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王妃暂且被关在院中,坤王迟迟无法决定如何处置坤王妃,这一点是俞晗芝意料之内的,所以她教了邵碧姚下一招——苦肉计。
刚入夜,天色将黯,邵碧姚跪在坤王的床前请罪,屋内是半晌的沉默,坤王终是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这场戏,你知情吗?”
“女儿不知。”邵碧姚抬眸,两行泪水轻轻落下。
“主母她,确实做了伤害你母亲的事情,但当中有误会,她并非想置姚氏于死地。”坤王继续道:“她说当初,她求过你母亲,哪怕当妾都甘愿,可姚氏却是一口拒绝了。她心中有怨气,又正好被舅爷听见她的抱怨,反而误会了她的意思,害死了姚氏。”
“那是她的无心之言,却间接害死了姚氏,她心中一直悔恨不已,所以想要尽力补偿你,但你……始终不领她的情。”
“爹爹,你相信她说的?”邵碧姚没有争吵,而是委屈落泪道:“姚墨楚并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是主母以□□之,怂恿教唆他,杀了娘亲。”
“碧儿……”坤王沉吟后道:“本王,愿意相信她。”
邵碧姚无声地落泪,果然如同俞晗芝所说,坤王心里是舍不得坤王妃的,于是她狼狈地擦去脸上的泪水,露出坚强的笑容,只是哽咽一声,点了点头。
“嗯,主母她陪伴爹爹这么长时间,更别提王府当初是依仗她家的军事,才能如此兴盛,就算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邵碧姚像是安慰自己一般,点了点头:“我也愿意相信她,我也希望她不是那么坏的人。”
“她没有坏到为了嫁给爹爹,勾引舅爷杀害我母亲,更没有因此讨厌我、记恨我。”
“她没有讨厌我到,因为知道您为我定下梅家的婚约,想要故意离间我和大公子,才导致我之前差点……差点,杀了大公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坤王急得从榻上起身,眉头皱着问话。
邵碧姚起身扶住父上,摇着头,边抹泪边道:“不、没什么,爹爹,真的没事……”
“有什么话,你就说清楚!”坤王有些气恼。
“爹爹,”邵碧姚看了父上一眼,双眸浸满了泪水,或许那一刻她是真的想到过往的那些事儿觉得委屈,好半晌才垂下头,终是道:“我小时候被人侵犯过……”
坤王瞪大了眼眸,猛地抓住她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邵碧姚低垂眉眼,轻声道:“我小时候喜欢在后院午睡,又一次觉得……觉得有人在碰我,我惊醒之后,却不见任何人,只发现了梅公子的绸缎。这些年来,我一直厌恶他,也是这个原因。”
缓缓抬头,邵碧姚满脸的泪水:“可是,可是姚墨楚却说,说是坤王妃的主意,因为我将娘亲的死记恨在她身上,所以她讨厌我,她想要我这辈子都不顺利,所以,让姚墨楚对我……虽然只是恫吓,但她成功了。”
“爹爹,每次你提起我和梅大公子的婚约,我都会这么排斥,就是这个原因。”
“她对你……”坤王望着邵碧姚,见她一言不发地垂着头,满是心疼,许久后才轻声叹气道:“我,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爹爹,或许还有一件事情,你也不知道。”邵碧姚细语道来:“蒋府三公子和婢女在湖心亭的荒唐事迹,早已传遍了关东,您知不知道,若非洛枫出手相救,那个与他在湖心亭的人……会是我。”
坤王一听,头皮发麻,像是有一种力量正在拉扯他的魂魄,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已然分不清是怒意还是恐惧。
“爹爹……”
“你无需多说,我明白了。”坤王再次长叹一口气,眸光垂落,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到底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亏欠了她,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明白了。”坤王又道:“如你所愿,本王,会严惩王妃,绝不姑息!”
