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交,凉暖共融。
“砰砰砰砰!”龙骁与左木在船头相斗数十招,两人皆震惊不已,左木震惊于龙骁居然敢以手硬撼他的铁棍,以至于他不得不直面龙骁的近身拳掌,龙骁震惊于此人内力之浑厚,明明鏖战多时,且已负伤,还能与他打的如此焦灼,不曾想此处尚有这等高手!
“我们这艘船也漏水了!”有军士从底仓而来,一脸慌张喊道。
“无妨!”苏博却是无比镇定,“黄河龙王在此,定不会使我等葬身鱼腹!”苏博的声音无比响亮,他喊完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兰,一脸沉痛,奈何船上随行的大夫都被赶下水,凫水走了,他也没办法。
而龙门帮的大船,不知何时已分下来十来条小舟,三十几个人往小舟上一跳,斜着往江北而去,看来是去杀水鬼了,那大船径直朝这边官船而来,显然是来救人的。
左木与龙骁打了上百招,此刻也是穷弩之末,他也是人,也会累,也会死。他眼见龙门帮大船来了,心中一寒,便知今日事难成,恰好贺青跟几个水鬼弄来一条小船,远远朝着左木大喊道:“大师父,快撤!”
左木见状,大喊一声,一棍横扫龙骁,欲就此虚晃一招,撤身而去,哪知龙骁伸出双手,一把攥住了铁棍,但他胸膛上也遭了一记棍击,龙骁闷哼一声,仍然死死攥着棍子,一扯将过来,一脚朝着左木踢去,左木大惊,伸出左腿,与龙骁腿一撞,“砰!”
左木瞬间脸色痛到扭曲,无他,自己左脚被董昭扎了个洞,而他想跑的时候是右脚先踏船栏,只能用左脚去挡,但左脚受了伤,这一击使得他左脚再次溢出血来,他心中骇然,眼见龙骁拽着棍子不松手,他只得手一松,人朝船下一坠,“噗通”一下跌进了水里,而龙骁大力一拽,自己也倒退七八步,方稳住身形,捂着胸口,似乎受了伤。水里追来的董昭见左木奋力的朝贺青那边游去,他也潜入水里靠近,越来越近时,他浮出水面,用尽力气,欲一刀劈去,方靠近,那左木一瞪眼看到他,一掌击来,隔着数尺,劲风赫赫,水面凭空掀起一道波痕,董昭脸色大变,横刀一挡,不料那掌风着实厉害,董昭被那波痕一撞,当即口吐鲜血,差点在水里翻了白,好在随后赶来的阮七一把抓住了他,救了他一把,那左木却趁势跑掉了。
贺青急忙划船过去接应左木,左木方上船,只见船上龙骁一跃而下,手中擎着他的棍子,踏水而来,根本不想放过他们。
已经站不起来的左木急道:“贺青,断后。”
贺青心中一凉,但也只得照做,举起刀,朝着龙骁一迎而上,后边四五个水鬼,拼命划船,顺流往东而跑。谁也顾不上贺青了。
龙骁大怒,一棍砸下,贺青不敢硬接,侧身一躲,龙骁转身一棍横扫,贺青头一偏,躲过了棍子,没躲过棍风,直接被扫的失去了平衡。
两人空中交互之后便齐刷刷落水,两声“噗通”后,贺青想从水里逃,不料他一时没想起龙骁的外号,那可是龙王,黄河龙王,龙入水中,孰人能敌?
