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张书写好的帛布恭敬的递给了吕布,“岳丈大人觉得没问题就落印吧。”
前面没什么问题,就是后面的内容让吕布看了忍不住发笑,“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我听人说孙策在年尾纳贡进奉给朝廷无数的珍宝,还把价值万金的夜明珠都送上了,这才换来了吴侯之爵,你说贬就贬?”
“他若不答应,人就别放了,摆开架势再打一场就是了。”
林墨就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随后又笑了起来,“放心吧岳丈大人,他一定会答应的。”
吕布一下就没了方寸,“那你总要有个理由吧,干嘛非逼着曹操让天子下旨贬他?”
“岳丈大人可知道黄祖射杀了孙坚,自此两家在长江打了七八年战火不休,如今于禁杀了孙权,他孙策岂肯善罢甘休?”
林墨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惆怅,摇头道:“我这是逼着曹操跟孙策划清界限,免得让他们两人联手,最后把我们给夹击了。
贬了孙策,多少会让江东为之产生一定的动荡,再想掀起战火,四大家族的人一定会对孙策施压的,能争取一些时间。”
老刘家的皇帝到了刘协这一代算是彻底废了,不过他的圣旨在天下士人眼中依旧是代表着天意,有着不可替代的权威。
张辽封侯,孙策贬侯,这一来一往间就是等同于向世人宣告孙家发动了不义之战。
当然了,凭着这圣旨想断了孙策报仇的念头是不可能,但应该会掀起小部分的内乱,拖延些时日。
最重要的是,孙策也不大可能再考虑跟曹操合作什么了,反倒是这么一道圣旨下来,江东处在了荆州、徐州的包夹之下。
毕竟,黄祖跟他孙家也是世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该利用的得利用。
这个问题,自己明白,玩政治的曹操自然也是通透的,所以林墨觉得他没理由拒绝。
无法解决后顾之忧,谁有兴趣跟你联盟呢,逼急了跟袁绍联手、一起清君侧也不是不可能的。
“得亏你小子提醒,要不然我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弄清楚内里玄机的吕布有些后怕,刚才自己还得意洋洋呢,不能飘啊,“这事就按你说的办。”
吕布走到帅椅上坐下,随后从台案上的锦盒内取出他左将军的官印盖下,这才扬起头来道:“这次文则和文向都建功了,文向还好,准备擢升为校尉,可文则……”
吕布迟疑了一会,显得有些为难,“他在曹操帐下时候便因为宛城之战拜了益寿亭侯,军衔是校尉,我总不能将他提为中郎将吧?”
“如此大功,拜个中郎将怎么了?”林墨不解的眨了眨眼。
吕布欲言又止,下意识看向了赵云,后者立刻抱拳道:“温侯,末将还有军务,先行告退了。”
“得得得!”
林墨一把拉住赵云,“岳丈大人,子龙是自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女儿女婿的命都是他救的,你防范心还挺重呢。
更何况,他太了解赵子龙是什么样的人了,忠义无双,不把他凝聚好了,回头找大耳贼去,哭都没地方。
吕布讪笑着摆了摆手,“你和玲儿的命都是他救的,我当然知道是自家人了……”
旋即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吧,侯成、宋宪、成廉等人跟随我多年也只是校尉,除了彭城里还躺着的魏越是中郎将,也就你魏叔父了。
文则说到底……”
降将身份嘛,吕布没好意思往下说了。
派系问题,这事林墨还真是一时没有细想,倒是老岳父提醒了他。
吕布站的角度有可能是出于对老班底的偏心,可是内部派系间的势力问题,也确实应该要考虑了。
平心而论,广陵这一仗里张辽才是最大的功臣,加上他又是吕布的老班底,所以怎么封赏其他人都不敢有意见。
可是于禁,若是军衔上压他们一头,估计心里会不服。
这种问题是不能忽略的,最好的教训例子就是魏延了。
他的谋反固然是跟杨仪不对付,可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多年来在诸葛亮的打压下,一直心存怨恨。
但有功就得赏,于禁若是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奖赏,也是留不住人的。
毕竟这不是一个于禁的问题,未来还有降将,看了于禁的遭遇难免会心生忌惮的。
林墨捏着下巴沉思,一时也有点茫然。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是在盘算平衡两州世家的争位冲突,希望连消带打后让紫阳书院的人慢慢上位,倒是忽略了军营里的这群老班底。
翁婿二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赵云却有些恍惚,这种事情你们也当着我的面说啊,我有点受宠若惊。
傻子都知道,这两人现在讨论的问题已经算的上是最核心的秘密了,过去在军营里,连训练计划和巡视时辰都未必能听的到,温侯和允文是真拿我当自己人啊。
“那就重赏吧。”
林墨思虑许久,觉得确实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赏他千金,再加三百匹战马,这样既能不让侯成他们心生不满,也能安抚于禁。”
军中自古就是以军衔为尊,物资上的奖励当然是比不得这名头的,可如此丰厚的奖赏,倒是也能平衡于禁的内心了,吕布点了点头,“有了战马可以组建一支小股的骑兵,日后再建功便好加赏了,你想的挺深远。
问题是,我上哪给他弄这么多战马?”
