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脸与有脸

    第四章
    朱粉当然不是要赶着去学习，而是要赶着去准备升旗仪式上的演讲。
    在暑假的时候，由川城一中的老师带队，来自高二高三年级的四名学霸组成队伍，参加了美国高中数学建模竞赛。
    朱粉作为队伍中唯一的高二学生，还担任了建模小队的队长，并且在比赛中拿到了一等奖的好成绩，成功载入学校史册。
    为了表彰朱粉，学校不仅让她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上发表演讲，更还在学校门口竖了一个和朱粉等身高的人形立牌，旁边罗列了朱粉有史以来获得过的表彰与奖项。
    有一个成语叫做著作等身。在朱粉同学身上，这叫做奖项等身。
    真人朱粉背着书包，站在自己的人形立牌前，内心五味杂陈，感觉到了一种百年难遇的羞耻感。
    人形立牌上的脸是她的，头是她的，身高也是对的，但是衣服却是p的，从她参加比赛时穿的程序员标配格子衬衫，换成了粉红色的2017夏装新款原创设计草莓慕斯超萌软妹洛丽塔连衣裙。
    这算什么？公开处刑吗？？？
    为什么她为学校拿了国际荣誉，却要接受这种惩罚啊啊啊啊啊啊！！！
    朱粉嘴角抽搐，恨不得立刻挟持纸质版的自己，奔向十万八千里外的西天取经。
    她决定了，等到晚上人少的时候，月黑风高，她要来把人形立牌偷走。
    然而朱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她结束了一天轻松愉快的学习生活，哼着歌，背着书包，和叽叽喳喳的罗诗一起走出校门，停下脚步，扭头一看，轰然间有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大发现——
    人形立牌，离奇失踪了。
    ***
    蜀山望云峰上，有一株长年开花的桃花树。无论春夏秋冬，桃红依旧。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少女一袭粉裙，盘腿坐于树下，嘴里随意叼着一枚桃花瓣。那花瓣看似寻常，可轻轻含咀于口中，却有一种馥郁香甜的气息，在朱粉看来，倒可以看做是这修仙世界的口香糖。
    “唉……”
    人形立牌的事，令朱粉大师姐连连唉声叹气。
    白天的时候，她一时情急，甚至念出了小说世界里的寻物决咒语。这当然没什么用，纸质版朱粉依然下落不明。
    朱粉忍不住想象另一个自己的下落，电线杆，下水道，不可回收垃圾箱，越想越是凄惨。
    她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默念：振作起来。穿越的时间有限，从投入产出比的角度来说，每分每秒都不能任其浪费。
    说打起精神，朱粉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使劲儿将五官往一处挤，这是她特殊的放松方式，先紧后松，笑容也会舒展很多。
    她起身捏了个决，聚来丝丝云彩，随即腾云驾雾，朝着艮土堂行去。
    眼下正是炎天暑月，骄阳似火，再过上三五日，便是蜀山剑童遴选大比。说是剑童，其实倒也不全是孩子，有那七老八十的，到了岁数，想求长生之道，也会来蜀山试试。
    这可不是笑话。蜀山成阳峰上，有位白胡子老头，名唤白寿真人，就是九十九岁才来做的剑童。时人嘲讽与他，说他异想天开，哪知这位老先生却竟然天赋异禀，修仙不过百余载，便在蜀山三十六峰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朱粉倒是挺喜欢这种设定的。她认为作者在介绍背景时提起这个故事，是为了传达“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在学习面前，人无老少之分，九十起步，或也别有洞天。
    背山而起的艮土堂一如往昔那般，不但人多，修士多，更还有奇形怪状的鸟兽穿梭其中。朱粉今日过来，乃是因为先前收了粉蝶传音，说是剑童遴选将至，朱粉近日又无需闭关苦修，便被蜀山派挑选为了“引路人”之一。
    所谓“引路人”，有点儿像是班主任的角色，但是并不教课。朱粉虽为华清真人座下大师姐，但若是在整个蜀山排资论辈，却还远远排不上名号，自然没有教课的资格。她所要做的，更多的是帮助初入山的剑童适应蜀山生活。