“爹爹?谢谢爹爹。”邵碧姚扑在坤王的床边,那一瞬间,再也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
当天夜里,俞晗芝用过晚膳,练了一会字,又给邵舒写了一封信,虽然依旧没有回音,她也会坚持传信,接着她又看了一会书后,出了门。
她来到坤王妃被关禁闭的院落,而坤王妃看样子也是等候她许久了。
“我竟没想到,会败在你这个丫头片子的手里。”坤王妃本是呆坐在木板床上,看到她推门而入,立时坐直身子,仿佛依旧像是初见那般高傲。
俞晗芝扶着后腰缓缓坐到了圆桌旁,洛枫紧随其后,在旁保护。
“人生当中,你会有很多想不到的事情,千万别觉得奇怪。”俞晗芝朝她微微一笑。
坤王妃冷哼一声,开门见山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设计这个圈套的?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了大姑娘?可你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吗?”
“我自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俞晗芝轻轻地望着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看。
坤王妃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你难道一点也猜不到?”俞晗芝故意不直说,因为她知道,想要逼疯一个人,便要从她的精神开始攻击,要让她想不出自己败在哪里,为何为何……一个人越是疯狂想知道一切,就会离疯狂更近。
“我如何能猜到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坤王妃死死地瞪着双眸。
俞晗芝抿唇而笑:“我想要看你生不如死。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看王爷会不会饶过你?”
“他会的!”坤王妃厉声道:“我爹帮了他那么多,要是没有我和我爹,他屁都不是一个!他不敢杀我,你明不明白?这是我和王爷的默契!”
“我岂会不知?”俞晗芝微微一笑:“所以,我还有几步棋没走。坤王妃,你以为你做的恶真的没人知道吗?你以为,我没点准备,会对你下手?”
“嫁入王府,我隐忍了这么久,要对付你,就不会给你任何反扑的机会!”
坤王妃心里隐有担忧,但她不敢露怯,昂头冷哼道:“那你就出招给我看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俞晗芝看着她,淡淡一笑:“包括,你的儿子。”
“你,你说什么?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坤王妃猛地起身,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朝她扑了过去。
俞晗芝气定神闲地摸着肚子,抬眸,不再说话,只是冷漠地看着坤王妃,就好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在看着一头猎物——一头即将落入自己精心编制的陷阱里面的猎物。
“贱人,我不准你伤害我儿子,贱人……”
俞晗芝依旧从容,缓缓地起身,而洛枫将坤王妃挡在身前,用力地将她推倒在榻上。
等俞晗芝走后,坤王妃脑中不断想着,想着她到底是如何发现自己的破绽,想着她会如何对付自己,会对邵禹做什么?为何她会那么坚定地说出那番话,王爷真的会杀她吗?她该怎么办?楚惜,楚惜呢?
……
——临死前,你将遭受这疯狂的精神折磨,好好享受吧!
俞晗芝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离开了那处院落,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能感受到孩子的回应——没有任何人会伤害到你。
以及,邵舒。
—
翌日清晨,天边刚露出鱼肚白,俞晗芝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有些倦怠和怒意,然而,不等她发小脾气,却听见洛枫说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坤王妃,死了。”
“嗯?”俞晗芝嗓音低哑,抬起朦胧的双眸,见洛枫的神态严肃认真,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绿雀和罗竹也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洛枫道:“就在刚刚,送水婢女发现的,王爷已经请了知府大人前来,估摸着这会儿仵作正在查看。”
俞晗芝嗯了一声,却有些疑惑,脑子里把可能的凶手过滤了一遍。
就在她用早膳之际,一帮士兵冲了进来,算是规矩地朝她行了礼,然后领头的人说:“我们是衙门的官差,正在查办王妃的死因,还请二少夫人和我们走一趟。”
“这是凭什么?”绿雀走上前说:“我家夫人怀着身孕,这些天都不太舒服,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需得安养。”模样小小的,气势倒挺能唬人。
“小的们是奉命行事,还请夫人别为难我们。”
俞晗芝朝绿雀摆了摆手,扶着后腰站了起来,客客气气道:“差爷带路吧。”
坤王妃的尸首被摆放在祠堂,俞晗芝随官差过去,而此时王府里的人也听闻了消息,陆续来了。祠堂里,宋淼正和坤王说着话。
“二少夫人,”宋淼上前,迎着俞晗芝:“宋某是王爷请的状师,查办此次案件。”
一名衙役走了过来,问道:“你就是王府的二少夫人,俞晗芝?”见她点点头,又道:“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坤王妃的人,你和她都说了些什么?人,是不是你杀的?”