很快,龙骁便一手执棍,一手夹着贺青,将他生擒了上来,而董昭,也被阮七救了上来。
龙骁扒开贺青的水鬼装,看见了贺青的脸,觉得很熟悉,细细一打量,这人不就是在扬州府衙朝他扔毒针的那人么?他就是海留夏的手下!龙骁当即怒气腾腾,抬手便要一掌毙了贺青,被董昭劝住。
龙骁非常生气,但活下来的人没有哪个不气的。
好不容易,从上午折腾到夜里,终于是上了江南岸,但情形实在是难看。
官船桅杆尽断,沉了两艘,军士死伤近两百。搂马凫水的文官,被水冲走的,腿抽筋沉水的,力竭而死的,被杀的,竟然占了六成。无他,江太宽了,能过到江南岸的人里边,还有很多是被龙骁的船救起来的,还占了四成里的一半。好消息是,朱枫活了下来,朱枫也是运气好,死死抱着小黑的脖子,而小黑本身高大健壮,居然游过了江,第一个把朱枫带上了岸。而护卫高手里,一死三伤,黄珲死了,小兰重伤,董昭中伤,刘棠也不算轻伤。
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若不是龙骁来援,只怕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对岸的延陵官府闻讯,早早派人过来帮忙安置,但已至夜晚,人累的走都走不动,且车马尽失,只得于江边宿营。
苏博上岸之后片刻不曾休息,指挥人手安置各处,一直忙到深夜,然后又去看了看重伤昏迷的小兰,以及同样负伤的董昭,还有受惊失魂落魄的朱枫,一时心中黯然。
他出了帐篷,望着大江,长长叹了一口气。
此时龙骁走来,开口道:“苏大人,龙某有一事相请。”
苏博道:“龙帮主有话尽管讲来。”
龙骁道:“那个水鬼头子,乃是当初袭我扬州分舵的祸首之一,当日在扬州府衙,龙某可见过他的面。”
“所以,龙帮主是想带走这个人?”
“正是!”龙骁正色道。
苏博沉默思忖片刻,然后道:“暂时不行,这些人袭击朝廷官船,朝廷必然要追究的,要审问也得朝廷来。”
龙骁面有愠色,说道:“朝廷不作为已非一日之事!扬州出事的时候,徐经在哪?内廷外庭在哪?官军又在哪?若非龙某保全,扬州知府早死了,更可气的是,那扬州知府被龙某救下后,仍然看管不力,竟然被贼子毒死于狱中,天下间哪有这般无力的朝廷?”
“龙帮主慎言。”
龙骁大为不满:“慎言?慎言便救得了天下吗?苏大人你来江南赈灾,朝廷给了你什么来赈?江南前年加赋,去年增粮,今年遭灾,民愤汹汹,乱象已现。所谓赈灾,无非是派官军把饥民难民杀一遍,把大户搜刮一遍,如去年江北故事,对吧?”
见苏博沉默不语,龙骁继续道:“皇帝如今在干什么?是了,臣子们都说他励精图治,致力于勤政安民,北边厉兵秣马,俨然有中兴之景,但又有哪个老百姓能感受的到?对于黎民而言,无非是加税加粮加徭役,你去问问乡野下的农夫,他可曾感受到上位半点好?”
苏博道:“龙帮主,你所言之事,难道我不知吗?平民只看得眼前,秀才看得三五年远,为官者当看十年后,而天子,当看百年之景,天下虽怨,然终未酿成祸患。此时正当施政之时,若非如此,我怎会到江南?”
“然而若非龙某,苏大人此刻只怕是葬身鱼腹了。”龙骁毫不留情讥讽道。
“不错,若非龙帮主,何止是老夫,这一千多人都多半不保,天下需要你这种义士,苏某也感激龙帮主的搭救之恩。苏某来此,也会安顿江南,决不使去年江北故事重现。”
龙骁道:“你说的这些我懒得管,内廷外庭我可信不过,人我要带走!”说罢,龙骁转身欲走,显然不想多说了。
“且慢!”苏博回头喊住龙骁,“待阿宁来,再做计较,龙帮主以为如何?”
龙骁回头一瞥:“伊宁也为朝廷卖命?”
“非也。但小兰生死难料,董昭又受伤,她不可能不管。”
龙骁蹙眉:“玄女何在?”
