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迪尔的火焰

    就在适才还对艾尔奇亚等人不怎么感兴趣的尸群突然纷纷调头，炸了窝一般朝着三位骑士们的方向狂奔而来。艾尔奇亚回头望了一眼如同涨潮般无边无际地翻卷上来的黑压压大片死灵，以及在死灵们眼眶中如火焰般闪烁的红光，在无边的黑暗下摇曳着向他们的方向逼近过来。
    迪尔毫不吝惜想象力地大声谩骂着以宣泄他的恐惧。跨度之大，以至于艾尔奇亚甚至依稀从这些话里辨别出了龙语和精灵语——当然，无论如何谩骂死灵或者招引死灵们过来的骑士也无法改变他们极度危险的处境——失去灵魂障壁，无法使用防御强度较高的空间扭曲，没有时间和材料吟唱大规模魔法，而小规模魔法在这种级别的大军面前如同将一块石子丢进大海。
    更糟糕的是，迪尔的魔剑用尽了他的所有魔力，起码三小时内无法再让魔焰覆着在自己的剑上了。
    比这还要糟糕并且现实的多的是——不知为何，尸群要比他们跑的快一些。
    艾尔奇亚不经意地向后一瞥，看见那三位骑士保持着用剑指着月亮的姿势，如同三尊庄严的雕塑般毫无悬念的被翻涌的尸潮所吞没。但那本缠绕在他们盔甲表面的流泻冰蓝色雾气却并未散去，它们梦幻般的从黑压压的死灵中间升向黑暗的天空，然后如薄纱般轻柔笼罩在的死者们的头顶。就像是一层笼罩在夜晚海面的淡薄水汽。
    若隐若现的灵魂蒸汽使得尸潮陷入疯狂——它们能够感受到庞大灵魂的气息，但却无法找到拥有它的人。最后，理所当然地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艾尔奇亚与迪尔两人身上。
    “艾尔奇亚，你猜我们能不能在被撕碎之前把那臭老头搞死？”
    迪尔的谩骂突然刹住了车，他咧开嘴大笑着问道——他的表情很奇怪，恐惧和死亡的阴影已经一扫而空，看起来就像是在竞技场里一边躲避艾尔奇亚的魔法一边开玩笑般愉快。
    “我们在被追上之前肯定跑不完到臭老头那里的两公里。”
    艾尔奇亚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但他可以做到面无惧色的原因与迪尔肯定是不相同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被骑士们那不知道应该称之为自私还是无私的行为所麻木了，他突然明白了那个为首骑士向他道歉的原因。
    确实，人类又一次伤害了他。
    “何况我们不能确定那边没有其它尸潮会把我们包围。”他冷冷地补充道：“那些骑士说的对，我也无法确定施术者死亡死灵就会恢复原状。”
    “这可真是要命啊。”迪尔的表情一点没变，他沉稳地笑着说道：“你记得我说的话吧？”
    “哪句？”
    “就是……即使我挂掉，你也不要试图复活我。”迪尔将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可反驳：“理由我应该已经说过了。”
    “你想做什么？”艾尔奇亚警觉地问道。
    迪尔什么都没说，狠狠地一脚将艾尔奇亚踹进了一旁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里。
    艾尔奇亚惊愕地看着迪尔，在那冰凉的湖水淹没他的视野前，他望见对方脸上沉稳的微笑变作无奈而凄凉的苦笑。
    “躲在水下不要出来。”迪尔沉闷的声音穿透水面传到了艾尔奇亚耳中：“竭尽全力地防御。”
    艾尔奇亚在水下愣了愣，但还是按照迪尔所说的启动了灵魂障壁并蜷缩起身体以使得自己向水下沉去。
    极黑的火焰如风暴般压迫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大量的气泡从湖底向上升起，就连原本在白色的银月清辉下轻轻摆动的水草也因为高温迅速的变黄枯萎。艾尔奇亚惊异地望着剧烈沸腾的湖面与在湖面上涌动的极黑之火，一时间还未能理解现在的状况。
    迪尔的魔力应该已经耗尽了，甚至无法做到让自己的剑缠绕上魔焰——但这在艾尔奇亚的头顶如海啸般肆虐涌动的极黑火焰却又是真正存在的，那恐怖的、仿佛可以熔化钢铁般的温度透过逐渐干涸的湖水包裹在艾尔奇亚的灵魂障壁上——但在湖水彻底干涸前，那极黑的诡异火焰便突然之间熄灭了。
    艾尔奇亚狼狈地翻上岸——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绵延至地平线的焦黑。
    还有，半跪在地上的迪尔。
    “哼……这样也不错。”他背对着艾尔奇亚喃喃自语道：“至少比被尸群包围然后撕碎好——何况还保住了艾尔奇亚……哈哈哈……”
    他人生最后一次地大笑了起来。
    “这么一想血赚不亏啊！”他仰起头来高声大笑着：“我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一个英雄了？”
    艾尔奇亚竖了竖眉毛，心底猛地升起一股无比不祥的预感——这股熟悉的不祥感觉在许多时候都出现过；艾薇娅死去的时候，先行者们惨遭屠杀的时候……还有许许多多让他对这个世界与人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的事情。
    他走近迪尔身旁，这才看清楚对方那副凄惨的模样——
    残破——无论是他那把被烧的漆黑的扭曲战剑，还是那一副本就是黑色的，被火焰的高温烧到变形的盔甲。亦或是他那藏在千疮百孔的盔甲下同样千疮百孔的身体。黯淡的火星时不时地从他的铠甲缝隙中飘出，随即又在空气中熄灭化作无形。
    他这幅样子，简直就像是刚刚的火焰从他的体内爆开一般。
    “你怎么了！”艾尔奇亚的手上驱动起了治疗魔法，他惊慌地将绿色的温暖光华注入到迪尔的身体里：“你怎么这副样子。”
    “哼……我连魔力都没了，怎么可能还放出这么强的魔焰？”迪尔奄奄一息地低着头说道：“我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柴薪和火药才爆发出那种威力的……”
    “真是乱来！”艾尔奇亚怒斥道：“你这么做会死的！”
    “当然，我有这个觉悟。”迪尔微微地抬起手，无力地将艾尔奇亚的手推开了：“治愈魔法没用的，这火焰已经将它能够破坏的一切都破坏了。我很快就会死了。”
    艾尔奇亚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