    只是修仙生活虽然有趣，驾鹤飞天亦是妙不可言，但朱粉最为在意的，当然还是两位主角——卓尔然和宁玉。
    宁玉在药园总是被百般欺凌，正义的伙伴朱粉自然是瞧不过去。她已经向上级打了报告，想要将宁玉带到自己所在的望云峰，只等上级批准。
    至于卓尔然……
    朱粉摸着下巴，视线在艮土堂中不住睃巡，目之所及，尽是无脸之人。没有脸，就说明没有还被作者着笔描写过，很大概率不是故事的主要角色。
    朱粉正仔细搜寻，忽然感觉天色一暗，整间高堂都被笼罩于一团漆黑之中。她微微一惊，纵身一跃，立于园中，抬头望天，便见夜空之中，璧月珠星，乌云沉沉，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轨道飞速移动。
    朱粉才看了没多久，天色便又渐渐亮了起来。她骤然回身，看向堂中，却见一众无脸之人都已经凝固不动，僵在原地，而其中更有些人，正在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
    朱粉眉头微蹙，又抬头看天，刺目的太阳光线令她不由抬起手掌，半遮半挡。
    忽然之间，她眯眼笑了。
    她明白了！这一定是因为作者使用了类似“五天后”这样的写作手法。由于这五天内的故事情节都被一笔带过，所以像她们这样的路人甲乙丙丁，便也无需出场，自然就是凝固不动了。
    朱粉变出一把美人团扇，倚在树下，一边慢悠悠地扇着风，一边于五六分钟内，看了整整五回日升月落。方才还被烈日烤得皮肤发烫，没过一会儿，便又有夜风拂面，雨露微凉。
    五分钟后，朱粉眨了下眼，再一睁开眼皮，就发现自己身处于蜀山三十六峰之一的剑阁山中。
    此山巍巍高耸，尤以险峻闻名，乃是蜀山三十六峰中最高的一座。
    朱粉立在山半腰处，敛起裙据，低头向万丈山崖望去，只见一条青阶石道自云雾中缓缓现出，蜿蜒而上，渐渐收窄，而石道之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各自挤成一堆，每一堆之间又隔了些间距。
    一团一团的小黑点或快或慢，不住向上挪动，朱粉默念口诀，蹲下身子，再一眯眼，总算是瞧清楚了——这哪里是小黑点，分明是一个个参加遴选的剑童！
    是了，来参加遴选之人，纵是有灵根及慧性，多半也不会什么法术。而修仙之道，除了灵根及慧性这些先天资质以外，决定一个修士能否成仙成神的关键因素，还在于他本身的耐性与决心。
    剑阁山巍峨万丈，与天同高，青阶石道也在离近山顶时骤然中断，若能有剑童攀至顶峰，立于云端，一览群山，那么终有一日，他也能站在漫漫仙途的巅峰，俯瞰仙凡，飞升为神，超脱于红尘之外。
    用登山来考验剑童，当真再合适不过。
    朱粉直起身来，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
    根据先前的章节，男主角卓尔然也在这次的遴选之中。她马上就要见到这个能决定故事走向的关键角色了，实在让朱粉感觉有点儿小兴奋。
    她笑了一下，靴履踏了两下山石，倏然之间，身形一转，便来到了剑童中第一阶梯的不远处。
    少女明艳照人，好似五月的红榴花，暮春的蔷薇艳绝。
    她坐在枝杈之上，身边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草秆搭就的鹊巢、飞来绕去的虫儿所包围着，嫩粉裙衫之下，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轻轻打晃，而她的视线，则紧紧凝在那一团愈走愈近的小黑点们身上。
    近了。近了！
    少女打晃的双腿突然凝住。她拂开枝叶，倾身向前，眯眼细看，睃巡一番。
    一群无脸之人中，只一个人，和其余人等皆是不同。
    朱粉看在眼中，忍不住嘴角抽搐。
    真的。画风很不一样。
    别人没有脸，而他——戴了面具。
    朱粉忍不住腹诽道：他以为他是嘻哈侠吗？话说作者“诡术妖姬”女士，到底是有多不爱描写人的长相啊……宁玉面上满是疮疤，五官都看不真切，而这位疑似男主角的剑童，干脆带了面具，遮得严严实实。除了他们以外，朱粉只能听声辨人。
    这些设定，实在让朱粉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