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战岩瞥了他一眼,而后又转过身去,背对着于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险狡诈的笑容,故作担忧地说:“怕就怕祭风再度包庇苦无,让他侥幸逃过一劫呀。”
“就为这个?”于七不禁眯起了眼睛,诧异地问。
方战岩再转过身,回过头,更进一步地试探道:“倘若祭风执意包庇苦无,苦无便不会被逐出神宗。届时,要想取得他体内的灭魂之力,便是又多了几层风险。你说,如何能不叫我担心?”
“呵。”于七轻声一笑,把手一挥,蛮不在乎地说,“苦无再度爆发体内的灭魂之力,以下犯上,顶撞师长。你觉得,祭风能保得住他第一回,还能保得住他第二回么?”
“的确如此。然而苦无这回不光是以下犯上,顶撞师长,他将熔寂封印以后,还去了归羽宫兴风作浪,大开杀戒。在他的影响下,不少弟子都搬进了归元堂呢。”方战岩意犹未尽地说道。
“哦?”于七不禁提起了一丝兴趣,饶有兴致地说,“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更不用担心了?”
“如何不用担心?”方战岩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苦无虽然犯下弥天大错,可祭风却因他舍身相救,打算判他一个功过相抵,让他成为无罪之身,试问在这样的形势下,你又如何让苦无被逐出神宗呢?”
“哼,简单。”于七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说,“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祭风道人还真以为这神宗都是他一人的天下么?他想让苦无无罪,还没问神宗的众弟子答不答应呢。”
“众弟子人微言轻,祭风倘若一意孤行,要救下苦无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怕没这么好对付。”方战岩有意无意地说道。
于七挥一挥衣袖,潇洒自如地说:“怕什么,即便祭风道人真的让苦无成功留在了神宗,我们能忍,但有一人却是万万都不能忍。”
“你是说……”方战岩顿了顿,想了想,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若有所思地吐出三个字,“洛扶烟?”
于七的嘴角上扬到极致,信誓旦旦地说:“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夺得苦无体内的灭魂之力,而洛扶烟的目的就比较纯粹了,他想要的,是让苦无从自己面前消失。掌宫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苦无,洛扶烟一定第一个反对。”
“你打算怎么做?”方战岩斜视于七,冷冷地问。
于七轻声一笑,胸有成竹地说:“你若实在不放心,待会儿我再去找一趟洛扶烟,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按照洛扶烟的性子,不怕他不站出来反对。届时一呼百应,祭风道人虽是神宗之主,但能抵得过他们人多势众么?”
方战岩一听,眼珠子于眼眶中转了转,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没想到于七为了此事,当真是尽心竭力,亲力亲为,于是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赞不绝口道:“好好好,好极了,谋划诸多,果然是天衣无缝!”
“我办事,你放心。”于七拉长了声线,悠哉悠哉地说道。
“是啊,我当然可以放心了。”方战岩不禁发出了一阵阴森可怖的笑声,轻轻松松地说,“因为祭风早已做出了决断,即使他徇私枉法,包庇苦无,苦无也势必要下山待上一段时间,而他下山游历的那段期间,便是我下手的最佳时机。”
听到这里,于七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虎视眈眈地凝视着方战岩,愁眉莫展地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苦无势必会下山待上一段时间?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方战岩用一种阴阳怪调的语气,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熔寂的封印已破,他必须要采取一些手段,来阻止熔寂重新为祸人间而已。”
于七眉梢一紧,图谋不轨地问道:“祭风道人打算怎么做?这和苦无又有什么关系?”
“这当然和苦无有关系。”方战岩有理有据地娓娓道,“因为祭风听了岭湾真人的言论,打算让苦无带着熔寂闯荡江湖,游历四方,以去除熔寂身上的戾气,事成之后,再度封印,以防其再度躁动,永绝后患。”
于七一听,神情忽然变得庄严肃穆起来,愁眉锁眼,恶狠狠地注视着方战岩,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你之前还跟我浪费这么多口舌,莫非是存心戏弄我?”
“非也,非也。”方战岩的双手背过身后,孤傲地抬起头,镇定自若地说,“我一五一十地将其中诸多细节通通告知于你,说明了我信任你,更是为了让你对所有的事情有一个整体的认识,否则你又怎能理解其中的曲折和来龙去脉呢?”
