苦着脸,苦口婆心地劝阻道:“掌宫,我明白,我都理解的,这段时间,我也感到些许疲惫,只是你我身为神宗的师尊,有时候肩上所背负的,注定要比他人多出许多,现如今神宗经历如此变故,你我更是没有理由懈怠。师弟我,完全能懂得掌宫你的心情。战岩师兄走火入魔落得这般惨痛的境地,我心里亦是为之感到难过。只是逝者已矣,我们这些活着的,尚需砥砺前行。掌宫,如若妖魔鬼怪四大异族在此时进犯,我们难道还能坐以待毙、无动于衷不成吗?”
祭风道人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适的神情,只觉得好一阵头晕目眩、头昏脑胀,仿佛是有成千上万只苍蝇在耳边转悠转悠,一直在耳边“嗡嗡嗡”的吵个不停!
祭风道人惆怅万分地长叹一口气,进而猛地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扣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而后便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径直泣不成声地号啕大哭道:“师弟!这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没能及时注意到战岩师弟走火入魔?!我要是能早点察觉他的异常之处,神宗也不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么多大事!枯山大师不会驾鹤西去、魂归西天,杨林风他……也不至于离我而去!”
吴谋脸上的神情可谓和祭风道人如出一辙,他神思不宁、郁结寒气,一时之间,灰心丧气、失魂落魄,漫天飞舞的愁绪深入骨髓,着实是把人逼到了绝境!
吴谋哭丧着脸,忧心惙惙、惶恐不安地提出了异议道:“掌宫,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越是到了这种危急关头,我们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枯山大师本该是当今江湖上唯一的十重天,而十重天的力量有多么强悍,掌宫的心里比我清楚,可战岩师兄却是仅仅只有八重天的功力,两者实力悬殊,战岩师兄纵使是偷袭,想来也不应该直接给枯山大师造成致命的伤害才对。”
祭风道人一听,脸上的神情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希望的曙光,进而心惊胆颤、坐立不安地试探道:“师弟的意思是……这背后另有蹊跷?”
“掌宫难道不觉得可疑?”吴谋更进一步地疯狂暗示道,“战岩师兄仅仅只有八重天的功力,但枯山大师却是有着整整十重天。如果战岩师兄在这样的强弱悬殊下都能给枯山大师致命一击的话,那这未免也太离谱了一些?”
祭风道人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进而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竟还觉得吴谋说的颇有一番道理,在对其表示认可后,又意味深长地追问道:“那按照师弟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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