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总是暖的,但暖风从来吹不热人心,能够让人心暖起来的,永远是另一颗温暖善良的心。
在钟离观的时候,黄师兄对他是最好的,黄师兄常说:“老实的人总会走运的,虽然你没有练出丹田,但以后勤奋些,努力些,一定可以的。”
下青莲山的时候,是伊宁回头跟他说:“你跟我走。”
出京城的时候,是小兰跟他说:“你一定要回来,昭哥。”
他不是浮萍,他是有根的芷兰,他不会永远受欺负,别人保护了他,他以后也要去保护别人!
想到这里,董昭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
走到沧州北门时,已经是黄昏,城门尚未关,他正好出来了,好不容易看到那棵大柳树,他看见柳树下有两个人影,不,还有一匹马。
他拖着步子走去,一步一蹒跚,其中一个人影却朝他跑来。
那人影到了他面前,他才看清,是白颜,她一直在这里等着他?那另一个是谁?
白颜看到他这副模样,眼泪又流了出来,也不管他一身怎么脏乱,直接往他怀里扑,他无声的摸着白颜的头发,头发很顺,奈何他手脏,摸了一下,他手弹了起来。
“啧啧啧啧。”一个不怎么合适的声音响起。
董昭一看,那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邋遢老头,还牵着他的小黑。
白颜道:“我遇到了这位前辈,是他要我在这里等你。”
董昭盯着邋遢老头,问道:“你是朝廷的人?”
邋遢老头笑了,歪着嘴巴笑的很大声,笑完才道:“朝廷?老夫才看不上朝廷呢。”
董昭道:“那你为何在此?当日为何抢我的马?”
邋遢老头叹气道:“我看你可怜啊……”
董昭拿到自己包袱后,心中不安,趁机摸了下里边,那块裴如炬的铁牌还在包袱里……还好还好……
休整一日后,董昭伤好了些,继续上路了。他换了一身衣服,金条还是没挖,路上他找了个池塘洗了下,便匆匆结束。白颜跟他并排,他牵着马,老头在后头慢悠悠跟着。两人没跟老头说话,老头也不急,直到走到一个岔路口,老头道:“小伙子,你要往哪里去啊?”
董昭回头:“与你何干?”
老头歪着嘴笑了,说道:“你可知老夫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董昭道:“那就麻烦前辈别跟着了,我钱也不多了,一路上还不知道死在哪呢!”
老头歪嘴道:“有意思,我偏要跟着你。”
忽然,老头急速掠来,掌风呼啸,就朝董昭下手!
董昭一惊,他腿脚还没好,却反应过来,伸手一拦,一格,破开老头的掌,自己也被迫后退三步,腿脚上一阵痛楚袭来,他咬牙撑住。老头再来,掌势凌厉,董昭伸出双手,东遮西挡,步步后退,当老头一记直拳轰来,他使出了开山掌中手托岩的招式,一把包住了老头的拳。
“咦?”老头一惊,停了手。
董昭也停了手,暗自松了口气。
“你师承何人?”
“与你何干?”董昭没好气道。
老头歪着嘴笑了:“你还在为我抢你马的事耿耿于怀呢?这不还你了吗?”
董昭道:“可你玩弄我们!”
老头又笑了:“真是个耿直的小伙,但走江湖照你这么耿直的走下去,能走几步啊?”
“关你屁事!”董昭直接爆粗了。
老头不笑了,居然严肃起来,起手做了一礼:“对不住,小伙子,是老夫我错了。”董昭被他这一道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干脆就不说了。
老头道:“现在能告诉我你师承何人了吧?”
董昭道:“我师承沈落英,你信吗?”
老头脸色再变,说道:“当真?”
董昭道:“当然。”
“那有没有看见伊宁?”
董昭道:“你找我师姐?”
“她是你师姐?”
“当然是我师姐!”
老头道:“有何凭证?”
董昭想了想,说道:“她个子很高,眉角有颗痣,在江湖上是青衣斗笠麂皮靴,手上是秋霜剑。”
老头笑道:“这大家都知道。”
董昭道:“她说话不会超过四个字。”
老头有些诧异道:“这你也知道?”
董昭道:“她是我师姐,我怎么不知?”
老头嗤笑:“何止你知道,全江湖都知道她说话不利索,这算什么?”
