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风道人低了低头,谦虚地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曾经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但只有当你真正遭受重创之后,才能真切体会到那其中的意义。”
吴谋露出灿烂的笑容,心满意足地说:“掌宫深明大义,师弟倍感钦佩。”
祭风道人长叹一口气,坦荡地说:“行了!不说了!正事要紧,还是赶紧找师叔去吧!”
“是。”吴谋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随后,二人便不再说话,加快了前往静帘宫的步伐。
……
奇阳宫内,受了重伤的方战岩正在房中自行调养,恢复真气。
居心叵测的于七和天性纯良的陈阙也伴随在他的左右。
待方战岩一套真气运行完以后,于七便赶忙上前,惺惺作态地问:“师父,您怎么样了?伤口可还觉得疼痛?”
方战岩慢慢地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区区小伤,不碍事。”
“这怎么能是小伤呢!”于七有意无意地提起刚才发生的事情道,“您被苦无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甚至是奄奄一息,险些命丧黄泉,又叫我和师兄如何不能担心!”
方战岩一听苦无二字,脸色大变,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充斥着愤怒的神色,当即一掌拍在了位于自己面前的木桌上。
只听见“啪”地一声,一阵木具坍塌的声音接踵而至,传入三人的耳中。
陈阙不由得身子一震,显然是被师父的突然震怒吓了一跳。
而于七则是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一般。
“苦无……”方战岩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不知不觉间,已是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陈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进而连忙双手作揖安抚道:“师父息怒,据弟子了解,苦无师弟素来性情温和,品性良善,尊师重道,安分守己,他绝不会做出这种欺师灭祖之事,一定是事出有因,才会如此!”
语毕,方战岩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陈阙身子一缩,耸了耸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于七坚持不懈地煽风点火道:“师兄,事实摆在眼前,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苦无可是当着我们众弟子的面,对师父大打出手的,难道你要吃里扒外,和苦无那家伙一样,欺师灭祖,丧尽天良吗!”
听了于七这般辞气激愤的一番言语,陈阙简直不敢相信,这竟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陈阙匪夷所思地质问道:“师弟!你怎么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记得那会儿初入神宗时,就属你,百华,苦无三人关系最好,如今苦无有难,你怎么……”
“够了!”于七二话不说,径直打断他的话,恶狠狠地盯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别说了,师兄,那都是曾经的事情了,我虽与他关系要好,但我绝不是那种黑白不分之人,他重伤我师父,我便和他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陈阙见他这般的无理取闹,不可理喻,便直接不予理会,转而对方战岩劝道:“师父,苦无那时双瞳异色,神志不清,显然是被某种力量操控了心智才会如此。”
“师兄,你不要再为苦无辩解了!”于七火上浇油道,“他是刻意而为之也好,是遭人陷害也罢,他重伤我师父,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在场的众弟子亲眼所见,有目共睹!你休要为他开脱!”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事出有因啊!”
“我不管什么事出有因,我只要他付出代价!”于七愤愤不平地说。
陈阙气不打一处来地反驳道:“你这样才是颠倒黑白,善恶不分!事情的真相都没调查清楚,苦无究竟是因何乱了心智,我们根本无从知晓,而你却在这里信口开河,妄下定论,这如何能说得过去!”
“你……”
“够了!”于七还想接着反驳,却被方战岩一把打断道,“你们二人不必再吵了!”
在方战岩的一声呵斥之下,二人才安分下来,默不作声。
接着,方战岩又冷冷地对陈阙说道:“阙儿,你先出去。”
陈阙一听,瞬间愕然了,这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师父,我……”
“出去!”方战岩径直闭上了眼睛,好像是不想见到他一般。
陈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神色愀然,黯淡无光,瞬间变得沮丧起来,只得低着头,低声下气地答应道:“是……徒儿告退……”
说着,便有些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这时,于七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他,并轻声叫道:“师兄!”
于七的眼神当中透露出一股真挚和虔诚,丝毫没了刚才与自己辩驳时的凶神恶煞之态,叫陈阙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师兄你去哪?”于七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不关你的事。”陈阙冷漠地答道,“你没听到吗?师父叫我出去啊!”
