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紧紧地闭着,仿佛是一道屏障,隔绝了两个世界。
走廊里没有人走动,却回荡着凄厉的叫喊声,那是从门的另一边传来的痛苦的□□。
雅俐瑛已没有哭的力气,不停地吸着气,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满耳都是景惠的惨叫声,身子缩成一团,颤抖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手术室。
她很害怕,害怕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医生走出来对她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她不知道,要是景惠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一个五岁的孩子要是没有了亲人,又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雅俐瑛不经打了个寒颤。原来自己是这样想的吗?这样自私的的自己,真是丑陋啊!帮景惠调理身体,买彩票,为景惠请保姆,原来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过得更好而已。什么为了这个家好,为了景惠好,不过是用来掩饰自己真正心意的借口而已。平日里虽想着关心景惠,其实一点也没把景惠放在心上,要不然怎么会临近生产之时,自己还成天的往外面跑。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其实内心对这个家还是漠然的,从未真正的将景惠当做妈妈一样看待,只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没有归属感的自己,一直不过是把这一切当做一个梦,一切一切的经历不过是一个过于真实的梦而已,也许哪天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这不是自己的世界,这是一开始就明白的东西,可是自己有几时又将它当做真实的世界呢?不过想着一个游戏而已,用不着那样认真,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当是游戏通关做的工作一般。机械的,想当然的,只想着自己,将其他人当做npc一般。
可是如今,还能将这一切当做梦一样,浑浑噩噩得过下去吗?当双手触碰到的血液是温热的,两耳听到的惨叫是凄厉的,眼中所看到的场景是苍白的,还能说这都是无关紧要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无可挽回……
雅俐瑛深深地自责着,心里的罪恶感越来越重,只觉得掉进了无际的深渊中,再也爬不出来。就在雅俐瑛快被自责逼得崩溃之时,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将雅俐瑛搂进怀中。有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雅俐瑛的后背,头顶上传来温柔的话语:“不要怕,不要怕,妈妈会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怀抱是这样的温暖,让颤抖的她如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浮木一般,紧紧地靠着这份温暖。雅俐瑛抬起头,看见约翰温暖的笑容,心里仿佛得到救赎一般。她死死的攥着约翰的衣服,不停地低喃着“会没事吧?是不是?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对吗?”
约翰轻揉着雅俐瑛的头,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害怕,惊慌还有自责,知道她是真正的被吓到了。这么小的孩子,看到母亲倒下,也难怪会这样,心里的疼惜感更重,手下不觉更是轻柔了。
“别担心,妈妈在里面努力呢,等一下就能看见弟弟或者妹妹了。而且,刚刚医生不是说过了吗,幸亏我们送来的及时,虽然看着凶险,实际却危险不大。我们在这里等一下,等一下妈妈就会出来的,会安安全全的,好好生生得出来的。”
在约翰的安抚下,雅俐瑛渐渐地平复下来。理智回笼,她也知道,如今做什么都没用,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在自责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自己能想的,不过是怎样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自从来到这里,自己从未将景惠当成自己真正的亲人看待,其实她看出来了吧。可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她看着自己时眼里带着浅浅的忧伤,没有过多的掩饰,自己却一直没有注意。自己一直在不着痕迹的拉远距离,和谁相处都有着一种不自觉得疏离,可却没想到这些会带给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景惠怎样的伤害。她也许是觉得自己因为家庭变故才变成这样的吧,难怪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无论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她是在害怕吧,害怕如今唯一的女儿也离她远去吧?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无论如今自己如何,在她眼中自己都是她这样,惨叫着,痛苦着,拼上了一条性命生下来的孩子啊!自己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否认了这一点呢?
