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对听柔顺温婉的贞娘多了几分好感, 她不同于宛如毫无原则的妥协,亦不像娴娘总是同他相争, 太顺从了,没主见, 太强硬了,汝阳王不喜。
贞娘行事恰到好处,该强硬时有不为妾的果决锋芒,该柔和又能满足汝阳王好胜之心,贞娘垂下眼帘,她能看穿汝阳王,她明知道这是表现的机会, 她不愿当着娴娘的面魅惑在汝阳王, 亦不敢冒犯娴娘。
“嫣然病了,我去看看她。“
贞娘福身,迈步向屋子走去,娴娘叫住贞娘, “暂且留步。”
“王妃殿下有吩咐?”
“吩咐谈不上, 嫣然有琪儿照料,我很放心,嫣然脸皮薄,你现在去,她会着急。”
贞娘恭顺的轻笑,“是我考虑不周,有世子殿下照料嫣然, 我怎会不放心。”
“九妹妹,陪我走走如何?”
贞娘犹豫了一刻,点头道:“谨遵王妃殿下吩咐。”
从遇见娴娘后,贞娘从未叫过娴娘为大姐,谨守着府书女的本分,汝阳王看小心翼翼的贞娘略有心疼,他又见到娴娘妩媚高傲的笑颜,绝世的牡丹让使得他遗忘掉幽兰的芬芳,娴娘如同即将涅的凤凰,绽放耀目的风采,可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王爷在此处稍等可好?”
娴娘自从心死后第一次主动的挽住汝阳王,见汝阳王眼底的痴迷,以前她不屑于如此,太傻了些,汝阳王道:“多当心,山上凉,累了让九姨妹搀扶着你。”
汝阳王为娴娘扣紧了披风,不舍得送她同贞娘远去。
娴娘在前,贞娘在她后面两步跟随,两人走在林荫中,脚下踏着枯黄的干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枯黄的树枝上树叶凋零,晚秋落寞,万物仿佛失去了生机,如同风华绝代的娴娘终究会撒手人寰。
“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赵逸青一直记得我。”
娴娘突然的问话,贞娘微怔,说:“我信。”
娴娘道:“可不愿做,也不屑做。”
“您做与不做,汝阳王殿下都会记得您。”
她既然看透了她,在她面前做过多的掩饰毫无意义,贞娘放开了手脚,不像在人前卑微谦恭,直视娴娘,“您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他忘记您。”
娴娘转身面对贞娘,深秋的残阳倾洒在相隔两步之遥的娴娘贞娘身上,在落满枯叶的地上,投下两抹剪影,娴娘说:“以前我不信,但现在···”
“只要我想让他记住我,你做得再多再完美,他也不会忘记我。”
“我敬佩您的骄傲自信,然是世事无常,日久生情谁能料得准?”
娴娘嘲讽般的笑道:“被他放在心上,被他记得对我来说是羞辱,我不知道么孟家怎么养出了你,但我想,你也不愿嫁进王府是不是?”
“事情已经由不得我选择,在您的安排下,我不是遇见了汝阳王。”
“果然瞒不过你,我也没打算隐瞒你,我今日单独找你来,就是问你一句话,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不做继妃,远嫁江南,你肯吗?”
娴娘的一直盯着贞娘,将她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贞娘问道:“是哪一家?在江南何处?”
“你不相信我?以为我会害你?”
“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王妃殿下生而富贵,无法体会我的步履维艰,婚姻是女子的第二次生命,我不愿轻易涉险,所托非人。”
娴娘,贞娘同时沉默了,她们互相打量,谁也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娴娘说道:“江南海宁的王家,书香门第,家境殷实,二房嫡子已然身中秀才,年纪十六,性子忠厚,你可愿意?”
“敢问他王妃殿下,我以什么身份嫁过去?”
“你很聪明,也很小心。”
贞娘拢了一下袖口,手指划过袖口绣的花纹,轻声说:“您一直位居人上,无人违逆于您,成亲又早怕是不不了解父亲,他不想失去汝阳王府这门姻亲,我只有不是孟家小姐才能按您所想嫁去海宁王家,孤女身份会被欺负,我找谁诉苦去?如果有可能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摆布。”
贞娘见娴娘神色莫辨,接着说:“有些事情既然注定,无力改变,只能像好的方面努力。”
“王爷同你夫妻多年,孟府于汝阳王府有恩,王妃殿下又早有此心意,费尽心思安排,您此时再想着改变,先不说能不能说动王爷父亲,就说废的功夫心力,您消耗得起吗?您是脂粉里的英雄,然男子居于主导地位。”
娴娘道:“你既然有了主意,我再多说也是白费,你直接说你想做继妃不就是了,说这么多做什么?有句话虽然粗,但既然你想做婊子,还想要贞节牌坊?”
贞娘笑容惨淡,硬是扛下了她的侮辱,没因娴娘的话而歇斯底里的反驳,不过她的脸白得似纸,“我早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如果我是您,不会羞辱于我。”
娴娘说道:“这便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你放下身段能学你八成,但你永远也成不了我,我疼爱琪儿,可也相信他,亦不会为了琪儿自我放弃,我宁肯去走另一条更为荆棘的路。”
贞娘福身,”我恭祝王妃殿下早日达成心愿,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贞娘迈步离去,她亦成不了自己,贞娘不仅仅是放下了骄傲,娴娘看得再准,亦有看露之时,她自嘲的笑笑,她将娴娘都骗过去了,她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菟丝花。
娴娘微扬起头,地上的剪影越来越淡,越来越长,沙沙的脚步声绞碎这分平静,“既然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又何苦折辱于她?被折辱的人毫无愧色,你自己气得半死,身子不要了?”