“哼。”于七一脸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鄙夷不屑地说,“说得好听,美其名曰是信任我,实则不过是在试探我。你真当我跟苦无一样,是个木鱼脑袋吗?”
“不敢,不敢。”方战岩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挑了挑眉头,泰然自若地说,“这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我从未这么想过。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无中生有呀!”
“哼,我血口喷人也好,无中生有也罢,有没有这层意思,你心里最是清楚不过了。”于七板着一张脸,极为不悦地说,“但我警告你,你别忘了,杀苦无的利器和吸纳他体内灭魂之力的容器,这些,都只有我能给你。你要是把我惹毛了,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方战岩心中一震,身子一颤,顿时觉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来,瞳孔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道:“好,这事儿就算我错了,但你与其想这些,倒不如先想想你的熔寂该怎么办。”
“熔寂怎么了?”于七明知故问道。
方战岩眉头紧锁,不敢相信地问:“你心心念念的熔寂马上就要被苦无带走了,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担心?”
“带走就带走,这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于七把手一挥,蛮不在乎地说,“况且,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要的是熔寂了?”
方战岩瞠目结舌,大吃一惊道:“怎么?难道你想要的不是熔寂?”
“我记得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想要的是熔寂吧?”于七其味无穷地说,“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你在自作多情罢了。”
“你……”方战岩欲言又止,一时之间,青筋暴起,怒火中烧,差点就要对他大打出手,好在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只见方战岩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如果你不想要熔寂,那你这么帮我,又是为了什么?”
于七的面部一阵抽搐,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诡异笑容,别有深意地说:“不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帮你而已,你用不着探取我的目的,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没有威胁。”
方战岩长叹一口气,有意无意地说道:“如此说来,即便熔寂到了苦无的手里,任凭他怎么处置,你都毫不在乎了?”
“处置?”于七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振振有词道,“你是说让苦无游历四方,从而净化熔寂身上的戾气?”
“怎么?难道行不通?”方战岩平心静气地问。
于七轻声笑笑,挥一挥衣袖,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坦坦荡荡地说:“倒也不是行不通,只不过要去除熔寂身上的戾气,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啊。如若真如此做,我们怕是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苦无了。”
“此话怎讲?”
于七自信满满地说:“苦无要净化熔寂身上的戾气,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功,此番带着熔寂下山游历,少说数年。”
“呵……正合我意。”方战岩幸灾乐祸道,“他下山的时间越长,我能对他动手的机会也就越多,更是不必急于一时了。”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好奇。”于七有所顾虑地说,“要想去除熔寂身上的戾气,首先你得能够驾驭住熔寂的力量才行。苦无现在连自己体内的灭魂之力都没驾驭住,难不成还想着驾驭熔寂?”
方战岩冷笑一声,语重心长地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吴谋和祭风早已为他想到了万全之策,就等着苦无一口答应,将熔寂托付于他。”
“哦?万全之策?”于七的双眼散发着亮光,兴致勃勃地问,“说来听听。”
方战岩有条有理地解释道:“今日祭风已去铸铁阁下令,让他们以金刚石为材料,锻造一柄坚不可摧的剑鞘,之后吴谋再在剑鞘上施以积仁咒印,使其富有灵力,从而起到一个压制熔寂的作用。”
“哦,竟还有此事?”于七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
方战岩斩钉截铁地肯定道:“当时我就在现场,亲耳所听,千真万确。”
于七默默颔首,心潮起伏地点评道:“如此,倒是不失为一种妥当之策,但他们未免也太小瞧熔寂的力量了吧?以金刚石铸成的剑鞘再施以积仁咒印,能压得住熔寂一时,却也压不住熔寂一世,熔寂迟早会挣脱剑鞘的束缚,重现于世。届时熔寂再度为祸人间,祭风道人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方战岩面色凝重地发出一声叹息,神色愀然地说:“你想到的,祭风自然也是想到了,而你没想到的,祭风他们却也是想到了。”
“哦?难道是我哪里疏忽了?”
