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沛琛跟苦无不谋而合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很是不解。
只见王沛琛更进一步地问:“瑞霜姑娘何出此言?”
瑞霜直起身子,挺起腰板,一边比划着双手,一边有理有据地说:“你们想,荣千富并非是朝中大臣,从某种角度来说,只要他遵规守距,遵纪守法,那王允川也是奈何不了他的。而他堂堂居安城首富,又为何要与王允川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呢?”
王沛琛长叹一口气,义愤填膺地说:“父王凶性顽劣,生性残暴,最会仗势欺人。他借着自己城主的身份,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即使不是朝中大臣,也得处处受制于他。哪怕是住在穷乡僻壤的无辜百姓,也未必能逃过他的魔爪。”
瑞霜当即就“啧”了一声,辞气激愤地辩驳道:“王允川品行败坏,道德沦丧,那是他自身的问题,当然得另当别论了!而荣千富是主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他家大业大,无所不有,又为何要做出这般行径吗?”
苦无一听,神色愀然,面色凝重,忧心忡忡地说:“这个问题……我昨天晚上好像问过他。”
“没错,你的确问过他,而且那时……我还注意到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瑞霜意犹未尽道。
“微妙的表情变化?”苦无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格外好奇地问,“小霜你此言何意?”
瑞霜面带微笑,振振有词道:“当你问他这个问题时,荣千富的眼神飘忽不定,心惊胆颤,魂不守舍,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显然是叫人戳到了痛处!”
王沛琛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哭笑不得地说:“没想到瑞霜姑娘观察得竟是如此细致,实在是叫在下佩服不已!”
“哪里,哪里。”瑞霜沾沾自喜地笑了笑,谦逊地说道。
苦无却是眉梢一紧,一筹莫展地问:“可即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呢?”
瑞霜先是发出一声叹息,而后轻轻拍了拍苦无锃亮的脑袋,满是宠爱地嗔怪道:“你傻呀,小和尚?这说明荣千富做贼心虚,心里有鬼呀!”
“做贼心虚,心里有鬼?”苦无愁眉不展,仍是不解,小小的脑袋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瑞霜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正色庄容道:“荣千富腰缠万贯,无所不有,应当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帮助王允川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苦无听到这里,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直接拉长了声线,豁然开朗道:“哦――我明白了。”
王沛琛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迎着他的话说:“听瑞霜姑娘这么一讲,我倒是还真觉得荣千富有些问题了。”
“沛琛兄,荣千富这样的人物什么都不缺,却还要执意效忠王允川,每年更是给他倒贴无数的金银财宝,其中着实古怪,你早该想到其中的蹊跷了。”瑞霜直言不讳道。
王沛琛惭愧一笑,识趣地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说:“瑞霜姑娘所言极是,这一点,倒真是在下疏忽了。”
“可……荣千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苦无愁眉莫展,惴惴不安地问。
“问到点上了!”瑞霜睁大了眼睛,无比激动地说,“这就是我们此行潜进荣府所需要探查的最终目的!”
苦无茅塞顿开,止不住地默默颔首,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东西。
王沛琛皱了皱眉,有所顾虑地说:“可瑞霜姑娘若是为了探查荣千富隐藏在背后的秘密,势必要花费不少的工夫。单单潜入一时的话,未必能如你所愿呀。”
“没错。”瑞霜干脆利落地说,“所以此事我们得从长计议,这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
“瑞霜姑娘打算怎么做?”王沛琛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瑞霜自信一笑,有理有据地说:“要探查荣千富隐藏在背后的目的,我们唯有接近他才能做到,而要接近他,也只有潜入荣府这一条办法。”
“嗯,言之有理。”王沛琛认可道,“如果我们能知道荣千富帮助父王的真实原因,或有可能找到事情的突破口,从而将其一举拿下,让它们之间的关系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这时,苦无突然提出了自己的疑虑道:“可有什么办法是可以让我们长时间待在荣府,悄无声息地获取情报的呢?”
“这个我早就想好啦!”瑞霜咧嘴一笑,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就以下人的身份呆在荣府,虽然苦是苦了点,累是累了点,但为了大局着想,我们也不得不委曲求全了。”
瑞霜说完,又拍了拍苦无的肩膀,试探性地问:“小和尚,这点你没问题吧?”