董昭做出一副泄气的样子:“好吧,我不是她师弟,麻烦您老就别跟着了行吧?”
老头神色一震,然后哈哈大笑,说道:“果然是她师弟,哈哈!”然后他走过来拍了拍董昭肩膀,好像要笼络感情一般。
董昭问道:“你找她作甚?”
老头道:“你哪里知道,我在西域跟她相识,我们是老熟人,我看你招式像是她的掌法,故有此问,最近听说她帮龙王开关冲穴,龙骁这小子成功破虚了,老夫所以就在找她了。”
董昭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老头悠然道:“就最近啊,江湖上都在谈啊,你不知道吗?”
董昭道:“我不曾听说,但我知道她去了四方馆后,大概会往南走。”
“往南?去哪?”
董昭摇头,说道:“南方大了,我也不知。”
老头道:“那你一定会在某时某地跟她汇合吧?”
董昭道:“那肯定会。”
老头道:“那你告诉我呗?”
董昭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万一你对我师姐不怀好意呢?”
老头哑然失笑:“你师姐这么厉害,我哪里是她对手啊,还不怀好意,你怎么想的啊?”
董昭正色道:“万一你使阴招,埋伏她,打她闷棍,下毒呢?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抢了马又还给我,定然有所图,你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老头瞪大了眼,大嗓门说道:“我要不是什么好人,我就不止抢你的马了,连同你的包袱,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老夫一起抢了,然后找个阴沟把你埋了,呵,你师姐她能知道?她知道个屁!”
“可你也不能总想着占我便宜啊?你这么大年纪,欺负我一个晚辈,真是为老不尊,到时候我告诉我师姐,让她打你一顿!”董昭猜测眼前这老头定是想在伊宁身上捞什么好处,于是开口威胁道。
“好小子,还敢威胁我,罢罢罢,我就这么跟着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老头歪嘴笑道。
白颜回头骂了一句:“癞皮狗!”
老头也不恼,说道:“四方馆在洛阳,看来你是要先去洛阳,对吧?”
“你想说什么?”
老头悠悠开口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最近江湖上会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董昭疑惑的看着他。
老头眉飞色舞道:“先别去洛阳,咱们直接南下,去山东,山东大侠吴汉兴七十岁大寿,很多江湖豪杰都会去,你要进江湖,老夫便带你去见见世面,如何?”
“去山东?”
“对呀。”
董昭心一动,他确实想见见这北方武林的高手,对以后也是有好处的,日子还早,没必要那么急去洛阳。白颜看着两人对话,眼光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没有插嘴。
董昭问道:“那前辈你既然能去参加吴大侠的寿宴,想必在江湖上有些名号,不知怎么称呼?”
老头哈哈一笑,说道:“我姓鄢,江湖人送绰号川西白发翁。”
董昭没听过,于是问道:“额,很有名吗?”
老头连忙道:“当然了,老夫我在川蜀,汉中,藏边,江州那边部分地区都很出名的。”
董昭哦哦了两声,心想姑且应下,只要这老头不捣乱就好,刚才一试,他知道这老头能打他十个。
鄢老头看着白颜,收起笑容,问道:“这位是你娘子?”
董昭正想回答,白颜却没好气道:“关你屁事。”鄢老头呵呵一笑,没说什么了。
又是一天过后,董昭伤好了很多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恢复的这么快,路过城镇,他又在铁匠铺里买了把还看得过去的刀。他还想买马,可沧州之后,没什么大城,没有马市,最多只能买到驴,但他是不会让白颜骑驴的。于是小黑就这么被一路牵着,牵着牵着,眼看就过了河北界。
三人坐在一块小山坡上,山下是一片片青翠的麦田,面对着朝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人都鲜活了些。
鄢老头半躺在山坡上草地里,手里拿着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酒。白颜蹲在远处玩着狗尾巴草,手上摘了朵不知名的野花,半玩半发呆。小黑正在她旁边吃草,时不时转过头来看看。而董昭,正坐在一块青石上打坐,呼吸吐纳,刀杵在一旁。
鄢老头无趣极了,看着打坐的董昭,开口道:“董小伙,你要打坐到何时啊?”
董昭睁开眼,说道:“我在疗伤。”
鄢老头笑道:“你这点功力还能疗伤啊?”
