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纷乱世间 第四十三章 暗蚀破灵咒

    “呃啊！”龙起突然面色狰狞地低吼起来，闭眼咬牙道：“和以前一样，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呵呵哈哈！不可能了！”
    他的双眼之中黑色愈渐浓郁，眼底一点血光浮现。
    “龙老大，你怎么了？”谢小八被他的这副模样震惊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要想冲出去找其他人。
    他们是和龙老大一起来的，应该知道怎么办。
    谢小八把腿就走，刚刚迈出房门时，身后传来龙起低沉的叫喊：“不用去了，我没事了......”
    谢小八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到龙起面容上恐怖的一幕。以他双目为起始，一条条黑色的细线在脸庞上缓缓蔓延，蛛网般覆盖了他整张带着几分邪异气息的还算俊逸的面容，衬托得更加妖异邪恶。
    龙起则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极为痛苦，眉头也紧缩，颤生道：“不用去找，他们也没办法......”
    “看见了我的这一面，你知道我为何说是不可能如过去一般了吧？小八......”龙起自嘲地说道。
    谢小八一咬牙，问道：“龙老大，这几年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变成......”
    “变成这等可怖的模样？”龙起嘴角翘起，“我死了一次......”
    龙起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所有黑线缓缓收敛，但又在不断冲出龙起的皮肤之外，若隐若现。
    “当年我与你分别后，去了临海域，也死在了那里！”龙起眼中说不出的愤恨，如烈焰一般呼之欲出。
    “算了，多说无益，你知道一点便好。”龙起低头说道，一手抬起于自己身前，看着那些黑线在自己掌心蔓延，从指尖缓缓射出，如同攀附上无形的墙壁。
    最后，龙起将黑线编织成一只黑爪，所有黑线又瞬间回到他体内。
    “所以，这些黑色的东西......”谢小八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是我凭借着复生的东西。”龙起回答道，“我以为刚刚自己心境能有所顿悟，能堪破自己的虚妄，发现却是完全向更远的反方向走去......它，变得更加真实了......不再只是如雾气一样的存在......虽然没有凝实丝毫，但总之是......嗯......朝另一种东西变化，属于我的东西。”
    说着，后面的话语他更像是自言自语，并非于谢小八诉说的。
    “所以，我还真挺羡慕小八你的，能够，怀有初心......”龙起垂首说道，脸上不知道又多少阴霾，“我却已经，连自己的过去都在被不断忽略，若非今日遇见了你，我甚至......已经不知道有多久又是从何时开始没有想起过当初的自己复生之前的自己......”
    谢小八往房间里走了两步，不知道该说什么。
    “龙老大，其实不管你变得如何，还是我心中那个当年愿意给一个流落街头快而死的小孩食物的那个人，即使别人都把我当作灾星，说是克死我爹我娘，连带邻居都遭殃......”谢小八，轻声说道，“即使如今我已知道当年爹娘是因为瘟疫而死......”
    龙起笑了一下，抬头道：“我也是如此，说实话，得多亏见到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迷失到何时，以至于可能自己都找不回所有过去。”
    谢小八对龙起来说是生前所熟知的人中，唯一一个在世的。
    或者说自己身前除了父母之外就只有这小子算熟悉了，其他的一切人，似乎都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中，不愿想起。
    “现在，我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龙起期盼地说道。
    谢小八抬头，张嘴哑然，却道：“那不行，玄剑宗的任何人都不能作懦夫！”
    龙起郑重地说道：“不只是你，有许多人都要逃出去，玄剑宗的种子与未来都在你们身上，想必你们的师门长辈也希望如此......”
    “可是......”
    “没有可是，如今东原镇印已经能够复原，他身在此处就是为了保全玄剑宗的香火。为了，至少让这个世间上的好人能收到回报，即使与付出相比微不足道......”