林墨抚摸着白虹剑,笑道:“笮融不是去了冀州吗,回来的时候会带一批幽州战马,有五百匹,本是想充实我军骑兵的。”
“他怎么可能把战马从袁绍的地盘带回来?”吕布有些不信。
“岳丈大人以为他去冀州干嘛,当然是送礼啦。”
林墨嘿嘿一笑,“你总得提些要求,要不然别人哪里会敢伸手呢。”
采购战马,借道冀州,这个说辞就很完美了。
等到最后,钱送的差不多了,就该收到对方的馈赠了,这一点,袁绍会帮忙的,林墨很有信心。
“既然如此,那就都给广陵送去吧,余下两百匹送给文远,让他们凑够一曲。”吕布很大方的一挥手。
其实啊,送战马这事就是好听而已,到头来还不都得纳入军营,又不是世家子可以往家里搬。
不过一马千金难求的徐州,用来作为奖赏,却可以很好的安抚人心。
“还有啊。”
吕布从竹简里抽出一面帛布,轻笑道:“陈登还夹带了私信,说是广陵世家已经安抚稳当,江东短期不敢来犯,想回来彭城,这次他也立了大功,便准了吧。”
“他哪里是想回彭城,他这是向岳丈大人邀功呢。”
吕布眉头一皱,“何以见得啊?”
林墨摇了摇头,嗤了一声,“他本就是广陵都事,回彭城干嘛?不就是想提醒我给他擢升一级嘛。”
吕布眸子转了转,好像是这个道理,“其实,照说陈家这两年来也确实给予了我们很大的支持,当初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若非是陈家出面,我们根本造不出这般数量,自然也不会有今年的大丰收。
再加上这次破敌,于情于理也该给他个太守了,就琅琊吧?”
最后那个吧字明显是带咨询味道,吕布看着林墨,等着他的回应。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练兵奇才
目前,除了琅琊的太守是空置外,徐州五郡都安排了自己人。
论得陈家功劳,还有陈登也几度献计,给个太守,确实不算过分的。
不过林墨却是摇了摇头,“琅琊不行。”
吕布嗤笑了一声,“怎么着,你还真打算给笮融啊,我就纳闷了,那阿谀奉承之辈怎就这么讨你欢喜呢。”
自己女婿是样样都好,唯独喜欢笮融这一点,他偏偏就看不惯,没等林墨回应呢,直接冷哼道:“今儿话给你挑明吧,我是不可能让笮融做上太守之位的。”
融啊,我已经尽力了,画的饼又被岳丈大人给吃了。
林墨嘿嘿一笑,“就算不给笮融,那也不能给陈登啊。”
“为何?”这回吕布倒是来了兴致。
“陈家在徐州的势力太大了,作为这里的第一世家,其号召力、影响力不可谓不大,若是让他做上了琅琊太守,时间久了,有失控的风险。”
这不是林墨危言耸听的,一个太守的权力大到超乎想象,多少诸侯都是从太守位置里走出来的?
长沙太守孙坚,东郡太守曹操,渤海太守袁绍……
这个位置,刘晔可以做,陈登不行。
“你是担心,陈家未来会反?”吕布试探性的问道。
“琅琊太守的权势,配合上陈家在徐州的影响力,他反不反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家一旦有反意随时就能反,这就相当于让陈家脱离了我们的掌控,如何能让他当这太守?”
吕布回想起当时做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时候,陈家确实是在一夜之间就让徐州的八大世家都齐聚陈府,连鲁文韬都得给上几分薄面。
在徐州,陈家的能量,确实是很大。
从这个角度去分析,自家女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尤其是他先前还有过暗通曹操的劣迹,在吕布心里本来就不是一个干净的人了,刚才说给个太守吧,只是因为地盘大了,没去深究当中要领而已。
被林墨这么一点拨,当即就没了这个念想,皱着眉头,“还是你看的透彻。”
随后,沉声问道:“不过陈家的功劳说到底不能无视,总是要给些回馈的。”
这玩意,给要小心,不给也得小心。
林墨思忖了片刻便点头道:“可以是太守,但琅琊不行,安丰吧,安丰不是没太守吗?”
“那怎么行?”
吕布闻言整个人都后仰了几分,“当时可是答应了子扬,安丰各县的要员都是让扬州士子赴任的,他则负责游说各豪强世家出钱出力恢复安丰秩序,包括你的诗会,也是在这次的交易之中。”
“对,我们是答应了子扬,现在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林墨嘴角勾勒一抹狡黠,贱兮兮的笑道:“可是啊,我们并没有答应他太守之位也让淮南士子出任,一个淮南走出两位太守,那局面不会是我们愿意见到的。”
确实如此,吕布整张后背贴在帅椅上,仰头望着穹顶,觉得越发的头疼了。
随着这个盘子不断在变大,开始要顾虑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
等他沉下心来认真思考林墨的考量,眸子里的惆怅便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异彩,“我懂了,你让陈登过去做太守,可下面的人全是淮南士子,两者间会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
淮南士子想架空陈家不容易,徐州士子想进入安丰也会被排外,对否?”
林墨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柱子上,叹道:“其实我不喜欢这样的方法,徒增内耗罢了,不过眼下也没有合适的选择了。
再等等吧,等着紫阳书院的士人走出来,慢慢的渗透到各州郡里去,这种情况就会得到好转了。”
其实这一条路是非常遥远,甚至都不见得能走到终点。
因为这意味着跟俗世洪流正面对抗了,三皇五帝夏商周,秦皇汉武隋唐宋,终归都没能逃出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可想而知世家力量有多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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