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高谐始终是首鼠两端,犹豫不决。
怪倚硎还以为他马上就要说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谁知他竟只是冷笑一声,颇具挑逗意味地说:“呵,我乃淙南派一代掌门,而身处高官厚位的怪统领你,现在已然沦为我的阶下囚,不知怪统领可否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跟你哆嗦半天,还要将我的行事目的告知于你呢?”
怪倚硎一怔,过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倒真是给高谐这一番言语问住了,心想,他还真是慎之又慎,潜藏在他背后的那个秘密一定非比寻常!
值此危急之际,好在怪倚硎急中生智,淡然一笑道:“你不与我说,是你选择的权力,高掌门自然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我的必要,但你若是与我说,那就是高掌门的气度使然了。”
“哦?”高谐饶有兴致地问,“何出此言?”
怪倚硎沉着冷静地娓娓道:“在下既然已经落入高掌门手里,说白了,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将死之人,得知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反正马上就要被封口了,高掌门若是敢与我说,不恰恰是证明了你的胸有成竹和陂湖禀量么?”
说完,又冲他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古怪一笑。
自己能否活命,高谐能否中招,就全看他吃不吃这一套了。
高谐挺起腰板,直起身子,昂首挺胸,颇具大义凛然之风。
他抬起头,眼珠向上滚动,细细想来,倒真是如此,便情不自禁地微微颔首,以示答应,而后又由衷感慨道:“怪统领巧舌如簧,能言善辩,高某佩服。”
怪倚硎不自觉地低了低头,惭愧一笑,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高掌门德才兼备,才是大英雄,真名士。”
高谐微微一笑,已然听出了他这番话又是在讨好自己,为的,就是那所谓的真相。
于是乎,高谐将计就计,信誓旦旦地说道:“既然怪统领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高某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追杀你,全因你是异族之人,且单独行动,孤身一人,方便下手,而我又因一时之间,怒火中烧,痛心疾首,才会下令,让四名爱徒追杀你。怎么样?高某这么说,怪统领可满意了?”
怪倚硎听后,全无任何惊讶之态,仿佛这个原因是他意料之中的一般,他只是轻蔑一笑,别有深意地夸赞道:“哈哈,高掌门还真是守口如瓶啊!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高谐一听,瞬间慌了神,这个怪倚硎果然如江湖传言中的那样,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洞察人心,着实难以对付,本想着随便找个恰当的理由搪塞过去,却没想到,竟被他一眼识破,当场拆穿。
可是高谐仍是有些不甘心,便故作轻松地问:“怪统领此言何意?高某已经按你所说,如实相告,莫非你还不知足,想要从我手中逃出生天不成?”
怪倚硎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高掌门,既不肯如实相告,说这么多又有何益处呢?莫非你是把我当傻子看待了?这么破绽百出的理由,亏你编得出来,只怕除魔卫道之心是假,煽风点火,祸乱江湖才是真吧?”
高谐愣了一下,仍装糊涂道:“怪统领在说些什么,高某根本不明白啊!”
“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怪倚硎接着他的话立马说道,“相信高掌门自己,比谁都要更清楚一些吧?”
高谐倒吸一口凉气,故作镇定,强颜欢笑道:“怪统领言之凿凿,难道说,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定论谈不上——只是……有一些猜测罢了。”怪倚硎冷冰冰地说。
而高谐则是提起了一丝兴趣,兴致勃勃地说:“愿闻其详。”
怪倚硎郑重其事地说道:“高掌门,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情,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笨,从我和其他人开始营救瑞霜起,你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哦?这么快?”高谐有所怀疑地问,“怪统领的意思是,与我才一见面,就已经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
“可以这么说。”怪倚硎相当自然地回答道。
高谐又问:“那怪统领倒是说说,是什么让你开始发觉,我有异常的?”
“简单。”怪倚硎轻轻松松地说,“从你急不可耐地煽风点火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别有所图了。”
“说下去。”
“淙南,峒川,落悠三派联手,看似是虞溪英在发号施令,操控大局,实则你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调转大家的方向,将矛头指向我们异族,以惩恶扬善为由,多次想要取我们的项上人头,以达成你那不为人知的目的。”
“不为人知的目的?呵呵……”高谐冷笑几声,不屑一顾地说,“那怪统领可知,我那不为人知的目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江湖上再无腥风血雨么?”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不仅纯粹,而且简单,但却因为你,我突然改变了我的想法。”怪倚硎义正严辞地说道。
“因为我?”高谐不由得重复了一遍,一头雾水地问,“怪统领何出此言?”
