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头,一脸忐忑的知府大人又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两个一看就精悍壮实的汉子,满脸轻松的在城楼上东张西望,还踮着脚看了看明军占据的那一段城墙,很是好奇的样子。
胡副将冷眼看了知府一眼,问道:“大人,桐油可收齐了?只要烧光这些贼人,本将回去武昌,一定会为大人请功,大人的家人,朝廷也会妥善安置的。”
知府心中大骂,面上却淡然道:“本官专程去了卢家商行一趟,又运来了三十桶桐油,想来应该足够了。”
胡副将点头称善,又看了看知府身边还在四处打量的两个随从,好奇道:“这二位是?”
“卢少爷请的车队护卫的教头,卢少爷深明大义,将护卫全都派来助战,都上了城了。”知府淡淡道。
胡副将不疑有他,很快就转了话题:“既然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本将这就引诱贼人进攻,待他们入了陷阱,大人看本将信号,马上点火。”
知府点头,心中暗暗发狠,先让你嚣张一阵子,等下你就知道厉害,想让老子背锅你跑路,老子先把你烧死。
隔着城楼对峙了大半个时辰的明清两军终于有了动静,清军在胡副将的指挥下主动出击,向明军发起进攻。第一师也没惯着这帮找死的玩意儿,虽然不主动进攻,但上门的狗还有不打的道理?火铳齐射一轮之后,盾牌后长枪如毒蛇般吞吐,瞬间就打的哭爹喊娘的后撤。清军如胡副将预料那般败退了,明军却没怎么追,战线往前推进了两三米,又停下不动了。
“这帮贼人,莫非打算在城头上过夜不成?”胡副将怒骂道,你们追啊,你们不追,我这媚眼是做给瞎子看了吗?
“将主,明军之前填河的辅兵上城来了。”有眼尖的亲兵提醒胡副将。
胡副将定睛一看,顿时脸皮抽搐起来,奶奶的,我说这帮贼人怎么不进攻,原来猜到了本将准备放火。这是打算湿泥铺地,隔绝火源?
“就算你隔绝了城道又如何,本将不信你们不进城楼。”胡副将狠声道,“继续进攻,引诱贼人过来。”他耗不起,再不快离开襄阳,就永远别想走了。
“大人,现在放火么?”见清军攻得热闹却毫无成效,明军也在用湿泥隔绝桐油,张雷稍稍放心,但就这么一直看着也不是个事儿,既然要提前点火,现在好像也差不多了。
“这……”襄阳知府手脚颤抖,这决心不好下啊,这火一旦点起来,自己就成了大清的叛逆了,卢果这小娘养的说的倒是好听,给他弄一个新的身份以后隐姓埋名过日子,谁知道靠不靠谱呢?
“不急,鞑……官军还没乱,现在点火,达不到效果。”李精华又看了会儿战况,摇头道。
城头大战继续,清军被驱使着不断发动进攻,明军好整以暇的步步为营推进,占据一段,就铺一段湿泥。他们按照李来亨的吩咐,都用麻绳缠好了战靴,倒也不怕湿泥打滑。城道狭小,几面大盾一竖,将清军的攻击挡的严严实实。火铳手和长枪兵缩在大盾后面,清军上来就放一轮火铳,扎几下长枪,方法虽然笨,却让清军如狗拿刺猬一般无从下手。
“搬擂木来,把贼人的盾牌手撞开!”胡副将看了一阵,恶狠狠道。襄阳的驻军实在太废物了,让他们进攻,就只会傻呆呆的上去拼命,打不破盾阵,把他们当城门撞倒不行么?一个个的都是榆木脑袋,还得咱将军大人亲自想办法。
得到指令的清军混乱一阵,总算搬出来一根擂木。带队的小军官留了个心眼,让几个高大的士兵在前面挡住明军视线,这才喝令士卒冲锋。明军不疑有他,照样是放近了清军之后砰砰砰开火,前排的清兵应声而倒,后面,已经靠近到二十步范围内的清兵们也发了狠,对铳声不管不顾,闷头就扛着擂木朝盾阵撞去。
“砰”的一声大响,盾阵中间的明军被巨大的动能撞的抛飞上天,盾阵一片大乱,清军趁势进攻,和明军纠缠在一起,避免火铳手挨个点杀。没了盾阵保护的长枪兵被清军刀盾手打的不断倒退,一时间,竟有守不住阵线的趋势。
“这帮贼子,果然没有多少战阵经验。”胡副将大喜,他原打算放火,那也是因为打不过明军。要是能就这样把明军赶下城,那可是大功一件,自己这副将,想必也能升成总兵了。“只要不到襄阳,老子到哪里不能过的舒舒服服,要是活动一下,能调去东南,谁他妈还管湖北这地方的破事儿!”胡副将美滋滋的想着。
战局突变,李精华和张雷难免忧心忡忡。知府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突然问道:“你们很希望官军战败?”