苏博道:“她早已过江,得知消息,估计两天内,就会与我汇合。”
“好。”龙骁应下后,转身回了帐篷。
苏博重重叹了口气。
丹阳某处,一座院落内,一个打扮如徐经般的人盯着手上那纸条看了一遍后,勃然大怒,狠狠一揉,一扔,厉声道:“徐经这厮,竟然这般愚蠢,中了别人的计了!”
下边的阎浮,秋行风,以及另外三个外庭高手刘猯,葛平,宫简无一人敢吱声,上首那个张副统制,论武功,并不比徐经差,论脾气,却大得多,他管制外庭,外庭倒是难受了。
张纶掀开黑色兜帽,露出一张古铜色的脸,额头宽阔却布满了皱纹,眼眶深陷更显阴沉,八字胡随着说话一抖一抖,威严难测。他继续道:“若要对付聪明人,就要将他往聪明的路上引,徐经就是太聪明了,以为这伙贼子是海匪,顺着人家一路铺好的线索查到海外去了,现在想想,简直可笑至极!”
下边的人还是不敢作声。
“贼子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还在江上刺杀苏博,若不是那龙骁路过,朝廷派来的赈灾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了!”他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眼睛陷的更深了。
“大人……内廷不是派了高手保护苏大人吗?”秋行风小心翼翼问道。
张纶一抬头,盯着秋行风,这让秋行风不敢对视。“内廷高手?内廷又能强到哪去?无非是些一流高手,所谓的化境高手而已,如何对付得了一个虚境高手?”
“虚境高手?贼子竟然是虚境高手?怎么这江湖上虚境高手越来越多?”秋行风惊呼。
张纶重重叹了口气,“此事要督主出面才行,不然苏大人那里也不好交代,更严重的是,圣上得知此事会有何反应,你们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秋行风道:“大人,不仅仅是圣上会怪罪,还有一人,也颇为麻烦。”
张纶蹙眉道:“伊宁吗?”
“正是,伊宁与苏博情同父女,且伊宁师弟董昭随行,在江中与贼搏斗而受了伤,以她的性格,只怕会迁怒于我们!”阎浮插嘴道,他可是深知这个人的厉害。
没做声的刘猯道:“还有龙骁……”
张纶闻言那眼窝陷的更深了,此事已然超出他能做主的范畴,看来只能去请那个人了……他不由再次叹气:“多事之秋啊……”
农历七月,可不就是多事之秋吗?
白茆之东,伊宁一行人骑马走在田垄间,但见田似洼沼,苗陷泥中,青泛黄白,朝水流之处偏倒,目之所及,竟无一处好地。此时天又泛阴,下起蒙蒙秋雨来,空气湿凉,雾气又起,马儿踩在泥泞中,都不免嘶鸣起来。
眼见洪涝后的稻田变成这般模样,一行人心情都不好,伊宁,阿芳,白梨,青竹,短尾,苗未娘,侯来宝都不免叹息,再看那些稻田里边,多是农户在那里清淤放水,想趁着天气还未寒凉之时种些旱粮。他们穿着单衣,抹着汗水,一刻不停,如磨盘一般,拿着简陋的农具清理着田地,脸色极其沉重,时不时还有眼泪掉下来。
几人从庐江之南渡的江,一路朝东走来,沿途多是这般景色,这让本着游山玩水的阿芳顿时失去了好心情。
灾后都是一片狼藉,哪里能有什么好看的呢?
马上的伊宁正在思索,阿芳问道:“阿宁,你们做大侠的,不该做点什么吗?”
伊宁闻言并不答话,其余人看向阿芳,苗未娘问道:“阿芳姐姐,现在能做什么呢?”
阿芳道:“你没看见那农民一年的收成都泡水里了吗,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际,不到过冬,他家里便会没了存粮,到明年开春之时,只怕连种子都吃完了,那他要怎么活下去呢?”然后她继续问伊宁,“伊宁大侠,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伊宁开口道:“救一人易。”然后回头看着阿芳,“救万人难。”
阿芳揶揄道:“可你一路过来,一个也没救过,不是吗,你这大侠怎么当的?”