俞晗芝微微一笑:“差爷是不是问错话了?第一,人,不是我杀的;第二,你如何确定我是最后一个看到死者的?”
“至于我同死者说了什么,与本案无关,无可奉告。”
“我是秉公办案,问话是我的职责。二少夫人你要是不敢说,就是心虚了。”衙役面色冷漠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昨晚是何时见的王妃,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俞晗芝笑着反问:“难道因为我不方便透露昨晚的谈话,我就是杀人凶手?官府这样审案,未免太草率了。”
眼看那衙役就要凶人,宋淼连忙劝住:“旭哥,二少夫人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是王府的人,兴许她们的谈话内容确实不方便透露。不如先问问其他?”
被唤作旭哥的衙役看了宋淼一眼,换着话问道:“你最后看到坤王妃,可觉得她有什么不同之处?”
“有。”俞晗芝笑道:“我觉得她仿佛有点疯了。”
“为什么会疯?”旭哥问道,但俞晗芝却反而,“我如何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那你何故这么说呢?”旭哥问了,俞晗芝眨眨眼回答:“是你问我的,我实话实说罢了。”
“你……” 旭哥叉着腰,转头看了宋淼一眼,小声嘀咕道:“她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态度,我这案子根本没法审下去,你自己看着办!”
宋淼连声抱歉,然后同俞晗芝走在一边,轻声道:“二少夫人,衙役问话,你的回答需得讨巧,不方便说的话就要拐着弯说,能说的话直说,这样自然就行。”
“但是,不能一口一个无可奉告,那样你反而会成为嫌疑人。”
俞晗芝看了他一眼:“你是父上请来办理此案的?但你却不是我请的,我不需要你替我出面和官府沟通。有话,我自己会说。”
“如果是这样,”宋淼喊住了她,“二少夫人您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守卫说是亥时一刻,而你离开的时候,刚过三刻。仵作验尸,王妃死于亥时中刻,也就是你离开之后。”
“可我问过府中的人,你亥时中刻并没有回到南院,请问,你在哪里?”
俞晗芝看着他:“无可奉告。”
“那么,你就是杀人凶手!”那名衙役高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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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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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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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你可能会成为那个杀人凶手!”宋淼与她对立而站,走到她身侧,说得十分笃定。
俞晗芝掀动眼帘,看了宋淼一眼。
当晚,在她见过坤王妃之后没多久,王妃就被人用重物袭击而死,而那个重物是屋子里的烛台,烛台上的尖头狠狠地插进坤王妃的胸口,扎了数十下,可见凶手是带着仇恨的。
俞晗芝担心是邵碧姚冲动为之,所以清晨被问话的时候,三缄其口。后来,她得知大姑娘当晚一直陪着坤王,有了不在场证明,才总算放心。
但那位叫旭哥的衙差却抓着她不放,“你若说不出亥时中刻去了哪里,就和我走一趟衙门吧。”
堂内,坤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让她坦白回答;戴茵茵和白瑶儿露出同款担忧的神情,齐说俞晗芝不会是凶手的,但暗里实则幸灾乐祸。
俞晗芝思忖了下,答得含糊其辞:“当晚,我并没有即刻回去,在院子里散步赏月。”
“大晚上一个人赏月?谁信?”就在衙差要把她带走的时候,马若瑄急忙赶了过来,因为是跑来的,话音带着些许急喘,微扬声道:“她有不在场证明,就是我。”
“你怎么到这个时候才站出来?”旭哥看着来人,明显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马若瑄淡淡地扫过去一眼,然后朝俞晗芝微微一笑:“因为,我不知道衙差办案能这么草率,毫无证据,就想把人带去衙门。难道是有人要屈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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