“大人说哪里话,小的是看官军损失惨重,忍不住担忧。”李精华一惊,赶忙解释。
“本官是崇祯年的举人,并非大清入关之后才出仕。”知府意味深长的道。
“大人果然好学问。”李精华不动声色的捧了一句。
知府心累,本官是想听你的奉承吗?本官是在和你吹嘘本官的学问吗?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李精华心道你这种叛明降清的读书人最不可信,老子要是听你一句话就漏了自己的底,那老子就是傻。
双方对视一眼,互骂一声老狐狸,一脸暧昧的笑起来。知府笑眯眯道:“官军已经占了上风,看来本官先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明贼毕竟不是官兵的对手啊。”
李精华也笑眯眯道:“大人未雨绸缪还是有道理的,战局瞬息万变,谁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呢?”
张雷在一旁无奈的抚额,提醒道:“还点火不啦我说?”
知府笑道:“官兵若胜,襄阳自然无碍,何须放火呢?”
李精华也点头道:“暂且静观其变。”
明军盾阵破开,长枪兵被近身之后施展不开,被清军冲击得不断后退。清军看似大占上风,但明军阵列未乱,甲胄也更为精良,伤亡并不惨重。一营营长数次试图稳住阵线,都被纠缠的清军破坏。连续几次之后,一营长发了狠,将火铳手集中起来,对着混战的双方展开无差别攻击——他也是仗着明军盔甲更厚实,就算被击中多半也丢不了性命,这才敢如此大胆。当然,战后得到消息的王启隆大为恼怒,将他一撸到底自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无论如何,这三轮齐射的效果惊人的好,完全没想到明军会如此果决的清军如同被镰刀挥过的麦子,齐刷刷倒下一片。
早有准备的一营长立刻重组盾阵,总算稳住了阵脚,开始反攻。憋着一肚子的第一师将士总算找回了战场主动,火铳配合长枪,将以刀盾手为主的清军打得丢盔卸甲,很快又把战线推回了城楼附近。
“竟然连自己人都打!果真是无君无父的贼子!”胡副将怒骂道。这一次的进攻可以说耗尽了清军的余勇,他们现在守稳阵线的能力都没了。“也好,反正本将也打算撤走了。”胡副将自言自语,安慰自己道。
“贼人果然骁勇啊,看来官兵今日难竟全功。”知府叹道,内心也不知是盼着清军胜还是败。
明军不再耽搁,继续稳步推进。清军的抵抗越发无力,小兵们盼着脱了号褂逃回家当顺民,军官们等着放火的号令,都无心再战。胡副将也不再逼迫士卒死守,任凭他们溃退,想着明军大部冲进城楼,就可以放火了。
李精华看了一会儿,对知府笑道:“大人,看来官兵守不住了,大人的替身可准备好了?小的可要叫儿郎们放火了。”
知府微笑道:“既然早有打算,本官自不会首鼠两端,以后还请李壮士多多关照了。”
李精华一笑,也不多说,对张雷使了个眼色。张雷兴高采烈的往后跑去,李精华自顾自带着知府离开。片刻后,城楼忽然火起,伴随着张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起火了,知府大人自焚殉城了,大家伙儿快跑啊……”
胡副将惊愕回头,城楼已经被黑烟笼罩,他气得差点吐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读书人,你他妈倒是等我退回来再放火啊,老子不是还没发信号吗?这下怎么弄,城楼提前起火,明军没被大火困住不说,清军自己的后路反而断了。
明军也是愕然,他们猜到鞑子会放火,却没想到点的这么早。愣了霎那,明军加倍用力的把清军往火里赶,鞑子自己这边出了猪队友,不抓紧机会落井下石,这怎么好意思?
“撤,快撤,趁着火不大,赶快冲过去!”胡副将急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被明军赶得四处乱窜的清兵了,对着自己的亲兵就大喊。亲兵队长二话不说,一桶水倒自己和胡副将身上,提着刀就往前乱砍。这时候了,甭管是敌是友,挡路的都砍死就对了。
城外,看到城楼突然火起,正在担心的王启隆接到了第一师的军报。第一师没有陷入火海,鞑子知府看到战局不利,点火自焚了。王启隆大喜,将轮换下来的第二营又派了上去,趁他病要他命,襄阳,是大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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