安宁公主扶住娴娘的胳膊,一直绷紧的娴娘松懈下来,靠着安宁公主,神色萎靡:“让你看笑话了。”
“怎会,不是你,我看不透孟贞娘。”
她扶着娴娘往回走,“还得多谢一人,我因将心思都在嫣然身上,对孟贞娘有所忽略,要不是倔强有趣的嫣然,我可能早被孟贞娘吸引过去了。”
娴娘叹息:“贞娘不是不好,只是我们不明白她罢了。”
“是啊,不明白这些看不透虚伪的人怎能活在世上,要不,本公主提着宝剑宰了孟贞娘?就对待他一样,一剑下去,人头高飞,了结一切恩怨。”
娴娘道:“杀了她,可惜了,你不想看她的手段?”
“你相信李嫣然会揭穿她?我劝你一句,孟贞娘的手段不仅是如此,你现在留着她,就是留着隐患,一旦你儿子落入她的算计,你即便在地下也不得安心,李嫣然看起来不错,但性子冲动了些,赶不上贞娘步步为营,你是养虎为患。”
“我同汝阳王成亲十几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诶,有时活着比死痛苦,孟贞娘说不动心,但日子过久了,会无动于衷?赵睿琪今年十三岁,有我留下的根基,如果这样他都被贞娘害了,他太没用了,如何继承得了王爵。”
“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明明是怕我沾染上人命官司,非得说出一大堆的理由,你活得太累了。”
娴娘没承认,也没否认,道:“也累不了多久。”
“没有一点的办法?”
“我早就想开了,能坚持这么多年是老天的恩赐,熬到琪儿长大懂事,我很知足。”娴娘挽住了安宁公主的胳膊,“我又给他找了个靠山,有你从旁指点,料想嫣然不会吃亏。”
“我如今可是连她面都见不到,她一直躲着我,李嫣然是个有主意的人,不一定肯听我的话,文小姐一直想做世子妃,王府太妃对她非常的满意,你同她意见不合,勉强将李嫣然嫁进王府,最后吃亏得是你儿子,夹板气不好受。”
两人走出林间,看不见贞娘的影子,唯有汝阳王神色上略显得失魂落魄,娴娘心细见汝阳王衣角上沾染这尘土,安宁公主冷哼:“你要他做什么?”
“如果琪儿再大两岁,多懂一些人情事故,我···我会结果了他,不是因朝堂的纷争,安宁公主怎么会躲出京城,如果不是陛下多次相招,你不会回京。”
“父皇病了,也老了,我的皇兄皇弟们都瞄准了那把椅子。”
“我会叮嘱琪儿当心,虽然他不好,但在大局的把握上,比琪儿更精准些。”
这也是娴娘留着汝阳王的原因,安宁公主道:“我不想见他,先走了。”
随后追问一句:“文家的事用不用我帮忙?”
娴娘自信的一笑:”您看着吧,我会让太妃同他一起登门求娶嫣然。”
“也是,今日过后,嫣然可不只有骄纵任性的名声,她方才那番话,说得真是解气。”
安宁公主见汝阳王走来,转身离去,汝阳王走进娴娘,看着有些熟悉的影子,问道;“她是谁?”
汝阳王扶着娴娘,慢慢的往回移动,娴娘说:“安宁公主。”
汝阳王道:“是她?她同你说什么?本王看你们像是熟人知己,你早就认识她?”
娴娘上了马车,汝阳王跟了进去,体贴的将靠垫放在娴娘后背处,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轻抚她的脸颊,“安宁公主不支持任何皇子,你同她相交无妨。”
“不过是恰巧碰到,说了几句话,我又不是追着公主殿下跑的人,神交足以。”
汝阳王想得比娴娘深远得多,同安宁公主相交对汝阳王府的影响,往常娴娘会为他操心,现在她的心思淡了,娴娘问道:“九妹妹回孟府了?今日多谢王爷劝住了九妹妹。”
汝阳王咳嗽一声:“本王让侍卫送九姨妹回的孟家。”
“又让王爷为我娘家费心,真真是过意不去。”
汝阳王神色更为尴尬,以前他责怪娴娘最多的就是她总是帮着娘家人,岔开此尴尬的话题,“方才平一指给嫣然送去了汤药,本王知道你担心她,多问了一句,平一指说嫣然无事。”
“二妹妹没少为嫣然费心,调养身子的好药不知用了多少,嫣然的身体底子打得好,方才是一时气极,王爷不知李家这一辈就嫣然这么一位小姐,在李家宗族中嫣然甚是得宠。”
“咱们先回王府。”汝阳王吩咐外面的随从,对娴娘说:“嫣然身子好就成,本王一直盼着早日抱上孙子。”
娴娘怅然若失,孙子她这辈子会看不见了。
“表哥,你看够了没?从进来就一直盯着我,不认识我了?我是装得,但贞姨母···“
嫣然喋喋不休的说着,赵睿琪一直一直默默的听着,明明活泼张扬的表妹就在眼前,为什么他看到她独自一人满脸的哀伤落寞,他在哪,怎会丢下表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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