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他们的结局

    “晚了……么。”
    艾尔奇亚黑着脸，与白桦一言不发地并肩站在教室门口。
    少年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仿佛浑身力量都被抽空了般跪在已经消失了一半的少女面前。白桦以为他会晕过去，但他没有——他低着头，盯着少女半透明的脸庞，好像没有看到那些像是枯死藤蔓般紫色的畸形纹路般，颤抖着用手抚摸着她那冰冷的脸颊。
    接着，他抬起头，对着天空嚎啕大哭。
    那凄凉的哭声宛如锤子般狠狠敲击着两人的心脏，尽管他们并未受到任何谴责，但这哭声却往他们心脏中最脆弱的地方袭去，厚重的负罪感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少女勉强地笑了笑，然后有些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
    “清易……”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不管他们干了什么，原谅他们吧……”
    “我知道的……”少年哽咽着将头埋在少女的臂弯里：“我知道的……”
    少女抬起自己半透明的手臂，轻柔地抚摸着少年痛苦的脸颊。
    “我要走了，清易。”她轻轻地说道：“再见。”
    宛若璀璨的群星一般，少女像是落在地上的瓷器般瞬间化作了无数细小的碎片，雪花般在空中缓缓飘落。温柔的落在一动不动，保持着拥抱少女动作的少年身上。
    他抬起头，伸出手掌。看着那些碎片晶莹的落在掌心，然后像是冰屑般融化并消失于无形。
    他握紧了那只手掌，将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在感受少女的余温。
    “谢谢你们。”他背对着两人说道：“你们虽然行为粗暴了些，但确实是温柔的。”
    他回过头，两人看到那浸满泪水的笑脸。
    “但是……太孤独了。”少年重重地重复道：“太孤独了。”
    他站起身来，将左手伸向自己的左眼，温柔地抚摸着它。
    “死灵死后，会去哪呢？”他像是在问艾尔奇亚，又像是在问自己：“我要是自杀，不会变成死灵……那么我会不会同她去往一个地方呢？”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身，伴随着他痛苦的呻吟和像是血液喷溅的声音，他看也不看地朝着艾尔奇亚丢出一物。
    艾尔奇亚忙不迭地用手接住，翻开手掌，却看到一颗血淋淋的眼球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对你们的温柔我无以为报。”他的左手垂了下来，上面还流淌着自己暗红色的血液：“这颗眼球送给你们——反正我也不需要能够继续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不是吗？”
    “再见。”
    他沉默了许久，这么说道。
    “你要做什么？”白桦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知道答案：“那个少女不惜找我们也要想办法让你活下去，你就这样糟蹋她的心意吗？！”
    “够了。”他从兜里掏出小刀，用刀尖指着自己的大动脉：“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了……非常非常努力了……所以已经足够了吧？我已经受不了这个世界的强取豪夺了，所以……足够了啊！”
    他举起了刀刃。
    白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了上去，但一条手臂却冷酷无情地挡在了她面前。她抬起头，怒视着这条手臂的主人——
    艾尔奇亚的脸冷若冰霜。
    “他一生都被这个世界所掠夺。”他说道：“所以至少让他离开的痛快些。”
    少年转过头，对艾尔奇亚露出一个感激地微笑，然后便将刀插进了自己的脖子里。他的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倒在地上，吐着血泡，最后对着两人露出一个灰暗的笑容。
    他用口型说道——
    “我在那边等着你们。”
    “当然。”艾尔奇亚闭上了眼睛，在心中回答道：“若我们最后的挣扎也失败，那我们就要在那边重逢了。”
    耳边仿佛传来了少年和少女的笑声。
    少年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两人沉着脸看着他倒在血泊之中，如同睡着了一般。
    空气仿佛被冻结住了一般，刺骨的寒意顺着白桦的肌肤刺向骨髓，最后化作痛彻心扉的悲痛。她流不出泪，便只能看着那暗红的血无比缓慢的在地板上流动。
    一股不祥的气息不知从何处悄然诞生，艾尔奇亚猛地一愣，随即一丝愤怒便涌上了他苍白的脸。
    “神族！”艾尔奇亚怒吼道：“就是如此！你也不愿意给予他安宁吗？！”
    白桦震惊地看着艾尔奇亚，突然发觉到余光里少年的尸体似乎动了动。
    如同石油般的粘稠黑色液体从少年的口鼻中流出，转瞬间便吞噬了他的脸。一个像是鳄鱼般扁平的头颅从液体中凝聚出来，翻腾着向天空张开巨口。一只与人类有七八分相像的爪子从中伸出，如同枯死的树枝般挣扎着伸向天空。
    冷漠的、诡异的红色光点从扁平的头颅两边亮起，疯狂旋转着看向两人。少年的尸体转瞬间失去了原来的样子，无数像是蜘蛛腿般的黑色尖刺从它的背后伸展出来，如同无数根长枪般刺向两人。
    “神族啊！！”艾尔奇亚大吼着，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愤怒的火焰：“连一个少年——一个如此凄惨地死去的少年！——都不愿意给予他安息的权利吗？！”
    淡蓝色的障壁突然出现，尖刺尽数被格挡在其之外。艾尔奇亚一挥手，那些尖刺便一同断裂开了。
    尸脓用那双蜥蜴般的红色双眼冷冷的凝视着他，被粉碎的断茬膨胀了起来，从中长出了更加尖锐修长、闪烁着诡异黑光的尖刺。它仿佛炫耀般的对着两人摆动了两下这再生的畸形触手，再一次向着两人冲击了过来。
    “<soulgrowls>（灵魂咆哮）！！”
    仿佛从他灵魂深处迸发出纯粹深蓝色烈焰从他的脚下升腾起来，转瞬间将雪白的墙面与面前的尸脓一同化作灰烬。红炙的岩石在灵魂火焰的烧灼下融化作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熔岩，缓慢而令人恐惧地在地面上流淌。
    白桦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即便如此，她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燃烧着艾尔奇亚愤怒的深蓝色火焰风暴般在他们的周身旋转着，灼烫的气息和飘飞的亮蓝色火星提醒着她此时她正处于这狂怒风暴的中央。
    “啊——”
    艾尔奇亚低沉的怒吼与风暴高昂的尖啸交织在一起，与在天空中旋转着飘落的冰蓝色火星一同充斥在这个狭小的可怜教室里。白桦微微的睁开眼睛，看见那疯狂的深蓝色火焰颜色越来越深，宛如混沌一般的黑色从漩涡中渗透出来，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水般缓慢的扩散开来。
    “艾尔奇亚！”白桦摇晃着高举双手仿佛吟唱着什么的大巫王：“停下！它已经被烧死了！”
    黑色的风暴褪去了，留下两人站在融化的教学楼之中。透过融化成曲面的玻璃窗，两人看到地上无数巨大的黑影在街道上蠕动着自己畸形的身躯。夕阳下的天空之中燃烧着一缕疯狂的罪业火焰——
    神族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