董昭长吁一口气,说道:“可我感觉有用啊。”
鄢老头笑道:“要疗伤,你听我的,你先气沉丹田——”
“我没丹田啊”董昭打断道。
鄢老头登时就不笑了,跳起来道:“胡说八道,练内力的哪个会没丹田?”
董昭道:“我师姐也没丹田。”
鄢老头追问道:“那你们有什么?”
董昭道:“有气海。”
鄢老头不屑:“那不是一样么?”
董昭道:“怎么就一样了?我练了这门呼吸十年,在青莲山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没丹田。”
鄢老头道:“你还待过青莲山啊?董小伙,你秘密挺多啊。”
董昭开口,那边白颜也开口,同时说道:“关你屁事!”
鄢老头抬起眼皮看了白颜一眼,白颜气冲冲跑过来,说道:“你这老头,总是刨根问底干什么?你难不成要跟我们走一辈子啊?”
鄢老头瞪了白颜一眼,也说了句:“关你屁事。”
“你——”白颜扬起手中狗尾巴草就朝鄢老头打去,鄢老头侧身一闪,说道:“诶,打不着,气死你,气死你。”
白颜打了几次没打到他,气的咬牙,把草一扔,又蹲下发呆了。
这时,老头走到董昭身边,一把拔出杵在地上的刀,翻手舞了几个刀花,问道:“董小伙,让我看看你的刀法如何?”
董昭起身,接过刀,闭上眼,想起师姐舞刀的样子,长吁一口气,便开始起手,刀随着呼吸而动,一动则生风,风起而借势,刀出如白虹,刀转如游龙。只见董昭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隐隐有当初伊宁的样子,白颜远远看着嘴巴都张开了。
等董昭练完收刀,鄢老头却目瞪口呆,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董昭。
董昭见他这表情,问道:“怎么了?我练得很难看吗?”
鄢老头叹气道:“难看倒不至于,可是,你练反了都不知道吗?”
“练反了?”董昭诧异不已。“何谓练反了?”
鄢老头再次叹了口气,说道:“伊宁练刀,用的哪只手?”
董昭想了想,说道:“左手。”
鄢老头激动道:“那你用右手练干嘛?你猪啊!”
“啊?有区别吗?”
鄢老头跳起来指着董昭鼻子道:“废话啊,当然有区别,青虹刀是左手刀,刀法也是左手刀法,你拿右手练,那就是牛头对马嘴,你个瓜娃,蠢不蠢啊?”
董昭挠头,低下头来说道:“可,可我不是左撇子啊……怎么练啊?”
鄢老头正色道:“那你可知,伊宁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啊?”这个问题董昭不好回答,但印象里,她拿筷子是右手,拿笔却是左手,可打起架来,先出也是左手,二选一怎么选呢?于是他说道:“她是右撇子吧?”
鄢老头道:“你这个憨子啊,反正你用左手练刀就行了,她是什么撇子你自己回头去问。”
左手练刀吗?
董昭拿起那把刀,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左手力气大些,他用左手握起,再次闭眼回想刀法,想着想着,想起了师姐在闲园凉亭写秘笈的时候,那时候她好像是左手拿笔?左手拿笔?那那些横竖撇捺点勾不就是——刀法?
原来如此,他沉下心来,左手握刀,开始练了起来。
一开始总是不熟练的,他是纯右撇子,后来练着练着,找到了些感觉,完全沉浸在里边了,根本停不下来,从山坡上舞到山脚下,一练就是两个时辰。
直到一个扛锄头的老农出现,怒骂道:“那边那个疯子,你没事拿刀砍我麦子干什么?你自己看看都给俺砍成什么样了?大白天发什么疯啊?信不信老子一锄头你!”
董昭慌忙停下,一脸窘迫,这时才发现山脚下这块麦田被他践踏,被刀削的跟菜市场一般了。山坡上鄢老头笑的打跌,白颜也合不拢嘴,董昭收刀作揖,对着老农一顿道歉,最后还是塞了块银子过去,老农才罢休,气呼呼的扛着锄头走了。
鄢老头拍拍屁股起身,看着天色,说道:“走吧,前边是德州城,今晚去那里找家客栈过夜,吃顿好的,洗洗身子。”
白颜道:“臭老头你还知道洗澡啊,你知道自己多臭吗?”
鄢老头没好气的白了白颜一眼,说道:“哼,关你屁事。”
白颜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起了身。董昭有些不明白,这两人关系怎么这么不对付呢?
