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送失业金

    “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陈凡，是你的哥的同事，我来找你的父母有点事情。”
    “阿爸阿妈，有人找你们。”陆小妍向屋里大喊一声。
    一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额头上的法令纹很深，眼窝塌陷，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你是？”
    “我叫陈凡，是小六的同事，这次过来给他送失业金的，对不起，来晚了一步。”他掏出黑色塑料袋，露出里面通红的钞票。
    “失业金？”中年男人瞪着滚圆的眼睛不敢相信道：“小六说他没有失业金的。”
    “有的，我帮他讨回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里边请，里边请！”中年男人将陈凡迎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宛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锅碗瓢盆，土灶八仙桌，凹凸起伏的泥地……
    这样的家庭，怎么经受的起这样的打击。
    陆小六的妈妈也从里屋赶了出来，她正在忙活晚饭，陆小六的父亲介绍了陈凡的来意，她脸上立马堆起笑容：“欢迎欢迎。”
    如果不是陈凡亲眼见到，他绝对不会相信地球上还有这样的家庭。以前小六跟他说他家咋穷咋穷，他还不信，直到这次他看见之后，才相信小六绝对没有夸大其词。他家当初虽然也穷，但好歹城里还有套不错的房子。
    “小妍，快喊哥哥！”陆小六的妈妈催促道。
    陆小妍低声道：“哥哥。”
    陈凡点头，应了一声。
    “叔叔阿姨，这钱我就放在这了，一共三万块，你们清点一下。”陈凡放下塑料袋，没有告诉他们其实这里面有六千块是他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陆小六的妈妈拘谨的说道。
    “这是小六应得的，再说你们也应该重新开始生活，改善一下家庭条件了。”
    陆小六的妈妈把沾满自来水的手在脏兮兮的碎花围裙上擦了擦，接过塑料包，飞快地数起来，她的嘴角逐渐绽放出一丝笑容：“三万块，没错，一分不少。”
    “那好，我先走了。”
    “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陈凡刚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一走了之，陆小六的父母一定会认为他陈凡瞧不起他们。他索性点了点头：“那好，我就留下来吃个晚饭。”
    晚饭很简单，但味道很充实。平淡中带着纯真，十足的烟火气息。
    “小凡啊，不瞒你说，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几天催债的一直上门，我们实在都没办法了。”
    “你们外边欠了多少钱？”
    “里里外外加起来一共四五万吧！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自己想办法的。”
    父亲脸上带着一股松弛之意。这几天，他最怕听到的就是“叮叮咚咚”的敲门声。
    话音未落，大门“叮叮咚咚”，粗暴野蛮地响起来。
    剧烈的震动让低矮的棚户都摇摇欲坠，桌上的番茄蛋汤撒了大半。
    小六父亲眼里流露出一抹惊恐：“讨债的来了。”
    “讨债的？”陈凡站起来，准备上前开门。
    小六妈妈却拉住他：“小凡，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去屋内躲着。”
    陈凡拗不过小六妈妈，被她硬拉着进了里屋。
    小六父亲开了门，一帮五大三粗的壮汉立刻涌了进来，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他们手里拿着
    钢棍，提着啤酒瓶，嚣张至极。
    “我说老陆啊，你今天要是不还钱，我就把你家拆了！”
    “哎呦，水灵灵的小妹妹，我喜欢……场子里就缺这样的雏儿……今天要是还不上前，就拿你女儿抵债！”
    这帮壮汉醉醺醺的，眼神却异常凶狠。
    小六父亲道：“虫哥，有钱，我们有钱。”
    “哦？昨天不还是没钱吗，怎么一下子有钱了？”为首的壮汉眯着眼睛说道，他身材魁梧，肌肉发达，脸部右侧有一个漆黑蝎子纹身，此刻他对钱的来路非常感兴趣。
    “是小六的失业赔偿金。”小六父亲推了推小六妈妈。小刘妈妈依依不舍的从碎花裙前的大肚兜里掏出黑色塑料袋，小六父亲一把抢过，拆开递到了虫哥面前：“虫哥，这是三万块，我们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三万块，不错啊，这利息有了。这样，你再拿七万，这高利贷的事，就算结了。”
    小六父亲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道：“虫哥，昨天不才六万七，今天怎么十万了？”
    “高利贷高利贷，昨天已经是最后还钱日期，你们逾期了，这逾期费应该算一下吧？”虫哥从小六父亲手中接过三万块，手指沾着口水，一张张数着。
    “逾期费，怎么这么高？”小六父亲不敢相信道。
    “我虫哥说多少就是多少，你tm再不拿钱，是不是想死？”有小弟拿着酒瓶子指着小六父亲大声喝道。