怪倚硎振振有词道:“神剑仙替我们救出人质后,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的到此结束,却没想到,你竟派出淙南四侠来追杀我,就凭这一点,怎能叫人不心生疑虑?”
高谐辩解道:“派弟子杀你,也全是出于对你们异族的憎恨和厌恶,这有何不妥?”
怪倚硎轻声笑笑,胸有成竹地反驳道:“不不不,高掌门,你终究是太过大意了,神剑仙在江湖上是何其的威风凛凛,你们可是才刚刚受到他的镇压,你还为此失去了一条手臂,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有胆子再妄自行动,单凭你对我们异族的深恶痛绝?这还远远不够!一定还有一样东西,即使是让你付出生命,也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得到,而那样东西,正是你不为人知的秘密!”
语毕,怪倚硎便用犀利的眼神眨也不眨地盯着高谐,企图再从他身上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高谐愣了一下,匪夷所思地盯着怪倚硎,眼神当中充满了震惊,知道他能够揣测人心,却不曾想,他竟能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猜测得面面俱到,着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高谐现在真想拍手叫好,却因只有一只手而又无可奈何,只得闭着眼睛,心力交瘁地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笑声。
怪倚硎见他这般丧心病狂的样子,诧异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最终镇定自若地问:“高掌门这么开心,不知我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呢?”
高谐笑着笑着,忽然停了声,睁开双眼,凶神恶煞地与之对视,刻意嘶哑着声线,冷血无情地说道:“没错!怪统领揣测人心的本领果然非同寻常,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你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了……”
“那样东西,是什么?”怪倚硎带着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开门见山地问道。
高谐收起了丑恶的嘴脸,化作一副高傲的态度,轻蔑一笑,蛮不在乎地说:“既然怪统领都已经猜到这个份上了,那我更进一步地直言相告也无妨。其实从始至终,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象征着天下第一名门正派的牌匾!”
“牌匾?”
“对……”高谐说这话时,眼神中竟发着亮光,“就是为了牌匾……”
怪倚硎不禁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得牌匾者,号令群雄,莫敢不从……”
“呵呵。”高谐轻声笑道,“没想到怪统领知道的还不少嘛!”
怪倚硎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我记得没错,现在这块儿牌匾的主人,应该是四大门派之首的神宗吧?”
“不错。”高谐满意地点头肯定道,“就在神宗当中。”
怪倚硎大吃一惊道:“高谐啊高谐,你好大的野心呐!竟敢打起牌匾的主意来了,此事若是为神宗所知,你定当吃不了兜着走!”
“恐怕他们已经知道了……”高谐长叹道。
怪倚硎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已经知道了?”
高谐不再继续谈论此事,反倒是平心静气地对怪倚硎说:“只要我夺得牌匾,便能号令江湖群雄,我淙南派,必将成为天下第一帮派,怪统领,我问你,若是有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抓住它,然后将牌匾,占为己有呢?”
“呵。”怪倚硎不屑一顾地说,“我乃怪族统领,手下无数精兵强将,这牌匾是你们正派之物,有什么值得我稀罕的?只是我仍有一事不明,牌匾现如今在神宗手里,你去找他们的茬就行了,为什么要将此物与我们异族扯上干系呢?我记得一直以来,都是神宗与我们作对居多,至于我们与其他门派交手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啊!”
“哈哈。”高谐居心叵测地笑了笑,别有深意地说,“怪统领这般聪慧,其中缘由,想必不会不知吧?”
怪倚硎眉梢一紧,把头微微一沉,不禁陷入了沉思。
高谐挑明道:“怪统领也说了,与你们作对的,都是神宗居多,妖魔鬼怪,四大异族,上下齐心,我们其他门派没有神宗这般的实力,如何敢与你们抗衡呢?单凭神宗一派实力便已可与你们四大异族抗衡,其实力已经是显而易见了,既打不过你们异族,我又怎么敢直接去找神宗的麻烦呢?”
“你自知不是异族敌手,又对我们下手,是为了?”
高谐拉长了声线,懒懒散散地说:“正邪两派,自古以来便一直处于水火不相容的境地,诸多门派嫉恶如仇,却畏于你们的实力迟迟不敢出手,我若是能成功将斩下四大统领之一的项上人头,岂不是立下奇功?”
怪倚硎听到这里,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便接着他的话说道:“立下奇功,你在江湖上的地位便会蒸蒸日上,拉拢了大部分人心,就可以兵不血刃地迫使神宗交出牌匾,届时,群雄以你马首是瞻,你称霸江湖,指日可待?”