于七瞥了一眼方战岩,又拉拉陈阙的衣袖,轻轻地说:“师兄莫急,且听我解释。”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陈阙一脸厌恶地说,“你又有什么好解释的?苦无视你为好友,可你呢?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仅没有站出来为他打抱不平,反倒还落井下石,你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陈阙越说越大声,吵得方战岩心神不宁,怒火中烧。
于七见师父面有怒色,不得不将陈阙带出房外,而后又苦口婆心地说:“师兄,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阙深吸一口气,看在同门一场,往日情分的面子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快说吧。若还是那些诋毁苦无师弟的恶言恶语,那就不必与我废话了。”
于七欣喜若狂地答道:“师兄放心,肯定不会!其实师弟我之所以这样诋毁苦无,那都是因为师父那会儿正在气头上,我们二人必须顺着他的心意走,才能切中肯綮,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进而帮助师父,消除他心中的怒火。”
陈阙听了他这一番措辞,不禁开始细细思索起来,几经思量后,竟觉得于七这小子还有几分聪慧,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误会了他,现在自己对他,反倒是怀着一丝愧疚之情了。
陈阙心情大好,喜上眉梢,饶有兴致地问:“师弟接下来想怎么做?”
于七有些得意地说:“师兄放心,师父这边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会尽力地安慰他,助师父脱离苦海,消除怒火,让他和苦无,涣然冰释。”
“好。”陈阙默默颔首,之后又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诚挚地说,“师弟,刚才是师兄误会你了,师兄向你道歉。”
于七蛮不在乎地把手一挥,坦荡地说:“没事儿!师兄误会我,那也是情有可原,也怪我,事先没有跟师兄打好招呼。”
陈阙满意地说:“我方才以为,你当真是对苦无师弟有这么多的愤懑和不满,现在想想,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于七谦虚地笑道:“师兄过誉了,我也是急中生智,另辟蹊径,才能想出这个法子。”
陈阙笑着笑着,忽然眉梢一紧,话锋一转,语调上扬,疑惑不解地说:“诶?你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机灵?”
于七一怔,尴尬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地抱怨道:“师兄平日里光顾着练习功法,日求上进,更上一层楼了,哪还能注意到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小聪明呀……”
“嘿——”陈阙忽然变了脸色,拉长了声线说,“你这是变着法儿的骂我平日里没照顾好你呢?”
“没有没有。”于七连连挥手,做贼心虚地否认道,“师兄待我极好,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骂你呢!”
“呵,算你识趣。”陈阙轻声一笑道,“行了,你快去进去找师父吧,可得好好地安慰他一番,别让他等急了。”
“好嘞!”于七乐呵呵地答应道,“那师弟就先进去了。”
“去吧。”
紧接着,于七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转过身后,便再也不见他那灿烂的笑容,而是立即转变成了一副冷血无情的模样,踏入了方战岩的房门。
陈阙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无奈地晃了晃脑袋,惭愧一笑。
于七进去后,双手作揖,恭敬地喊了声:“师父。”
方战岩点点头答应,不屑一顾地问:“打发了?”
“是,徒儿已将师兄安抚下来。”陈阙面不改色地说。
“好,既然解决完了阙儿,那便说说正事吧。”方战岩心平气和地说。
“事关重大,这正事儿……恐怕还得师父定夺。”于七卖关子道。
“哦?”方战岩不明所以地问,“我定夺?夺取掌宫之位一事,你不是心中已有定数了么?”
于七意味深长地说道:“徒儿所说的,可并非是指替师父夺取属于您的掌宫之位一事。”
“那是何事?”方战岩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好奇地问。
“师父是否要杀了苦无?”于七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别有深意的阴险笑容,淡定自若地脱口而出道。
方战岩听后,当即一怔,瞳孔放大到极致,目瞪口呆,大吃一惊,眼睛眨也不眨,不可思议地盯着于七,不敢相信地问:“你要杀他?”
于七冷静地否认道:“师父错了,不是我要杀他,是您要杀他。”
“哼。”方战岩轻蔑一笑,反问道,“我为何要杀他,仅仅是因为他重伤我而已?”
“不错,但是……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于七胸有成竹地说。
方战岩挑了挑眉,提起一丝兴趣,接着问:“那……还有一个原因呢?”
“因为苦无体内……”于七说到这里顿了顿,冲着方战岩邪魅一笑,进而把嘴附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有您想要的东西啊。”
方战岩一惊,浑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忽然觉得脊骨发凉,忐忑不安,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一手指着于七,声嘶力竭地喊:“你到底是谁!”