德州也是大城了,里边客栈还是很好找的,三人点了很多菜,一是让董昭补身体,二是鄢老头跟白颜太能吃了。
两个人赌气一般,你拿一只鸡腿我就要抢另一只,你吃一条鱼我也要吃一条,你吃几个馒头我也要吃几个馒头,真正要补身体的董昭反而只能捡剩下的了。
“你们两个饿鬼投胎吗?”董昭忍不住说道。
白颜腮帮子鼓鼓的,里边也不知道塞了多少菜,双眼瞪得跟铃铛一样,看着那边同样鼓着腮帮胡子浸油的鄢老头。
鄢老头勉强咽下道:“又不是老夫赌气,这小丫头就是跟我过不去。”
白颜好不容易咽下后说道:“都怪这老头太能吃了,这几天花了咱们多少银子了?我要不吃,都被他吃完了!”
董昭头大,见过两个男的打架的,两个女的掐架的,两个孩子怄气的,从没见过一个老头跟一个黄毛丫头赌气的,真是开了眼界了。
他放下筷子,摇摇头,说道:“你们吃吧。”然后他拿起刀,起了身。
白颜道:“你要去干嘛?”
董昭道:“这客栈边上有块空地,我去那练会刀。”
鄢老头道:“你着魔了吧,大晚上还要去练刀?”
董昭道:“我得尽快把本事学起来,追上我师姐。”
鄢老头笑了笑,说道:“好志气,那就去吧。”
然后两个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两人吃完回房,白颜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一扫往日疲态,她梳完头发,正准备休息,心中一动,打开了窗,月光洒下,她看见客栈边空地上,董昭还在那里挥汗练刀,她心有所思,看了一会,关上了窗。
她头发干了后,躺在榻上,楼下依然传来董昭练刀的声音,她有些诧异,练的是不是有些久了?
此时,隔壁的鄢老头也打开窗,望着楼下练刀的董昭,眼神慢慢凝重起来。
一个时辰后,两人再次打开窗,董昭还在练,白颜一脸疑惑,而鄢老头已经心惊肉跳!
原来如此!
鄢老头打开窗一跃而下,跳到董昭面前,喊道:“停下!”
董昭听得声音,居然举刀朝他砍了过来,鄢老头几次躲闪躲过,可随后董昭动作越来越快,快到足以让他使出六七成力气才能闪开的地步!
鄢老头再不敢大意,使出全力,大喝一声,双手接住董昭的刀,那刀如有魔性一般,仍然在往下压,董昭双眼已经没有色彩,只是咬牙切齿的左手持刀狠狠朝鄢老头压下!
鄢老头一瞬间背后就冒了一层汗,他再次大喝一声,双手一震,那柄刀“乒乒”几下就在两人当中炸开,铁片乱飞,鄢老头闪开铁片,董昭运气不好,额角挨了一下,鲜血冒出,鄢老头欺身上前,右手伸出,要点董昭胸前穴道,哪知董昭左手一抬,竟然抓住了鄢老头的右手,鄢老头吃惊,但他左手闪电般点出,董昭那右手竟然没左手快,也抬起来,却没抓住。
“笃笃笃”
鄢老头终于左手点住了董昭胸前三处大穴,董昭脑袋一歪,倒了下去。
很多客人都被惊动,掌柜也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被跑下来的白颜挡了回去,说道:“我夫君有羊癫疯,诸位莫怪,打搅了。”
他妈的个羊癫疯,半夜起来练刀,这不害人么?那些人骂骂咧咧回去了。
白颜跑到董昭身边,问道:“他怎么了?”
鄢老头道:“练刀,入魔了。”
白颜蹙眉,继续道:“怎么会入魔?”
鄢老头叹了口气,说道:“青虹刀号称魔刀,当世第一神兵,你不知道怎么来的吗?”
白颜诧异:“我一个乡下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鄢老头摇摇头,一把背起董昭,上了楼。
上楼之后,直接往白颜房间里一扔,说道:“交给你了。”然后他就睡觉去了。
白颜神色变换,纠结起来,她先是打了一盆水,洗了董昭额角伤口,用布包扎好,然后脱了他上衣,擦拭完身子,然后扶着他上了榻上,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就撑着腮,坐在桌前,一脸绯红。
翌日,董昭总算是醒来了,可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我刀呢我刀呢?”