    小六父亲胆颤心惊，他从哪儿去找这七万块钱啊！难道真要把小妍卖了？
    “虫哥，能不能再宽容两天，我找亲戚借，你行行好，我儿子刚走，你可怜可怜我吧！”小六父亲带着哭腔说道。
    “宽容两天？呵，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可怜你，谁来可怜可怜我？再说，不就死了儿子嘛，大不了再生一个嘛！哈哈哈……”四周爆发出哄堂大笑。
    “还是虫哥幽默，不愧江湖段子手，不过我看这老家伙不中用了，再生一个怕是有些困难啊！”
    “有困难找我们哪！他生不了，我们帮他生！助人为乐是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嘛！”有人色眯眯地盯着小六妈妈，从上到下地扫视着。
    吓得小六妈妈双手护胸，连连后退。陆小妍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小小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
    “哈哈哈，助人为乐，助人为乐好啊，我们都是社会的进步青年，就应该助人为乐！”一帮人张狂放肆地大笑着。
    躲在里屋的陈凡再也忍不住了，他走出门外，大声喝道：“你们闹够了没有！”
    雷霆般的咆哮让屋子短暂的陷入了安静。
    当众人看到身形瘦削的陈凡时，立刻七嘴八舌起来：“哪来的猴崽子？”
    “小b胆子挺大嘛，敢对我虫哥放嗓子，信不信我弄死你！”
    “我不信，你来啊！”陈凡上前一步，盯着那个叫嚣的小弟喊道。
    叫嚣的小弟被呛了一句，抄起钢棍走向陈凡。
    “慢着！”虫哥摆了摆手，示意小弟后退，他亲自上前，揉了揉眼睛：“凡哥，您是凡哥吧？”
    四周小弟顿时安静了，用一种惊恐的眼睛看着陈凡，这人到底是谁，居然让虫哥开口喊哥。
    小六父亲、妈妈和陆小妍也惊呆了，这个陈凡到底是谁？
    陈凡皱了皱眉，他根本不认识这个“虫哥”。
    “凡哥，您肯定不认识我，但你一定认识我大
    哥，吕正义吧！”
    陈凡点头道：“认识。”
    “那就对了，你下午的壮举在义哥朋友圈传开了，那巴掌，扇的那叫一个过瘾。”虫哥兴奋地说道，“我也是西江人，高中的时候就和义哥拜把子了，一起来的蓉城，以前义哥跟我们一起做讨债的活，不过他成家之后就到服装厂当保安去了。”
    “原来你是正义的兄弟，那真是巧了。”陈凡淡淡道。
    “那是当然！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你过来！给凡哥跪下道歉！”虫哥一脚踹在刚刚那个对陈凡出言不逊的小弟身上。
    那个小弟顿时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三两步走上前，也不管泥地多脏，“噗通”一下冲陈凡跪下了，“凡哥，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
    “不必了。”陈凡摆了摆手，“这家人还欠你七万块是吧？”
    虫哥嘿嘿笑道：“一般来说是的，不过凡哥出面的话，还按原来的算吧，六万七减三万，也就是三万七。”
    “嗯，三万七我给了，微信转你。”
    “嘿，凡哥果然爽气，你这个朋友我赵冲交定了。”虫哥拍了拍胸脯道。
    陈凡加了赵冲微信，转了四万块给他：“这三千块请兄弟们喝酒，也不枉白跑一趟。”
    “凡哥大气！”赵冲振奋地说道，债主给他的时间限制是三个月，没想到才一个多月就搞定了。他拿出一叠欠条，上边盖着各种鲜红的手印，“凡哥，这些欠条你收好。”
    “以后常联系。”陈凡收起欠条，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常联系！”赵冲忽然扭捏起来，“凡哥，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
    “我想跟您合个影，没意见吧？”
    陈凡点头道：“可以。”
    赵冲兴冲冲地用右手搂着陈凡，让小弟拿他的手机拍了张合照。
    “凡哥，多谢了！”拿着这张照片，他可以在朋友圈装逼了。据吕正义“透露”，陈凡来历神秘，绝对是低调至极的富二代，一身正品路易威登绝不低于十万块！
    一场弥漫的硝烟渐渐散去，原本令人窒息的空气现在呼吸起来是如此畅快！
    小六父亲和妈妈终于长舒一口气。
    “小凡，你究竟是什么人啊，他们怎么对你这么客气？你和他们认识？”小六父亲陌生地看着陈凡，他儿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我，普通人一个，昨天还在送外卖，你说我是什么人啊！”陈凡摇摇头道。
    “送外卖的……”小六父亲整个人都不好了，送外卖这么赚钱？随手拿四万块钱都不眨眼睛的，他都考虑骑着小六的破电动车去送外卖了。
    “小凡，你放心，这笔钱我们一定会还给你的！”小六妈妈质朴地说道。
    “嗯。”陈凡点了点头，倒不是他在乎这四万块钱，只是对于这种老实巴交的人来说，白拿别人这么多钱，睡觉都睡不好。至于这些欠条，就放在他这里保管好了，这钱还也好，不还也罢，他都不会主动讨要。
    “小凡哥哥，谢谢你！”陆小妍开口说道，纯真的小脸上泛起一抹嫣红。
    “不用谢，天色不早了，我也先走了。”陈凡摆了摆手，大步离开陆小六家。
    等陈凡走远，小六父亲才一拍大腿：“完了，忘了留人家联系方式了，这钱怎么还啊！”
    小陆妈妈热泪盈眶，低声啜泣：“真是好人，好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