语毕,又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两声,把手收了回来,捂着胸口,顿时觉得疼痛难忍,心中隐隐作痛。
于七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一手搀着他的臂膀,想要扶他坐下,并故作担心地喊道:“师父……”
方战岩一把甩开他的手,怒斥一声道:“别碰我!”
说完,拿手遮住自己的口鼻,又是一阵咳嗽:“咳咳!”
之后,将那只手拿到面前定睛一看,这回,竟直接咳出血来了!
于七心中想笑,却还是忍了住,再次握住他的臂膀,并关切地问:“师父,您现在重伤未愈,可千万不能动怒啊!”
面对这样一个神思深藏,城府极深,图谋不轨的一个人,方战岩岂会领他的情?
可当方战岩想要挣开时,却赫然发现,于七正在暗施内力,控制自己,任凭自己怎么用力,都无法从他的束缚中挣开。
于七一边搀扶着他坐在位子上,一边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师父,快快坐下,莫要再动气而伤了身体,您现在,可得好好静养才是。”
方战岩仅仅是凭借自己的臂膀和他的手这么一接触,便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真气流动。
方战岩忽然觉得,先不说自己现在身受重伤,就是在自己安然无恙的情况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因此,方战岩没有办法,只好先依了他,乖乖地坐下。
“你想怎样?”方战岩咽了咽口水,惴惴不安地问。
“徒儿不想怎样,徒儿只想陪在师父左右,助师父重现昨日辉煌。”于七假惺惺地说。
“哼。”方战岩蛮横地说道,“你少惺惺作态的了,阁下究竟是什么人,混入神宗,成为我的入室弟子,又有何企图!”
于七答非所问道:“徒儿愚昧,不知师父……此话何意啊?”
方战岩见他不说,也便不再追究此事,而是开门见山地进一步问:“你知道苦无体内藏着什么?”
“略知一二。”于七诚实地答道,“师父心中所想,亦是我心中所想,想来此事除了天知地知,也就只有你我师徒二人知晓了。”
“呸!”方战岩面目狰狞地朝地面吐了一口唾沫,气冲斗牛地说,“你别叫我师父,这声师父,我可受不起!”
“别啊。”于七相当自然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这般翻脸不认人,置我于何地,置您在江湖上的千年威望于何地啊?”
方战岩径直扭过头,丝毫不想再搭理他。
于七长叹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又来到他的面前,盯着他无可奈何,生无可恋的面庞良久,冷笑几声,随后严肃地说:“从今往后,你给我记住,我还是你的徒弟,你依然是我的师父,你别问我是谁,也别管我要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助你夺回苦无体内的灭魂戟,亦能助你登上神宗掌宫之位,重振往日雄风!”
方战岩眉头紧蹙,听了他这一番言语,当真是有些心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慎重地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于七淡然一笑道,“我想要的,你暂且给不了我。”
“不妨说来听听。”方战岩兴致勃勃地说。
于七轻蔑一笑,从容不迫地开口道:“我说我想要禁地之中的上古阴剑,你能给我吗?”
方战岩瞠目结舌,大吃一惊道:“你想要熔寂?”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后,于七突然放声大笑道:“哈哈!开玩笑的,你只需做好你的事情,我想要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方战岩忧心忡忡地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于七不慌不忙地答道:“方才我来时,已经在外面打探过了,吴谋的封刚囚人锁没有困住苦无。”
“没有困住苦无?”方战岩惊讶道,“吴谋师弟的封刚囚人锁已是上乘阵法,没想到竟然连这都不足以困住他!”
“封刚囚人锁算什么。”于七不屑地说,“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呢。”
“什么意思?”方战岩眯起了眼睛,不解地问。
于七有条不紊地说:“苦无挣脱吴谋的封刚囚人锁以后,就跑去了禁地。”
“禁地?”方战岩诧异地说,“他去禁地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于七泰然地说,“我只知他被吴谋的天罡红陨图所困,祭风道人听到动静后,立马赶了过来。”
“呵。”方战岩轻声一笑道,“这小子还真是自寻死路,天罡红陨图可是一命换一命的上古阵法,苦无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在劫难逃了。”
“不不不,你又错了。”于七摇头否定道,“他受到天罡红陨图的压制后,仅仅只是昏迷了一会儿,之后,便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平安无事地重新站了起来,还从岭湾真人的手下逃脱了。”
“什么!”方战岩径直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这……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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