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彼岸花开

    南城,f区
    雾气笼罩,能见度很低,空气宁静,不时传来几道低沉的嘶吼声。
    靠近海域的一栋海景房内,透明的落地窗映照着外面柔软的沙滩,阳光透过云层照射进来,在细沙上投射出浅金色的微光。
    落地窗内不远处,安放着一张透明四方桌,桌子对角刻画着暗红花纹,寥寥数笔,却把彼岸花的妖冶糜艳刻画得淋漓尽致,仿佛是真实的彼岸花被隐藏在其中,甚至还能看到艳红的流光在其上缓缓流动。
    “四筒!”
    “等等,我吃!”
    “你能吃吗?下家才能吃,你是对家,不能吃!”
    “什么下家对家,我说能吃就能吃!”
    留着长指甲的手指从桌面上抢过刚打出的四筒,挑衅地对另一人嘿嘿地笑。
    红扑扑脸颊的小男孩扁着嘴,转过头对沙发上正拿着东西划拉的一人告状:“老大,小三又耍赖!”
    被称作老大的青年男子长腿随意交叠,双眼专注地看向手中小盒,长长的指甲在上面点来点去,依稀能看见一个个方块缓缓消失的画面。
    听到声音,男子冷淡开口,眼睛片刻不离手中物事:“你也耍回去。”
    “才不要,小四不是无赖。”男孩脸蛋红润,两只大眼睛乌溜溜,黑眼珠比寻常人大一些,衬着雪白的眼仁,就像泡在雪地里的黑珍珠,水润的小嘴嘟着,煞是可爱。
    “小四啊,你就让哥哥吃一口,你赢了那么多,三哥我的存粮都快没了。”小三把吃的牌放在桌面,取出一张牌拍出去:“一筒!”
    另外两人看白痴一样地看他,男孩则气呼呼地鼓起双颊瞪他:“你傻吗?”
    后面的小五慢悠悠地捡起一筒,把所有的牌推开,声音缓慢:“胡了。”
    小三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半晌把所有的牌快速推到中间,嘴里嚷嚷着:“这局不算,不算……”
    几人都无语地看着他,唯有老大依旧沉迷盒子不可自拔。
    这时,男老大手中的东西屏幕上忽然闪现出两个小红点,有极细微的声音传出,房内五人却都听到了。
    几人都停下吵闹,四双乌黑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沙发上的老大。
    老大手指依旧点点点,半晌才在众人的期盼中开口:“有‘人’来了。”
    小三的长指甲拂过红艳的唇,眼底闪着乌黑的光:“竟然还有人类敢进来,好久没有尝过新鲜肉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二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比起人类,我更喜欢灵力充沛的植物。”小五剔剔指甲,末了又吹了吹。
    男孩眼珠子转了转,转头问:“老大,来了多少人?”
    “两个。”老大说完,手指突然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来了。”
    几人神色各异,他们刚探测到,竟然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来的二人并不像以前的那些废物。
    屋外,夏夜推开房门,扫视一眼空旷的屋子。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阴森,没有一丝人气。
    房间却收拾得很整齐,仿佛主人从未离开过。
    “五个。”秦泠歌站在夏夜身侧,冰冷的目光看向房内某处。
    夏夜点点头,示意他不要轻易出手。
    两人并肩走进。
    光线下,四方桌上散发出莹莹冷光,带着淡淡寒气,桌角的曼珠沙华更为艳冶,其上点点红光似血珠般缓缓转动。
    只一眼,夏夜面前便出现了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浓重的血腥气,无数丧尸撕扯人类,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尖叫,森白的獠牙,暗夜般的眼珠,仿佛地狱深处的黑洞,吞噬了所有光明。
    剧痛麻痹了神经,夏夜眼睁睁看着一只只丧尸爬到自己身上,看着它们一点点撕扯下身上的肉,一口口放进嘴里,鲜血一滴滴落下,落在她只剩骨头的躯干上。
    后来,一个面色红润如同苹果的小男孩走了过来,乌黑的眼珠看着‘她’,带着长指甲的粗短小手伸出,放在莹白如玉的脊骨上,手指用力,彻骨的痛瞬间传遍全身,夏夜看着小男孩手中抓着一根骨头,与其他许多雪白的骨头放在一起,渐渐变成一张玻璃般透明的四方桌。
    “阿夜,阿夜!”模糊急切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夏夜眼底绯红一片,她仿佛又看到无数被丧尸吃掉,心存不甘的灵魂汇聚在四方桌上,缓缓凝聚成两朵艳红的曼珠沙华。
    迷迷糊糊中,夏夜听到一阵议论声。
    “呀,好奇怪的灵魂,她是不是死过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她早就死了,还是我亲自去取的骨头,那骨头里灵力浓郁得吓人,没有她的脊骨,咱们的麻将桌不会如此顺利。”
    “已经死过,现在又活了,难道她也不是人?”