“不是不救。”伊宁喃喃。
眼见阿芳似乎非要个说法,白梨插嘴道:“救了一家人,给了钱粮,那家人生活无忧,自会被其乡民发现,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等灾年,谁家有粮就会被乡民群起而分之,或者攻之,此时救人,多半是救一时,害一世。”
“哟,小姑娘挺有见识的吗?”阿芳不免侧目。
“如果我们一路走一路救,我们身后就会跟上无数流民,赖上我们,到时候,赶也不是,杀也不是。若弃之,则会被饥民所仇视,甚至愤而围攻我等,这是人性之所然。”白梨侃侃说道。
阿芳很聪明,她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要么全救,要么就不救?”
白梨道:“不错。”
“所以,阿宁是选择了不救咯?”
伊宁回头道:“我要全救。”
阿芳笑道:“你拿什么全救?”
伊宁道:“权利。”
延陵城内,赈灾的苏博等人终于安顿下来,然而,奏报如雪花般铺到了他的临时桌案上,随手一翻,尽是江南各地的灾情,匪情的汇报,若在平时,这些事倒也不算什么。但是,江心一役,他带来的吏员,文书,主簿等人于江中失散大半,多有死伤,活着的能随他处理事务者不过十之三四,苏博只得从延陵本地抽调人员,然而进度根本跟不上,赈灾之事,千难万难。
七月初十,苏博移师江宁府,朝廷从江南各地派官员来此协助,赈灾之事方有所进展,而苏博,也在百忙之中不得不抽身见一个人。
来人身材颀长,步子稳健,浓眉星目,高鼻短须,约莫五十上下,被一众神情内敛,虎背熊腰的护卫簇拥着,缓缓走到苏博面前,颔首一笑。
苏博打量这人,一身上下,端的是无比干净利落,头上发髻端端正正,鬓边半根头发丝都不曾露出,梳理的整整齐齐,身着黑斓锦袍,腰缠玉带,足踏狮头靴,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好是不凡。
“苏大人,别来无恙?”那人开口。
“哼,托你的福,程都督,苏某没死在江中。”
程欢并不怒,含笑道:“是程某的不是了,听说龙帮主抓了俘虏,还要带走,此事苏大人许了没?”
“当然不曾。”
程欢笑道:“如此甚好,不知那龙帮主何在?程某去会他一会。”
苏博也笑道:“你程都督也要跟江湖中人打交道吗?你们两个脾气都不好,还是先缓一缓见吧。”
程欢道:“圣上不悦,急于破案,缓不得。”
苏博道:“你只管破案,不管赈灾吗?我赈灾行署官员于江中损失大半,人力严重不足,之前苏某已经给程都督写过信,希望外庭能助苏某一臂之力,程都督却一直不曾回我,又是何意?”
程欢笑了,说道:“苏大人管赈灾,程某管剿匪,都是急事,程某分身乏术。苏大人若缺人,只管找江南各府调人便是,您是钦差,又有王命旗牌在手,谁敢不从?”
苏博道:“你程都督不就不从吗……你说江南各府的官员,圣上要苏某查的就是这些官员,你外庭就不能抽调些高手帮忙清查贪腐么?”
程欢道:“可以,但赈灾一事非旬日可成,然程某之事却迫在眉睫。苏大人,你那好侄女在青莲山下,可是伤了我好几个高手了,若没有那档子事,程某自然可以派人手给你的,可现在,东海帮余孽如此猖獗,圣上有旨,必须短时间内尽数剿灭,所以,程某如今很缺人手,暂时无法帮您。”
苏博冷哼道:“好一个程欢,老夫不曾想你居然是这种人,那个东海帮的俘虏在龙骁手中,老夫已经有言,待伊宁来了再作计较,恐怕程督主也要等上两天了。”
程欢闻言面无表情,两人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但日子总会过,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七月十二,伊宁带着人来了,龙骁的人也来了不少,外庭的人来的更多。
江宁府临江一处偏院内,三人正式聚首。
伊宁是第一次见到程欢,这个传说中外庭的首脑,龙骁也是。程欢一脸笑容,但凭直觉,两人便知道这个人相当危险,可能是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危险的人。
程欢最先开口,直身负手道:“二位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今日相见,何其有幸。”
伊宁,龙骁与程欢对视一眼,见对方负手,两人也就不拱手了,龙骁道:“程都督,闲话少说,那些个东海帮的人龙某要带走。”
程欢看向伊宁,伊宁波澜不惊,程欢道:“苏大人一直说要待玄女来,既然来了,那玄女阁下怎么说?”
