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二年秋八月天现异象,破军星逆冲紫微星垣白日可见,其后雾气弥漫致使紫微星数月不见。岁末冬至更有大星忽坠洛阳郊外,巨响百里外可闻。
消息传到汴梁,梁王手下齐集王府皆曰:“紫微帝星蒙尘,当主天子大凶矣!”。独梁王全忠嗤之以鼻:“切,他一破落户,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天象示警,这么高级的异象,分明是要应在孤王的身上嘛”。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但心下却都一片的“卧槽”,均暗道:“自家王爷爱出风头上了瘾,连这种事都要抢,真的是无知者无畏了”。
不过个别有心人,却从朱全忠的说话中听出了那么一丝的异样,从王府出来后急忙赶回家中,各自关起门来与心腹密议着手开始策划一场大的富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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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晔站在少阳院正殿的台阶上,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那么的似曾相识,似乎在自己的人生中,眼前的这一幕隔三差五的总要经历一次。
“陛下,天气这么冷,您还是回屋里等吧”,身后的何皇后将一件袍子披在李晔的身上,轻声说道。
“今天的饭食还没有送过来吗?这帮人办事越来越拖拉了,完全没将朕放在眼里.....”,李晔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大唐太监的跋扈是出了名的,但能嚣张到皇帝的御膳都拖延,这确实是有些没边了,不过眼下这群太监还真有这个本钱,因为此刻皇帝李晔身处的少阳院,已经被此辈用大锁给锁的严严实实,并且将铅汁灌入锁眼,彻底的封死了大门,皇帝再一次让人关起来了。
自从继位以来皇帝算得上是屡起屡扑了,一生三次出奔长安两度被囚,在他一心雄起希望恢弘祖业的过程中,也将大唐最后一丝元气消耗得一干二净。
每每午夜梦回从龙床惊坐而起,李晔也在扪心自问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想来想去却只有一句类似于“诸臣误朕”的废话。
讲真,李晔与汉献帝一样皆非昏君,但国家在他们接手时就已成了一栋破房子,只需踹上一脚便会轰然倒塌。
不过,李晔的境遇比之汉献还是要强上不少的。毕竟当年汉末争雄的,还都是一些世家大族文化人,知道把皇帝抢到手中“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可如今天下各藩的话事人,都是一些自底层上来的杀才,一心只想着抢地盘扩充实力,就算将皇帝塞到他们手中,这些粗坯都不知怎么运用,反倒嫌其麻烦。
不过这对于李晔而言倒是一个机会,但他却为没人将自己放在眼里而苦恼万分,于是乎各种的手段、各种的连横....再联....,好吧,如今手上的牌全部打光,也终于被人强制下桌了。
将皇帝刚下排座的就是目前宫内最大的实权派,任神策军左中尉的大宦官刘季述。其实这位大貂珰当年在李晔继位的过程中,是出过大力的,与当时的另一位大太监杨复恭一起拥立李晔为帝。
按理说像刘季述这样的从龙之臣,最是能长保富贵,但奈何李晔看宦官就像刘守光看契丹人一样,横看竖看怎么看都特么不顺眼,于是杨复恭、景务修、宋道弼等人被他清除了。
随着宫廷宦官的大清洗,李晔也一次次的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小确幸。然而这世上的事情,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眼见着自己上面的几位大佬纷纷坏了事,刘季述感觉到自己的日子似乎也快要到头了。
如其坐困愁城不如坐起立行,杂家手头有兵还怕你个光杆的皇帝?极度的恐惧就会催生出愤怒,刘大貂珰很生气,后果相当的麻烦。
光化三年十一月,被惊惧、愤怒、疑神疑鬼刺激的无以复加的刘季述,终于下定决心,带着手下的禁军,直接闯宫抄了皇帝的被窝。
睡梦中的李晔糊里糊涂的就被人扔进了少阳院,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门已被神策右军中尉王仲先彻底封死了。
事情倒是很顺利,毕竟大唐的太监干这事儿是有传承的,可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把李晔弄死自己来做皇帝吧。自古太监们可以专权也可以敛财,但唯独就从未想过当皇帝,毕竟根基没有坐上皇位也没什么味道,一个不能经常选妃的皇帝,还要他作甚!
于是众人商议之下决定还是老套路,尊李晔为太上皇,立太子李裕为新皇。首要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操作就很顺滑了,先是将以宰相崔胤为首的文官召集进皇宫,然后将宫门封闭,掏出刀子直接问众大臣,是发布新皇登基诏书还是吃板刀面。
崔胤无奈只得以皇帝的名义起草诏书,目的无非是将眼下的局面先混过去。刘季述果然上当一见目的达到,兴高采烈的将诏书交给手下人,准备用印后颁布天下。
而崔胤则趁着刘季述得意忘形之际,提出先放大家回去,以便为新皇登基做些准备,刘季述此时正忙着从宫中翻找出玉玺,好给诏书盖章,不等崔胤说完便挥挥手将这些文官打发走了。
他哪里会知道崔胤这是虚晃一枪,先稳住刘季述,等到家后他便连夜修书,派人送往汴梁。书信中自然是大骂刘季述犯上作乱,狂妄到居然敢出兵囚禁皇帝,值此国家危急存亡之际,恳请梁王殿下提劲旅进京,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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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以前的天象准不准不知道,但这回却真的应在咱们这位陛下身上了,果然是紫微蒙尘啊!”,朱全忠手里抖着崔胤的求援信揶揄道。
敬翔闻言接过信匆匆看过,便递给下首的葛从周,然后笑着对朱全忠道:“这个皇帝做得还真不消停呢,这才几年呐,又要劳动主公大驾,老是这么来回的折腾,又没个车马费的,属下觉得还真没必要凑这个热闹呢”。
“嗯,老敬说的有理,不过咱们不去,就怕让李鸦儿抢了先去,这种事他最是热衷不过了,当年进一趟长安就给那小子定下一个公主,这次要是又让他捞到好处,那孤王岂不是很没面子”,朱全忠不无顾虑的说道。
敬翔闻言略想了一下,说道:“这倒未必,如今的李鸦儿早就今非昔比了,据说他的长子战死让他备受打击,如今整日价窝在晋王府,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这次即便是皇帝亲自下诏,只怕他都懒着理会呢”。
稍停了一下,他又对朱全忠说道:“其实属下到有个办法,咱们既不必劳师动众,又能顺应崔胤所请,事成则主公名利双收,不成对您也没什么损失”。
“哦,老敬有何妙计,快说来听听”,敬翔的一番话果然引起了朱全忠的兴趣,忙不迭迟的问道。
“主公您怎么忘了,咱们还有一步闲棋布置在长安呢”,敬翔微笑的提醒了一句。朱全忠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敬翔的意思,当即口中“哦、哦”之声不断,并连连点头。
敬翔口中的“闲棋”名叫李振,听名字是标准的汉人但实际却是西域血统,祖上出自撒马尔罕的昭武九姓,玄宗朝便在军中效力了,后来积功被赐了国姓,一直延续至今。
这李振早年的经历倒是颇类黄巢,也是屡试不第。历来像他们这种有能量、有才华的人物,如果不妥善安置那后果就很难说了,重则搅动天下,轻则出入王公权贵府中,以布衣傲王侯,同样也能一展抱负。
所以请一定善待那些落榜生,因为你不知道他们的能量会以何种方式、在什么时候爆发。
这边朱全忠与敬翔彼此几个眼神,便定下了应付刘季述叛乱的基调,敬翔当即手书一封,派人飞递给李振,核心要点就是要李振见机行事,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把长安这潭浑水搅得更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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