“怪统领所言极是,一字一言,皆是我心中所想。”高谐心满意足地说。
怪倚硎忍不住感慨道:“这样环环相扣,复杂而又周密的计划都能想得出来,高掌门真是煞费苦心,下了一盘大棋啊!”
高谐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谦虚地说:“怪统领过誉了,其实我没有想到的是,怪统领你,会成为我这计划中,最是至关重要的部分。”
怪倚硎长叹一口气,后悔莫及地说:“我也没有想到啊,要完成你的大计,四大统领之中必须死一个,如果死的不是我,又会是谁呢?唉,也难怪你这么心急想要杀我了,连牢房我都住不过一日……”
高谐同样为他感到可惜道:“我本是抓了妖瑞霜和魔霄这两个娃娃,想着以此要挟妖杞囊和魔夔,两人之间,必死一个。不过,没想到啊,神剑仙竟收了妖瑞霜为徒,导致我的计划全面瓦解,分崩离析,后来阴差阳错,我的四个徒弟竟然抓到了你……”
……
高谐与怪倚硎谈话间,淙南四侠中的三人仍待在房门外苦苦等候,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难免会有些不耐烦起来。
只见坐在台阶上的廖有德抱怨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师父他们,竟然还不出来么?”
范侯之伸出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四师弟,耐心点,说不定再等一会儿,他们就出来了。”
“怪倚硎是怪族的统领,不管大事小事,皆需经过他手,他一定掌握着很多重要的信息,所以师父才会盘问如此之久,这未尝不是件坏事,若是怪倚硎不打自招,倒有可能说出假消息来蒙骗我们,只有经过严刑拷打,严厉盘问之后的消息,才有可能是真的。”宋朝阳认真严肃地猜测道。
听了大师兄的话,廖有德也只得发出一声叹息,委屈地答应道:“好吧……”
……
与此同时,妖杞囊,高远林和怪墨珏三人也已经抵达了淙南派。
淙南派刚经受神剑仙带来的重创,正是防卫最薄弱的时候,因此三人闯入,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茫茫黑夜中,最是灯火亮。
值此深夜,唯一的亮光便是位于高谐的卧房中,而这一抹仅存的亮光,很快就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他们悄无声息地行走于房梁之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畅通无阻。
“有人把守。”怪墨珏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妖杞囊不明所以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这么晚了,只有这间房还是亮着的呢?”
“灯火通明,有人把守,其中一定有蹊跷。”高远林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二话不说地肯定道,“怪尊说不定就关在里面,我要去救他!”
高远林说完,正要纵身一跃,动身营救,却被怪墨珏一把拦下。
只见怪墨珏直接横着伸出自己长长的手臂,挡在了高远林面前,并当即轻声惊呼道:“等一下!”
“干什么?”高远林见他拦住自己去路,果断狠狠瞪了他一眼,紧张不安地问,“怪尊无故失踪,定是淙南派所为无疑,现在不去救,难道还让怪尊饱受折磨么?”
“这是淙南派掌门人的房间。”怪墨珏避开他的问题,一鸣惊人道。
“掌门?那也就是说,这是高谐的卧房了。”妖杞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好奇地问,“墨珏,你来过这儿?”
“并未来过。”怪墨珏老老实实地答道。
妖杞囊不明所以地脱口而出道:“那你如何能断定,这是淙南派掌门人,高谐的卧房呢?”
怪墨珏有理有据地说:“瞧这院落中的陈设就知道了,范围宽广,洁净简明,不饰奢华,加上有弟子看守,我有七成把握,这极有可能是掌门人的卧房。”
“是高谐的卧房又当如何?”高远林天不怕地不怕地说道,“不管怎样,我都要进去瞧上一瞧,看看怪尊究竟在不在里面!”
“虎王,且慢!”妖杞囊惊慌失措地劝阻道,“这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我们此行不过是为了来救人而已,没必要闹出太大的动静,若是惊动了高谐,可就没这么容易离开了。”
高远林毫不退缩地说:“无妨,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你们只管躲在暗处便可,就这些虾兵蟹将,我一人足矣!”
“虎王,大局为重啊!”妖杞囊真心实意地劝道,“你要解决这几个看守的弟子,固然容易,可免不了一番打打杀杀,墨珏武艺不精,我经过白天一役,功力尚未恢复几成,武怪更是在他们手里,若是惊扰太多,我们始终占不了上风!”
高远林听得瞠目结舌,无话可说,急得焦头烂额,恨得咬牙切齿,只巴不得快点出手,早些了结这件事情,救怪尊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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