鄢老头道:“你那刀,别用左手练了,你师姐不告诉你用左手是对的。”
董昭清醒了点,问道:“为什么?”
鄢老头道:“青虹刀又称魔刀,魔刀刀法对你心性伤害极大,你才初出江湖,心性不定,内力不足,练不得这等高深武功。我昨日见你耍那一套刀法,其实不过是青虹刀法中的一式罢了,你师姐还不曾教你全套,她是对的。”
董昭震惊:“这才一式刀法?我就差点着魔了?”
鄢老头道:“不错,你现在想学会这刀法,就算你是天才,最少也得三年往上,武学没有捷径。”
董昭道:“那我怎么办呢?”
鄢老头道:“你猪啊,继续用右手练呗。”
“啊?”董昭愕然。
鄢老头道:“你真的以为一个没有武功底子的人拿到一本高深秘笈就能练成绝世高手吗?”
董昭摇头。
鄢老头道:“除非……”
“除非什么?”
鄢老头道:“让你师姐帮你冲破后山龙脊大关,直入天元,那样练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董昭道:“像龙王那样?”
鄢老头道:“不错,这就是老夫为什么也在找伊宁的原因。”
董昭心中一震,想起了度然老和尚的话,江湖就是人情世故,而他就是他师姐的人情,别人对他的好,有很多都是冲着师姐去的,无形之中,其实一直都是师姐在保护他,可他能为师姐做什么呢?自己现在是那么弱,连几个官差都打不过。
自己还是太嫩了啊……
黄河之上,一艘大船正顺流而驶,大船上,有十几个身穿黑白条道袍的人,个个束冠披发,眉眼清奇,神情内敛。为首一个黑发中年男子,身材修长,五官端正,长须飘飘,精气十足。左侧一个二十来岁的女道姑,与他有几分相似,也秀气端庄,只是一双眼睛有点小,风吹来,就眯成了一条缝。而他右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比他还高一分,身材容貌如浑然天成,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合适,无可修饰,无可形容,此等俊美男子任谁见了都要多看几眼,任何美人都难以与其媲美。
这船人是正一门的,为首的是张拙,张青玄的大儿,年轻男女是他的一儿一女,男子名唤张咏,女儿名唤张瑶,他们这些人正是往山东平原县而去,赴山东大侠吴汉兴七十寿宴。
船头上,张拙道:“到了平原,会见到很多英雄豪杰,你二人需要多加结交认识,对将来大有好处。”
张咏张瑶齐声道:“知道了,爹爹。”
张拙抚着胡须,继续道:“我正一要当武林领袖,不仅仅要靠你爷爷跟你二爷爷,你们年轻一辈更是重中之重,这次吴大侠寿宴,想必会有很多年轻才俊,你们切不可轻视。”
张咏道:“我正一门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爷爷更是武林泰斗,我兄妹二人绝不负正一之名。”
张拙道:“儿啊,你还是有些轻狂了。”
张咏道:“爹爹,孩儿虽不才,但自认江湖上,二十五岁之下,罕有对手。”
张拙笑道:“那三十之下呢?”
张咏道:“三十之下,孩儿觉得还可排中上之位。”
张拙道:“你可知龙王多少岁?”
张咏眉头一皱,说道:“龙王三十二岁。”
张拙继续道:“你可知天山玄女多少岁?”
张咏眉头皱的更紧,那张无与伦比的俊脸沉默半晌,说不出半句话。
张瑶问道:“爹爹,那个女人多少岁?”
张拙道:“二十九。”
张咏闻言心头一震,当即低头道:“是孩儿鼠目寸光了。”
张拙道:“昝敏若来中原,中原情况可不比北境好到哪里去,我敢说像昝敏这样的,中原现在没有人可以撄锋,你看吴大侠才撑几招啊,虽然是他年老体虚,但正值壮年的叶空,也一样撑不住多久。但这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却能与昝敏平分秋色,甚至当他面杀掉昝敏四个弟子,逼他退回大漠,还收拾掉了昝敏的数千亲兵,换做你,你二十九岁的时候能做到吗?”