伊宁道:“先审人。”
“哦?”程欢道,“怎么审?在何处审?”
龙骁偏头看向伊宁,伊宁答道:“就在此处。”
龙骁随即朝门口喊道:“带来。”
龙门帮的人点头而去,很快,就把一个满身伤痕的人带了过来,那人被摁在一张椅子上,长发覆面,一身血渍。
程欢见状笑道:“看来龙帮主已经私下审过了?可曾审出什么么?”
龙骁冷哼道:“这厮倒是硬的很,什么也不说。”
程欢笑了;“若论审问手段,我程某人自称天下第二,还无人敢称天下第一,既然龙帮主审问不出来,何妨交由我来?”面对龙骁,程欢毫不掩饰心中不屑。
伊宁没说话,走上前,用剑鞘撩开那人脸上乱发,登时便说道:“贺青?”
“你认识?”龙骁大惊问道,“你也见过这个人?”
“见过。”
此时那贺青疲惫的睁开眼,一眼看到面前的伊宁,当即冷冷瞪着,脸上恨意盎然。程欢何其心细,一看便看出两人有仇,开口道:“去年京城跑了个人犯,后来又被苏骅抓了回来,据说他喊了你去,所以,那个人是你抓的吧,他叫贺红,那贺青,是他兄弟吧。”
伊宁瞥了程欢一眼,说道:“不错。”
此时那贺青闻的旧事,扑腾挣扎着,眼中冒火,朝着伊宁嘶吼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这个魔女,杀了我哥,害得我飘零江湖,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
伊宁沉默不语,贺青继续吼道:“你跟姓苏的那一家都该死,都该死!”
程欢笑道:“看来你当初是抓了一个放了一个,但你放的这个显然不知道感恩啊,你看,他还恨不得杀了你呢。”
伊宁道:“不错。”
程欢道:“既然他如此恨你,那想必你也是审不出来什么的,这个人交给我,你们可还有话说?”
伊宁却道:“你如何审?”
程欢道:“我审人的法子多了,你们可能并不了解。”
龙骁不屑:“你无非是上刑而已,又能如何?”
程欢起身笑道:“本督最近得到一种药,名为幻药,吃下幻药之人,两天后,便会进入幻觉,到时候,问什么,他答什么,审人什么的,不是很简单么?”
龙骁闭口不语,伊宁却道:“太慢了。”
程欢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那你怎么审?”
只见伊宁走到贺青跟前,左手猛然探出,一把摁住贺青的天灵盖,“这样审!”
贺青顿时痛苦的嚎叫起来,晃动身体剧烈挣扎,但他身子被绳索绑着,却难以摆脱分毫。程欢,龙骁见状,大惊道:“不要杀!”
伊宁各自瞥了一眼,说道:“慌什么。”
两人强行镇定下来,只见那贺青数息之间已经停止了嘶喊,浑身已经开始发抖打颤,而后干脆死死的捂着前胸,脚也不禁往上缩,看样子是冷到了极致。
“凝霜真气……”程欢也无法淡定,这门天下独一无二的高深武功着实让他开了眼,一瞬间就把贺青给冻的牙齿打颤,很快便满面寒霜,寒气弥漫下,贺青渐渐双目无神,戾气皆散,似乎已经有了幻觉一般。
眼看着这贺青被冻得满身霜花,都快成冰雕了,伊宁才松开手,转头看向龙骁,说道:“问吧。”
龙骁上前,劈手一个耳光扇在贺青脸上,喝道:“谁指使你的?”