    “不只是她,还有旁边那个,也不像是这个世界的。”
    “难道他们是从那里来的?”
    耳边忽然静了静,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声音再次传来:“难道是主人送他们过来的?”
    “他们是来抓我们的吗?”
    “我才玩了十年,不想回去啊!”
    “怂货,这女子是这里的人,若是去那里,很快便会魂飞魄散,所以主人才会把她送回来,除非她傻,才会想要回去。”
    “老大,咱们要不要回去?”
    又静默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老头送她回来,想必已经耗费了所有灵力。回去送送他。”
    “老三快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他们呢?”
    之后,所有的议论声都消失,耳边只剩下一声声急切低沉地呼喊:“阿夜……阿夜……”
    眼前再次黑暗一片,夏夜睁开眼,便看到秦泠歌俊美却略带苍白的脸。
    “我没事。”夏夜揉了揉额头,刚才的一切虽然模糊,却那般真实。
    秦泠歌深邃的眸泛起微光。
    屋里的温度异常低,夏夜转过头,却见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五座冰雕。
    冰雕栩栩如生,最小的那一座,赫然是那个取了夏夜脊骨的男孩。
    男孩,方桌,彼岸花。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她和秦泠歌是不是就可以回去?
    “泠歌,帮我把这个孩子解开。”夏夜看着男孩轻道。
    她不知道秦泠歌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若听到了,必然不会让她回去。
    秦泠歌揽着夏夜坐起身,手指一点,男孩身周的冰凌便消失不见。
    “你们是从玄武大陆来的。”夏夜静静看着男孩。
    男孩抚着下颚,上下打量夏夜:“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夏夜点头。
    “没想到你真是她,主人竟然没有把你做成傀儡,真是稀奇。”男孩走近了一些,却在秦泠歌冷冽的目光下,又站住不动了。
    “送我们回去,便不计较你取我骨头之罪。”夏夜淡淡道。
    男孩小小的眉毛挑起,珍珠般的大眼眨了眨:“你要回去?”
    秦泠歌目光幽深地看着夏夜。
    夏夜心里一突,以秦泠歌的能力,很可能会猜出些什么来。
    “不管如何艰难,我们都要回去。”
    “要送你们回去可以。”男孩突然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主人应该给过你东西,只要你把东西给我们,我们便送你们回去。”
    夏夜不自觉地看了看空间里的一个小锦囊。
    那是老先生托她给凌云学院院长的东西,只是还没有机会给他。
    秦泠歌神色漠然,双眸幽深如冰雪寒潭:“要么送,要么死。”
    男孩连连摆手,乌黑的眼珠里闪着激动的光:“我只是想看看主人给了小姐姐什么东西,小姐姐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夏夜只是思考片刻,便同意了。
    拿出锦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装着一个小指大的玉瓶,一滴圆润的血珠静静悬浮在玉瓶中,血珠晶莹透亮,仿佛散发着淡金色微光。
    东西拿出来的刹那,四座冰雕里的人都仿佛动了动。
    “主人竟然把这个给了你!”男孩低声惊叫。
    秦泠歌瞳孔微缩,拿过小瓶,二话不说,直接把里面的血珠倒进夏夜嘴里。
    “阿夜,静心吸收,我替你护法。”
    汹涌澎湃的玄力如决堤的洪水,大力冲刷着夏夜的身体。她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便反射般地盘起腿,吸收着狂暴到令人惊恐的玄力。
    男孩悬浮在半空,撑着下巴看向夏夜,低声喃喃:“她究竟有什么特殊,为何主人会把精血给她?”
    南城基地,凌湛站在瞭望塔上,眉头紧缩。
    突然,远处射出一道金光,光芒刺眼,直通云霄。
    凌湛的心跳骤然停住,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金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半晌,凌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瓷瓶,瓷瓶里是几粒圆滚滚的药丸,药丸清香扑鼻,只是闻一闻,便觉得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一般。
    这是小夜给他的东西,或许也是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海景房内,空无一人,一朵鲜艳的曼珠沙华掉落在地面,妖娆盛开。
    许多年之后,这里被划为风景区,无数游人前来,只为观赏这一片妖异血红的彼岸花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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