张咏不敢说话,自己爷爷张青玄尚不被评为罕世高手,自己与龙王还差几条街,他哪敢说二十九岁的时候战昝敏这等话呢。
张拙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人可有傲骨,却不可骄狂,少年要有志气,却不可有傲心。”
张咏再次低头道:“孩儿铭记。”
张拙仰头道:“这个江湖上,只要沈家传人还在,年轻一辈永远不要掉以轻心,明昙大师七十五岁才入绝世高手之境,却还是屈居三十多岁的沈落英之下,千万不要轻狂。”
张咏再次沉默。
船只继续向东而行,而另一边,三个人已经在德州补给好,准备朝着平原而来。
德州马市,董昭在那兜兜转转,一匹马都没见到,不是骡子就是驴,他纳闷了,问马市的贩子:“为什么没马了?”
贩子苦着脸道:“爷啊,我们也想卖啊,可是,朝廷把马都征走了啊……”
鄢老头问道:“朝廷何故征马?”
贩子道:“爷,我得到的小道消息,是北境那边,褚英升了总督,正在宣府一带练兵呢,朝廷开春从中原各处征集了几万匹马,都拉到北境去了,那边已经云集了十几万大军,好像要跟鞑靼开战呢。”
白颜面无表情,董昭诧异道:“去年江北才饿死这么多人,民生凋敝,百姓穷苦,朝廷还要对外开战,那老百姓岂不是要加税,这日子还要怎么过?”
贩子苦着脸道:“爷您说的是啊,这才开春,麦苗还在长呢,就有官差来催税了,哎……”
鄢老头道:“董小伙,你走江湖的,管朝廷干嘛啊?”
董昭道:“皇帝我见过,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皇帝呢,没想到……”
鄢老头道:“你还见过皇帝老儿啊?还有过节?”
董昭道:“百姓如此穷苦,他不励精图治,先稳内政,这么迫不及待集结大军欲与鞑靼开战真不知是作何考虑……”
鄢老头道:“那你分析分析呗。”
董昭道:“鞑靼也穷,他们除了牛马羊,就只剩草了,朝廷这番若是胜了还好,可若是败了,军心溃散,君臣离心,百姓更苦,如今的朝廷早已不复百年前之盛,底子薄的很,若败了守不住边关,恐有亡国之灾。”
鄢老头道:“朝廷不会那么快开战,毕竟是几十万大军的大事,现在可能还在准备期,如要开战,那可能是一两年之后了。”
董昭道:“就看这皇帝糊涂不糊涂吧。”
马贩子道:“爷,你们大庭广众说这些不好吧?”
白颜若有所思,还是没说话。
董昭怅然:“走了,没有马就算了。”
白颜忽然开口道:“给我头驴。”
董昭不解:“你买驴作甚?”
白颜道:“没有马,就骑驴呗。”
鄢老头道:“也罢,我也来头驴。”
董昭道:“你两又干嘛?”
白颜掏出董昭给的银子,递给马贩子,说道:“给我来头最好的。”
马贩子的苦瓜脸这才笑开了颜,忙去挑了。鄢老头跟董昭道:“董小伙,你给我买头呗?”
白颜喝道:“你这死老头,休想花我昭哥的钱,要买自己掏银子,一天到晚混吃混喝,多大年纪了,要不要脸啊?”
鄢老头笑了,说道:“要什么脸啊,老夫要驴。”说罢,他忽然飞快的冲出,一跃而起,落在一头公驴身上,而那头驴,是马贩子挑给白颜的,什么都配好了,只见鄢老头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那驴的缰绳就到了他手上,他朝着驴屁股一巴掌,那驴蹭蹭蹭的就跑了起来,转过街角就不见了。
董昭去追,却被马贩子拉住袖子,说道:“爷,你看,要不我再挑一头,您把两头驴的钱付了吧……”
白颜咬牙切齿,说道:“昭哥,我们不去平原了,去洛阳,我再也不要见到这老不死的了!”
董昭头大,想想老头那晚上是救了着魔的他的,他不能知恩不报,可这些天花的银子又出奇的多,这老头他养不起啊……
想了想,只能委屈小黑了。
买好刀跟干粮水囊,董昭跟白颜没有理会骑驴跑掉的鄢老头,两人骑着小黑出了西门,往西而去,对去平原也不那么感兴趣了。
鄢老头没有追上来,似乎还在为抢到头驴而高兴,两人也不管了,董昭想先去洛阳四方馆寄家书。
谁料走了没多远,迎面撞上一个熟人,骑着马朝他而来,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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