“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苦无忧心惙惙地说,“可若是让他们察觉到我们面生,到时候露出破绽怎么办?”
“面生?”瑞霜诧异地重复了一遍,相当自然地说,“面生就面生呗,只要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面熟了。”
“不……”苦无面露难色,忐忑不安地说,“小霜,你可想清楚了。万一我们还没待上一段时间就被人发现我们是滥竽充数的下人,非得给撵出去不可。”
“滥竽充数?”瑞霜眉头紧锁,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疑惑不解地问,“小和尚,你稀里糊涂地说些什么呢?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是滥竽充数的下人?”
“为什么我们不是滥竽充数的下人?”苦无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头雾水地反问道,“我们又不是被他招进府中的正式下人,若是叫他觉得面生,当然会引起他的注意了。”
瑞霜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成为荣府的正式下人,不就可以在府中来去自如了吗?”
“小霜,你说的倒轻巧,可我们该如何成为他们府中的下人?”苦无不依不饶地问。
听到这里,瑞霜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苦无,简单粗暴地吐出几个字道:“家丁招选大会呀!”
“家丁招选大会?”苦无一脸懵圈地跟着念了一遍,而后突然愣住,大脑飞速运转,迟迟说不出话来,致使场面一片沉寂。
瑞霜无可奈何地拍了拍手,不敢相信地注视着苦无,心力交瘁地抱怨道:“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根本没和我想到一块儿去呀?”
苦无仍在思量,没作回应。
而这时,王沛琛突然发问道:“瑞霜姑娘,家丁招选大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哦,那是我跟小和尚昨日三更半夜潜入荣府所得到的消息。”瑞霜毫不避讳地说,“昨晚我跟小和尚清清楚楚地听见,荣府的管家说今日要举行家丁招选大会,我就想着刚好借此机会,乔装打扮一番,以下人的机会混入荣府。谁知……小和尚竟连这都能忘。”
瑞霜说完,又气鼓鼓地瞪了一眼苦无,心中满是愤懑。
“哦――”苦无拉长了声线,语调上扬,后知后觉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只见苦无一边面红耳赤地笑了笑,一边愧疚难当地挠了挠头,慢条斯理地说:“小霜,不好意思啊,都怪我糊涂,一时之间,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瑞霜稍稍低头,闭上了眼睛,一手摊开掌心捂着自己的额头,发出一声叹息道:“唉,罢了,本姑娘也不指望你什么了,但愿我们进入荣府之后你能机灵点就行。”
苦无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镇定自若地连声答应道:“你放心,一定一定……”
王沛琛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进而长舒一口气,心如止水地说:“好吧,既然二位已有打算,那在下也就不多加阻拦了。荣府乃是是非之地,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二位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放心吧沛琛兄。”瑞霜把手一挥,坦坦荡荡地说,“山人自有妙计,你用不着担心我们。倒是你,宦海沉浮,风云变化,形势诡谲,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沛琛兄还得应付王允川这样的角色,可比我们要难的多了。”
“呵。”王沛琛轻声一笑,故作轻松地说,“瑞霜姑娘不必担心,我这边只要极力讨好父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一想起我要这么做,就总觉得愧对百姓,心里难免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苦无听后,缓步来到王沛琛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尽心竭力地安慰道:“沛琛兄,痛苦只在一时,我等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定能水到渠成,马到成功!”
王沛琛听了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顿时燃起了斗志,炯炯有神的目光与之对视一眼,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义正言辞地答应道:“嗯,我们兵分两路,各自行事,想来一定可以万无一失,事半功倍!”
