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这次一改往日的作风,并没有事先拿出什么样品供匠作营改进、提高,相反,他这次给“火器研发设计局”提出的要求十分的笼统、抽象,且极简单。
简单到只有一张纸几句话:作为营级的支援火力,火炮的首要指标是要轻便、坚固,炮身重量不得超过八百斤,加装轮子后保证两匹驮马即可拖动。火炮口径三寸,炮身长度应为口径的十四至十六倍,坚固程度要保证连续发射三百次不炸膛。
至于火炮最重要的射程,李存勖则十分变态的提出了不得少于两千步,且在以仰角发射时不得低于三千步。至于射速嘛,就马马虎虎的百息一发吧。
当他将这份要求“极低”的火炮参数,交给首任“火器研发设计局”的局长后,这位名叫苏赫裕的年轻人,直接就跪了,并且当场失声痛哭了起来,闻之如丧考妣。
苏“局长”尽管年纪很轻但却是当初被征召的,那批制钟师傅中的一员,靠着年轻头脑灵活很快就在匠作营中脱颖而出,虎蹲炮就是他利用业余时间,带着几名工友搞出来的。
本以为这次小王爷给自己升官加薪,是犒劳上次开发出的虎蹲炮,哪曾想还来不及表示一番忠心,就挨了小王爷一记“闷棍”,看着那几句“小小”的要求,心情激荡之下苏赫裕就有些失态了,还好总算他自控能力很强,这才没有被当场吓尿。
李存勖自然知道苏赫裕流出的不是什么感动的泪水,但他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造火炮这种事他也不专业,为了能提出这些技术参数,他是搜肠刮肚,想的脑浆子都快沸腾了。
不过让他总还是明白,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至于专业人士能不能把事情办好,那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了。当领导就这么点好处,平日里劳心劳力的,有事还不让下属去分担,想累死人呐!你以为当领导就真的那么快乐吗?呵呵,当领导的快乐你是想象不到的。
就这样怀揣着龌龊小心思的某人,好言安抚着将伤心欲绝的苏赫裕送出了门。转头李存勖便吩咐人将火炮车间的主办唤了来。
对于这个“火炮车间”很多人,包括李秘都很费解,为此还特意翻检了一番古籍,但却仍未找到其出处。找不到吗?找不到就对喽,其实这就是李存勖单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不过这厮对外却另有一套说法,强调这是为了保守机密,为的就是让外人听起来也是一头雾水,不明其就里。
至于他安排给火炮车间的任务就很明确了,就是要多造虎蹲炮,三班倒停人不停产,务必在短时间内赶制出一批虎蹲炮,送往沧州。
安排完这些李存勖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思忖了好一阵,这才打开门走了出来。还未走出多远迎面正好碰到李存孝,他的望远镜在沧州时送给了刘知远,这次正好过来再拿两架新的。
“准备去哪,等我一下”,他一见李存勖要外出,便转身向着马厩走去,准备牵马同行。
“我去四叔那边,你就不要跟过去了,我带上夏鲁奇他们就行了”,对于自己要办的事情李存勖心里也没底,因此他并不想带上李存孝,怕的就是事情没办成再另生事端。
“这样啊,那你小心一些”,李存孝倒也很有自知之明,一听说要去见李克宁,为了不给李存勖增加麻烦,便主动回避了开来。这几年他看这位四叔越来越不顺眼了,真怕到时一言不合对李克宁饱以老拳,这样只会让李存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李存勖闻言也不多说,只是冲着李存孝点点头,便带着郭威、夏鲁奇离开了匠作营,至于“自杀小队”的其他人员,在回到晋阳后就被他重新派回了沧州。
他这次硬着头皮去找李克宁,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整个河东的募兵、后勤全部都掌握在这位李四将军的手中。之前李存勖一直宣称武备学堂只是单纯的教学机构,并不涉及军队编制,如今第一批学员如刘知远、郭威等人很快就要毕业,创建河东新军的时机也已成熟,小李子被打脸的时候也到了。
果然,到了李克宁那里说明来意,这位四叔登时就打起了官腔,“二郎啊,目前咱们河东的情况你是了解滴,这个....这个...,对了,你要募兵干嘛,武备学堂不是有的是人嘛,训练了好几年,多好的兵源呐”。
“四叔,不能简单的将武备学堂的学员,与普通的士卒混为一谈的,这些学生入学学习,是为了将来能作为军中的中坚骨干,以其为骨构架军队”,明知道李克宁会刁难,李存勖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
“骨干!嗯.....,倒也可以这么说,这些娃子驻防沧州与梁军打的有来有往,我在晋阳也是多有耳闻呢,看来四叔以前错怪你啦,没想到你还能带出一支强军来,现在咱们河东哪里都缺人,正好把你的学生调过来,就按你当初承诺的那样,进了军中直接当队正”,李克宁说罢将手一挥,显得十分的大气。
来之前李存勖想到了很多种的可能,也准备好好贴一贴四叔的冷屁股,可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李克宁会来这么一出,当真是对方“一个没点,自己这儿还搭一个”,这种赔本的买卖岂是他李存勖能做的?
稍一思忖李存勖微微一笑,然后开口道:“四叔说笑了”。李克宁那也是修炼千年就差渡劫的老狐狸了,一听大侄子这话,就知道对方在找借口推诿,当即便抬手想要制止李存勖。
哪知他快李存勖更快,“四叔,父王早有钧令要侄儿另建一军,只不过侄儿很少接触军伍之事,所以也就一直拖在哪里,哦,你先不要急,先听侄儿说完.....”。
他见李克宁又要张嘴,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嘴里连珠炮般的说道:“这支队伍侄儿是不打算要的,毕竟重组新军实在是麻烦得紧,而且侄儿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
说到这里李存勖忽然停住不言,但脸上却尽显哀伤之意。他这么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把个李克宁弄得也很懵逼,竟然下意识的被这个侄儿给带到了沟里。
“但是大郎生前统领的‘狼牙军’,幽州一役几乎全部战死,但人死番号却还在,自古兄终弟及,大郎的队伍就由侄儿重新组建起来,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吧”,随着这番话李存勖的眼角,滑出一颗豆大的泪珠来,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李克宁:“啊?这个啊.....”,一时间“啊啊”不断显然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搪塞了。要知道李落落命丧幽州一直都是李克用夫妇心头难以弥合的伤痛,只要是涉及到李落落,一向粗豪的李克用登时就会变得无比的敏感。
此时李存勖将亡兄搬出来,李克宁总有千般理由也无济于事,他只恨当初没及时注销掉“狼牙军”的编制,结果让李存勖给钻了空子。
走出李克宁的府衙,李存勖大大的吐了口气,然后抬头望着天空,嘴里轻声道:“谢谢你了,大郎”,说完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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