在这个空旷的走廊尽头,在这个充斥着福尔马林味道的空间,在这个不断交织着新生与死亡的地方,雅俐瑛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归属感。
不知道等待了有多久,一直一直都是景惠的叫声包围着,在一声高亢的叫喊后,一切戛然而止。无边的寂静涌了上来,怎么回事?在雅俐瑛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又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出来。虽然声音有些微弱,可在这无边的寂静中显得那样响亮。
手术的门倏然大开,一个护士走了出来。约翰显然反应比较快,抱着雅俐瑛一个箭步冲上去焦急的问:“怎么样,大人和小孩都平安吗?”
护士小姐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盈盈的说:“大人小孩都平安,生了个俊俏的男孩呢!不过因为是早产儿,有些瘦弱,已经送入育婴箱了。大人等下将会被送入病房,虽说等下就可以看望,可毕竟生产太过辛苦,她已经睡着了,你们等下看望时注意点,不要吵醒了产妇。现在你们可以随我来看看刚出生的宝宝了。”
“太好了,太好了,妈妈没有事!我也当姐姐了,我也是姐姐了!”雅俐瑛反应过来了,一阵狂喜,刚刚的担忧,自责,害怕,一下子丢到了爪哇国去了,脑子里只剩下喜悦之情。听到了护士小姐说可以去看看宝宝,小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不住的点头。扯着约翰的衣服说着“约翰叔叔,我们快去,快去看弟弟!”约翰松了口气,点点头,抱着雅俐瑛跟上了护士的步伐。
育婴室离产房并不远,考虑到家长看孩子的愿望,育婴室是用大大的透明的玻璃与走廊隔开的。护士带着他们来到育婴室外,让他们在原地等待,就自己走了进去。雅俐瑛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所幸过不了一会,那位护士小姐就推着一个育婴箱,来到雅俐瑛他们等待的地方的玻璃的另一头。护士将箱子尽可能的推近,好让他们看得更清楚。雅俐瑛被约翰举到合适的位置,小脸完全贴在玻璃上,连脸被压得变形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劲的凑近瞧。
孩子的脸皱皱巴巴的,五官似挤到一起去一般。凭心而论,这样的孩子真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看的。可是一想到这就是自己的弟弟,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真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好看,一瞬间就想到这个孩子长大后一定会帅的一塌糊涂,迷倒一群女生的。想到这里,雅俐瑛咯咯的笑了起来。宝宝现在睡得很安稳,一动不动的安静的躺在育婴箱里,小小的一团格外惹人怜爱。不过也太小了吧,看起来很瘦弱,想起一开始听到的哭声也不甚响亮,眉头就微微的皱起,又想起如今这样造成宝宝变成早产儿的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吗,心情顿时低落起来,看宝宝的眼里也带上了歉意。
以后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我的弟弟,一定给你最好最好的!
看过宝宝,雅俐瑛并约翰又跟着护士来到景惠呆的病房里。这是一件单人病房,房里很清幽,景惠如今正疲惫的睡着。雅俐瑛拉了拉约翰的衣服,示意约翰把自己放下,自己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攀上旁边的椅子,坐在上面看着景惠苍白的面容。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的呀!想着,雅俐瑛弯下身子,将脸贴在景惠搭在床上的手背上,闭上眼睛,缓缓地,默默地祈祷着。
这样的画面太美好,太温馨,让约翰不舍得去打破。这样圣洁的画面,让人心生向往,觉得心灵都被洗涤一遍。可渐渐的,约翰觉得不对头,雅俐瑛迟迟不曾起身。约翰走上前去,凑过去一看,失笑。雅俐瑛哪里在干什么,早已经累的睡着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约翰摇摇头,真是小孩子!约翰抱起雅俐瑛,放在了一旁陪护的小床上,为她盖上了被子,再关上灯,轻轻地带上门。举步准备往外走时,才看见自己身上一身的血的痕迹,少不得要回去换身衣服。随即去护士站,跟护士说明好情况,让护士代为照看一下,才安心的回家换衣服去。一路上,约翰一点也不顾别人看他的诧异的眼神,径直快步的走着,还想着等下带点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给她们吃,是不是顺便带些必需品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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