瑞霜也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行动。沛琛兄,我跟小和尚就先行一步了。”
“好。”王沛琛平心静气地答应道,“我也该去父王那边,向他示好了,告辞。”
“告辞。”两人双手抱拳,与之作别道。
在苦无和瑞霜离去后,王沛琛则是挥一挥衣袖,往清风院去了。
……
王沛琛来到王允川的寝宫外,径直双膝下跪,沉默不语,一言不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简单地双手抱拳,以示尊敬。
外面的太监见了,迈着轻快灵巧的小碎步,火急火燎地往王允川宽敞的寝宫走去。
只见那名太监来到了正在整理华冠丽服的王允川面前,垂着脑袋,双手作揖,轻声细语地禀告道:“城主,殿下来了。”
王允川面不改色地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衣饰,一脸的云淡风轻,风平浪静,看来身旁的李保春果然早已提前通知了一声。
只可惜,王允川并没有搭理前来禀告的那名太监,而是对其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之中,气氛也随之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直到李保春出手,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只见李保春手执拂尘,双手作揖,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名太监的话语:“城主,殿下来了。”
王允川愣了一下,微微皱眉,进而面带不悦地长叹一口气,愁绪万千地说:“让他进来吧……”
“是。”李保春轻轻答应了一声,而后便对着底下的那名太监使眼色。
那名太监与之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然后才低着头,怯生生地退了出去,来到王沛琛的身边,笑脸相迎道:“殿下,您可以进去了。”
得到了王允川的应许,王沛琛这才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进了王允川的寝宫。
“儿臣拜见父王。”王沛琛来到王允川的身后,跪地叩首,毕恭毕敬地喊道。
王允川坐在铜镜前摆弄象征王权的头饰,头也不回地问:“不是让你在静心别院待着吗?你怎么出来了?”
王沛琛直起身子,却未站起,双手向前伸直作揖,泰然自若地说:“儿臣来给父王请安。”
王允川怔了一下,心中一阵触动,突然停了手,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起身回过头,板着一张脸,从容不迫地开口道:“平身吧。”
“谢父王。”王沛琛一丝不苟地答应道。
王允川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一张金碧辉煌的座椅上,用手拍了拍桌子,并不断冲他使眼色,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的这张椅子上。
王沛琛虽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婉拒道:“谢父王,儿臣站着就好。”
“坐。”王允川简单粗暴地吐出一个字,语气更是强烈了几分。
王沛琛隐隐约约感到了父王的一丝不满,为了顾全大局,情急之下,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道:“是。”
王允川抬起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水流由低到高,由少至多,愈发清脆的声响像是死神奔来的脚步,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王沛琛正襟危坐,故作镇定地咽了咽口水,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仅仅是父王的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让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来。
王允川别有深意地递茶。
王沛琛战战兢兢地接茶。
在双方共同触及茶杯的一刹那,冲着彼此相视一笑,别有一番韵味。
“琛儿。”王允川笑里藏刀道,“今日不请自来,想必不是为了请安这么简单吧?”
王沛琛递到嘴边的茶忽然停住,只见他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放下茶杯,轻声一笑,不紧不慢地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父王日夜操劳政务,宵衣旰食,通宵达旦,忧国忧民,实属一代明君。而儿臣久未上朝,未能替父王分忧政事,故而心中很是愧疚,特地来向父王请罪。还请父王,降罪。”
王沛琛说完,飞快起身,再度双手作揖,伛偻着身子,对王允川深深鞠了一躬。
王允川睁大了眼睛,挑着眉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进而轻蔑一笑,饶有兴致地怀疑道:“琛儿,今日此举,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父王,先前多有误会,儿臣现已知错,您陂湖禀量,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原谅儿臣当时的懵懂无知。从今往后,儿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父王,巩固江山。”王沛琛提高了音量,字正腔圆地说道。
王允川思量片刻后,心满意足地默默颔首,不慌不忙地答应道:“你先起来吧。”
“不。”王沛琛毅然决然地拒绝道,“父王若是不原谅儿臣,儿臣绝不起来。”
“啧。”王允川瞥了他一眼,喉结一阵蠕动,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才慎重地开口道,“好,本王原谅你了,快起来吧!”
一听这话,王沛琛便忍不住咧嘴一笑,欣然自喜,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兴高采烈地连声感激道:“谢父王!谢父王!”
“坐吧。”王允川慢条斯理地轻声道。
待到王沛琛重新入座后,王允川才郑重其事地开口道:“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琛儿,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儿臣愿跟在父王左右,跟父王一起,成就一方霸业!”王沛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像是真的一样。
王允川平静地点点头,正色庄容地说:“本王向来看好你,也很器重你。若非你之前……”
“父王。”还没等王允川说完,王沛琛便径直将其打断道,“往事不必再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儿臣现在只想辅佐父王,功成名就。”
王允川心潮起伏地点了点头,而后起身,长舒一口气,挥一挥衣袖,轻松自如地说:“也罢!马上就要上朝了,你随本王,一起走吧。”
“是!”王沛琛连忙起身答应道,心中暗自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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