方战岩从容不迫地解释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剑鞘对熔寂的压制力会慢慢减弱不假,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苦无的功法亦是会突飞猛进,更何况还有灭魂之力在他体内相辅相成。待到熔寂攻破剑鞘的封印,只怕苦无早已凭借灭魂之力,扶摇直上,一步登天了。届时,要驾驭住熔寂,净化它身上的戾气,便也是易如反掌了。”
于七不禁“啧”了一声,止不住地默默颔首,颇为认同地说:“言之有理。我倒是把这一点给忘了,灭魂之力加上熔寂,苦无的功力势必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只怕江湖上的诸多势力也是奈何不了他了。”
“哼。”方战岩冷淡一笑,心狠手辣地说道,“你觉得,我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若敕政则躬,杜渐防萌,则凶妖消灭,害除福凑矣。我会将苦无扼杀在萌芽之中,他永远别想有成长的机会。”
……
就在这时,瑞霜蹑手蹑脚地潜进了奇阳宫,那所灯火通明的卧房,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瑞霜小心翼翼地向于七的卧房靠近,然而诡谲神算的于七早就有所警惕,更何况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瑞霜小巧玲珑的身影在纸窗前若隐若现,怎能不引起二人的主意?
于七毫不间断地冲着方战岩使眼色,方战岩心领神会,一下子就明白了于七的意思。
于是乎,两人不谋而合地缓缓向房门移动,企图杀她个措手不及。
正当瑞霜愁眉莫展,为什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之时,方战岩却是猛不防地推门而出,火速凝出一掌,从侧面朝着在门外偷听的瑞霜轰了过去。
瑞霜不由得吓了一激灵,情急之中,出于本能地交叉着双手挡在面前。
方战岩这一掌,便是毫不留情地轰在了她的手腕上。
瑞霜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把脚一横,才勉勉强强地停了下来。
可瑞霜才刚刚挪开眼前的手臂,却又见方战岩一脚向自己踹了过来。
方战岩武功高强,动作迅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套招式,相当连贯。
瑞霜反应不及,一时不慎,致使这一脚硬生生地踢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在步步后退的同时,也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声。
方战岩一听这声音,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站稳脚跟,定睛一看,不由得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情,直接匪夷所思地脱口而出道:“是你!”
这时,于七也迎上前来,站在了方战岩的旁边,有条不紊地问:“这位是?”
“她就是妖帝之女,妖瑞霜。”方战岩从从容容地解释道。
于七听了,不自觉地笑了笑,识趣地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说道:“原来是瑞霜公主大驾光临,失礼失礼。”
“你少来这套!”瑞霜暗暗喘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挺起腰板,把手一挥,愤愤不平地说,“你是谁!”
于七笑脸相迎,恭恭敬敬地说道:“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于七,见过公主殿下。”
“于七……”瑞霜一边念叨着他的名字,一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进而毫不避讳地说道,“你跟方战岩是一伙儿的?”
于七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答道:“这是我师父。”
“哦……原来是你师父……”瑞霜振振有词道,“这么说的话,你们当真是一伙儿的咯?”
于七的嘴角仍然挂着一丝笑意,面不改色地说道:“在下不知,公主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惺惺作态了。”瑞霜叉着腰,气鼓鼓地直言不讳道,“你们瞒得了小和尚,可瞒不了我。如果本公主猜的没错的话,一定就是你们二人三番五次地加害小和尚吧?”
“小和尚?”于七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匆匆反应过来后,会心一笑,灵机一动道,“公主殿下口中的小和尚,想必指的是苦无吧?”
“没错,就是他!”瑞霜大大方方地承认道,“说!你们为什么要害小和尚?”
“公主殿下,在下实在是冤枉呀!”于七皱着眉,苦着脸,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真心实意地说道,“在下和苦无情同手足,又怎么会想要加害于他呢?”
“少废话!”瑞霜高傲地抬起头,毫不退让地说,“到了本公主面前,还敢惺惺作态,实话告诉你们吧!本公主今夜前来,就是要让你们原形毕露!”
“哦?原形毕露?”于七跟着他一块儿念了一遍,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阴森诡异的笑声,颇为好奇地说,“公主殿下打算如何让我们原形毕露呢?”
“自然是揭发你们的罪行!让掌宫秉公执法,好好地惩罚你们!”瑞霜理直气壮地说道。
“哈哈!”于七控制不住地捧腹大笑,当真是觉得有趣极了。
“你……你笑什么!”瑞霜鼓起勇气,眼神飘忽不定,极其不自然地厉声呵斥道。
“没什么。”于七不紧不慢地说,“只是觉得公主殿下这一声掌宫倒是唤得好生亲切,着实是让在下忍俊不禁。”
“亲不亲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况且,这也不关你的事!”瑞霜义正严辞地说道,“你们要是有这闲工夫,还是赶紧为自己想一条后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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