    说着龙起对自己可笑的想法自嘲地摇头，好人都死了都在坟里，自私自利的人还在吃香喝辣。
    说实话，龙起觉得这样的好人，似乎有点愚蠢，换作他是玄剑宗的话事人的话，魔物袭来肯定带领所有弟子撤离。
    然后任魔物的洪流冲打那些现在还龟缩在自己势力范围隔岸观火的杂碎们。
    只是，这样玄剑宗也不会是玄剑宗了。
    而龙起早在玄剑宗的所有人身上看到了死志，他不希望这些大部分的好人白白死去。
    所幸还有东原镇印的存在，为了保全玄剑宗的香火，脱离了凌虚真人的执掌独自前来作为压阵之物，说来也是可敬。
    但终究，他是一方镇印，挡在自己与那黑衣女子必经之路上。
    不知是处于魔主残余力量对天元界封印之下的渴望，还是自己想要寻求一个死而复生的确切答案，都得要将封印打开，这是冒天下之大讳之事。
    自己得到的不被掌控的力量，幽藏的证实，甚至碎虚界那边虎视眈眈的魔物或许已经开始寻找魔主的继承人。那个人，不出意外，就是文雪雁了。借她身躯复生的那个存在似乎相当特殊，能够成为魔物新的主宰，想必当初在通天塔内也有不少动作吧。
    即使种种迹象已经表明魔主彻底死去，但还是无人愿意将封印打开，或许有，都被扼杀了。
    虽然龙起不敢肯定打开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但心中有一股执念，应当有好几处来源，但不确切。
    自己已然站在天元界认知之中的对立面，自己就是被这个世界认定的正统——西海镇使杀死的，含冤而死，含怨而死。
    “带他来找我吧。”一道淡漠地声音出现在谢小八耳畔，他认得那是熟悉不过的镇印大人的声音。
    龙起也听到了，起身向谢小八示意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谢小八还是如是照做了，将龙起带离房间。
    他们朝另一边的偏殿而去。
    路上，龙起问道：“在玄剑宗的日子如何？”
    “挺好的，至少魔物来之前挺好。”谢小八沉默了一下，道：“不论是师尊，还是诸位师兄师姐，都待我很好。然而......”
    然而他们都不在了。所以，要如他们所愿，好好活下去啊。
    八方剑一脉，如与如今几乎已经残废的二师兄除外的七煞剑一脉如出一辙，都只剩下独苗。
    数百年时光积累下来的几道剑术派系，如今已经凋落，他们与当年的祖师留下的训诫一样，为世人开一条生路。或许，这就是他们玄剑宗坐落于此处的渊源，当年就已经注定的宿命。
    一座宗门，如横插在东原临海之滨的利剑，数百年锤炼下来，就为了今朝斩向魔物。
    若不是两位至尊当时一同出手，已故的掌门未必不能与其中一位交手。可当时，凌虚老人犹豫不决，碎虚界的至强者诸新还未赶到，玄剑宗终究几乎覆灭。虽然之后这两位与两头至尊有所交手，但终究是晚了。
    而玄剑宗争取的这一点时间，不知道让无论是小门派小宗门还是平民百姓，都有了宝贵的逃难时间。
    两人朝另一方的偏殿走去，但入目不是巍峨殿宇，却是残垣断壁。
    “当初，掌门与至尊交手时，这片区域便被波及到。”谢小八叹息道。
    那种层次的交手何其可怕，掌门还要顾及他们，当时无镇印作为压阵之物，根本没法完全阻拦至尊的力量。
    不少宗门长辈已经弟子因此而死。
    龙起脚下踩到瓦砾，看着已经长出绿草的废墟，默默行了一礼。
    走到偏殿废墟深处，终于见到了东原镇印，以及他身前躺在一张寒晶玉床上轻轻闭目安详的镜心宗女子。
    “我一直将她封印在镜中世界中，以减少她的痛苦，所以你最好快点，让我少唤醒她一会儿。”少年背对着他说道。
    镜心宗的女子说实话算不上天仙之姿，只能说是个秀丽的邻家女孩般的人物。
    但龙起对这位手持蔽心镜便与魔物交手的女子心怀敬意。
    谢小八没有随龙起过来，反而离开了一段距离。
    “她中的是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少年侧身回首皱眉说道。
    “暗蚀破灵咒？”龙起随口问道。
    “是。”少年沉重地说道，“源自魔物的歹毒术法，但我知道暗害她的绝不是魔物，究竟是谁，能够有这等本事？”
    他审视着龙起。
    这等歹毒术法龙起可是知道的，幽藏施展的甚至能够将西海镇使都折磨的生不如死，可见歹毒。
    “我是誓言者。”龙起将得到的湛蓝色印记从眉心露出些许，让不至于被辨认出来具体是谁的同时又表明身份。
    至少，当年的誓言者与镇印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这个破碎的世界能够继续走下去。
    少年果然眉头松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