贺青牙齿打颤,颤声道:“海……海留……留夏。”
“她人呢?”
“逃……逃了。”
“老巢在哪里?”
“慈……慈溪,绿石山……灵鹤寺……”
“你从何处来,可还有同伙?”
“我是海留夏的人……没有同伙……”
龙骁继续问道:“那个恶棍叫什么名字?”
“左木……”贺青几乎是有问必答,他牙齿打颤,看似神志不清,但说的却都是真话。
“左木在哪?”
“慈……溪。”
“他们老巢可还有高手?”
“不知道……”
龙骁劈手又是一耳光,贺青怎么挨打也面无表情,程欢也忍不住上前问道:“那扬州府的十几万两银子何在?”
“慈……”贺青双眼一翻,顶不住,冷到失神,昏过去了。
“不消说了,慈溪镇绿石山灵鹤寺,灭了他们!”龙骁恨意盈满。
“好,龙帮主爽快,我们三家联手,就算对方有罕世高手,也难逃一死。”程欢道。
谁知伊宁冷冷一瞥程欢,说道:“你去便可。”
程欢有些讶异,随即一笑:“那你呢?贺青可是你惹出来的祸患,让我去,你不去给你家徐蕙兰,董昭,还有苏博报仇了?”
“不去。”伊宁很淡定,也不去看程欢的脸,而且程欢的脸并不怎么好看。
程欢冷冷看着伊宁与龙骁,说道:“呵,果然是个妇人……江湖上盛传的第一高手,不曾想居然是个连仇都不去报的人。”
“你自便吧。”伊宁仍然淡淡说道,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眼见伊宁丝毫不为所动,程欢的心里也有了丝毫变化,心中暗道徐经这厮果然输的不冤,这个女人过于冷静了,确实不好对付。眼见自己激将法毫无作用,他只是冷冷一瞥,然后看向了龙骁。
龙骁见伊宁不去,心中顿时冷静下来,说道:“那程都督先去吧,毕竟这帮贼人屡次袭杀朝廷命官,你身为外庭之主,责无旁贷,若还要借助江湖人士之力,岂不令人耻笑?”
程欢轻笑道:“说的是,既然如此,那本督就自为之。”说罢程欢便往门外走,路过贺青身边时,程欢一伸手,拉着半死不活的贺青就往外拖,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伊宁龙骁也未阻止,这个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出了偏厅,龙骁谓伊宁道:“玄女,真的只让程欢动手吗?我们不做什么?”
伊宁淡淡道:“坐山观虎。”
龙骁闻言点点头。
半夜,董昭正躺在床上养伤,伊宁进来,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坐下给他号了号脉,随后把他手塞进被子里,转身便准备出门。
“师姐……”
伊宁回头,面带疑惑。
“你就不说我点什么吗?”
“说什么?”
董昭带着一丝苦笑,说道:“我又差点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伊宁难得叹了口气,说道:“养着吧。”
“师姐?”董昭急忙喊住欲走的伊宁,“我是不是很没用?”
“有用。”伊宁还是话少,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董昭再次苦笑,自己好像还是没有长进,练了那么久,还差点被人一掌打死,之前有师姐,这次运气好遇到了龙骁,那以后呢?江湖险恶,事多艰难,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时,一个窈窕的人影端着盘子,盘子上放了一个白瓷碗,弥漫着药香,朝着董昭房内而来,那身影弯腰将药放在董昭榻前的几案上,然后就欲转身走人。
董昭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从迷茫中回过神来,转头一看那人,登时心如触电:“白颜?”
白梨回身转头:“我叫白梨。”
“你……”董昭一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白梨面无表情:“药里没毒,喝吧。”然后头也不回,就出了门,似乎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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