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口中的“道哥”说的自然就是冯道了,如今他已是名副其实的晋阳令了。至于李存勖,他除了将匠作营、晋阳武备学堂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外,现在已将身上所有的本兼各职,全部交卸了出去。
对于这些权力、虚职他根本就不在意,只要他老爹不倒,那么他那块“小王爷”的金字招牌就会一直金光闪闪、通杀四方。
“不知小王爷将下官唤来,有何吩咐”,虽然李存勖一直对他“道哥”长、“道哥”短的,但冯道明白这是小王爷没拿他当外人,可要是自己当了真,那还能不能继续做“人”就很难说了。
“道哥,最近义学的情况怎么样了,哦,我是指学员的分流情况”,李存勖所说的“分流”,是指义学里的学生完成五年初级教育后,就要根据其在校期间的表现、各科的成绩,以及学生自己的意愿,进行综合评定后,分别进入不同的高等专科义学,正式开始学习各个专业的知识。
这些专业按照李存勖与冯道设计,分为行政、算学、农学、格物、交通、冶金、纺织等十几个门类,都是具有极强的专业性。既然是“专业”知识,那么实践就要远远高于老师在课堂上的凭空讲解了。
所以这些专科的学生,一年之中只有五个月的课堂学习时间,剩下的时间就是下基层,从最基础的实操开始学习。
这也算是一种最初级的半工半读了,因为整个实习期间,除了供应三餐外,是没有任何报酬的。开什么玩笑,交给你养家糊口的手艺,还敢要钱!想瞎了心了这是,不仅没有报酬,甚至学生连假期都没有,按照某人的说法就是“让他们提前接受社会的毒打,更有利这些学生的成长,这是福报,要学会珍惜!”。
幸好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那些人性化的思想,不然像李存勖这种一付资本家的嘴脸,外加满身的铜臭气,早就被那些受剥削的劳苦大众给拉出去挂路灯了。
不得不说这厮的命是真的好,迄今为止不仅没有人骂过他半句,甚至那些学生及其家长,还对他充满了感激,毕竟是他,河东的小王爷给了这些学生今后谋生的手段,可以保证一世的衣食无忧。
“首批学生的分流已经完成了,只是....只是各个高等专科的分流极不均衡,大家都喜欢去那些行政、算学一类学堂就读,而交通、冶金、纺织等专科去的人就只有三成,像是农学根本就无人问津,弄得梁主任亲自跑到各个学堂去求那些学员,甚至提出了给予五两银子一学期的补助,,可还是没人肯去,唉....”,说到这里冯道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存勖闻言登时就在心里大大的卧了一个槽,冯道所说的行政、算学专业,学生毕业后不是进衙门当吏员、文书,就是被各大商行招入去作账房先生,也就是后世的财务会计。
“原来进编制、坐办公室不是后世才有的啊!”,李存勖在心里感叹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国人一向信奉“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总觉得做体力工作不仅辛苦,而且在身份上天然的就低人一等。
说实在的,这天下的工作又哪里有绝对的好与坏,真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过在父母的眼中,只要自己的孩子坐大办公室、进名企,那么讲出来就是底气十足,至于小孩是在里面倒茶水,还是当保安,那就无所谓了,只要名头响亮唬人就好。
这么一看农学专科招不到学生就很正常了,天下父母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十年寒窗一举鱼跃龙门,可辛苦十年居然还是下地伺候庄稼,这不等于就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来了嘛,实在是太特么扎心了。
“这样吧,重新修订高等专科义学学生毕业后的官阶,确保工科学生的级别待遇,始终比那些行政、算学的毕业生高出半级,另外给这些文科学生设置实习期,严格考核不达标的当即辞退,让这些人明白办公室没那么好坐的”。
李存勖坐在椅子里遥想当年,要不是一个编制内的小伙横刀夺爱,他的初恋也不至于就那么轻易的,投入别人的怀抱。如今他颁布如此苛刻的条令,多少的有些私人恩怨的成份了。
不过这些在冯道看来却是恰到好处、恰如其份了,他相信只要再把李存勖的要求,进一步细化成条例、制度,则很快就能为河东选拔出一支能做事、敢做事、做对事的基层吏员队伍,从而杜绝人浮于事、相互推诿这类的官场积习。
凭什么啊,冯道自己那也是经年苦读,然后磕磕绊绊的才走上仕途的,而那些学生蹲了八年学堂就能进入衙门,然后顺顺利利的谋得一官半职,与之相比“道哥”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这不仅侮辱了他的努力,还侮辱了他的智商!
于是在这两个心理阴暗的家伙倾力合谋....合作,倾力合作之下,未来“京察”和“大计”的雏形,“河东行政考核条例”很快就推广开来,并成为此后无数官吏的“噩梦”,足足持续了三百年。
不过这些都只是后话,冯道今天一上来就带着李存勖跑偏了。其实小李子找冯道过来,最主要的问题是想了解一下,诸如交通、冶金这些专业技工的培训情况。
李存勖自打回到河东后,匠作营各工坊的掌班,不待他从丧兄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就纷纷上门抱怨张承业不断要求提高产量,可对各工坊提出的扩大规模,还有就是增添人手的要求,却一直都是不予理睬。
这简直就是“既让马儿跑,却根本不管马儿吃没吃饱”,这么多的生产指标,仅靠匠作营现有人员,肠子累出来也完成不了啊!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张承业,他一个出身内宫的宦寺又哪里懂得生产管理上的东西,要不是如今匠作营直属于李存勖,张承业能直接拿着鞭子,坐等产品下线,相当的简单、粗暴了。
既然是人手方面的问题,那就需要冯道来协调解决了,可“道哥”一上来也是一堆的苦水,而且这些学生也都是即将进入高等专科学习,根本不能被视作熟练工,看来培养一支合格的产业大军,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啊。
“这样吧,先招募一批社会上的闲散人员,进入各个工坊,不指望他们看几眼就能上手,只将一些打下手的粗活、重活交给他们,同时在这些工匠中广泛宣传,鼓励他们的子弟也进入工坊,边做边学”。
李存勖一边说,冯道一边在旁边坐着笔录,听到这里他抬起头说:“这个很难,现在这些工匠的地位高了,就不想自己的子女走他们的老路,也是一门心思想着让孩子学行政、当账房先生呢,有好几个人都托到我这儿了呢”。
李存勖无奈、搓脸:“我靠,咱们怎么又绕回来啦,这车轱辘话来回说,说到明年也说不完呐!”。
冯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哈.....”。
“咕咚”一声,旁边正看热闹的李存孝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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