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问心

    睡梦中，苏子亘再次回到了三皇悟道的阶段。
    丹田火种炯炯，仿佛燃烧着燧人氏的意志。
    恍兮惚兮，再次顿悟。天地道理交织，规则显化，纷沓而来。
    百会穴松果体的精神力量，在此时却自行盘旋运转，化作一点灵光。脑海深处一片鸿蒙，无极之始。
    炸响灵光一点，始生太极。
    太极旋转，阴阳初现，两仪骤分。一阴一阳，谓之两仪。
    恍惚间，苏子亘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两仪再分两极，阴与阴合，阴与阳合；阳与阳合，阳与阴合，谓之四象。
    苏子亘恍然，思绪炸响，紧闭的眼眸中，仿佛有着伏羲氏一画开天的道和理交织。
    四象各衍两极，八卦定位。
    阴与阴合而衍阴，谓之坤；阴与阴合而衍阳，谓之艮；
    阴与阳合而衍阴，谓之坎；阴与阳合而衍阳，谓之巽；
    阳与阳合而衍阳，谓之乾；阳与阳合而衍阴，谓之兑；
    阳与阴合而衍阳，谓之离；阳与阴合而衍阴，谓之震。
    乾为天，坤为地，艮为山，兑为泽，离为火，坎为水，巽为风，震为雷。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充满道和理的交织。
    脑海中的精神能量演化出太极八卦图，缓慢盘旋与丹田处火种交相辉映。
    状态恢复，神满意足。
    苏子亘伸了伸懒腰，仿佛这一梦睡了很久很久。睁眼一看，此时已临近黄昏，自己正躺在自己床上。
    弟弟苏子陌看哥哥醒来，脸色欣喜，道：“哥，你醒啦，饿了没？我去给你做饭？”
    苏子亘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笑道：“昨天十条鳗鱼吃完了吗？”
    苏子陌道：“没呢，赵先生饭量很小的，昨天他就吃了一条就喊饱了。”
    撇了撇嘴，继续道：“赵先生说让你醒了去后宅山林找他。”
    苏子亘闭目凝思，点点头，道：“你先做饭吧，我去下后宅山林就回。”
    “对了，你五脏牵引出各自的脏气了吗？”
    苏子亘三年前领悟出太极炼气术，不久便教授给了弟弟。
    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风热湿燥寒应木火土金水；燥气入肝，焦入心，香气入脾，腥气入胃，腐气入肾。五气更立，各有所胜。
    苏子亘以食炼气，化金木水火土，五气朝元，初有成效。奈何弟弟苦练许久却无丝毫所得。
    苏子陌一脸委屈，道：“还没有，是不是我平常吃的太少啊。可我是真吃不下，饭量没有哥哥大。”
    苏子亘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道：“没事，哥想到了另外的法子，你今晚等我。晚上回来我再帮你感应。”
    如今五气朝元，点燃丹田火种。元气运转间滋养体魄，灌溉丹田；脑海深处先天太极八卦图沉浮，苏子亘对于天地道理，有了更加深刻的明证。
    ......
    小渔村。
    后宅山林。
    山脚下，黄沙满地，大路泥泞。山林野草花丛都在覆盖，一条直上山地的山路清晰可见。
    黄昏落日，天空一片通红。
    苏子亘来到后宅山林，赵春秋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旁边青灵给他捶肩，冷鹰一脸无语看着前方三个正在被耍的下属。
    场中瘦猴在耍猴戏，抓耳挠腮；顽熊抱着大石头做深蹲；白姬则在打军体拳。
    山上时不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有后勤部队作业，建立可供人居住的行军房。
    “哟，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呢？”
    赵春秋一脸笑容，眼神示意苏子亘看向场中，一脸得意。
    苏子亘黑着脸，场中三人明显跟他上午一样，陷入赵春秋的幻境里。上午坑了他，下午就来这边作妖。这还是以前认识的那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赵先生吗？
    他走了过来，跟冷鹰及青灵打了声招呼后，围着赵春秋走了两圈，上下打量，看得赵春秋一阵发毛。
    “怎么了？”
    苏子亘道：“你确定你是赵先生？”
    赵春秋恍然，意识到苏子亘的想法。顿时哈哈大笑，道：“我与我周旋，我亦非我，非我亦我。”
    苏子亘道：“总觉得如梦似幻。”
    赵春秋笑道：“初步超人，是会有这种不现实的距离感。所以接下来几天，你要做的就是彻底了解并掌握你的力量，课程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苏子亘拱手致谢。这份启蒙恩情，唯有厚报。
    赵春秋摆摆手，表示不用如此。
    转头看向冷鹰，道：“冷队长，下个月子亘兄弟两去汕市求学，可就劳烦你关照啦？”
    “你要不先把他们放了？他们也没什么坏心，就是多嘴了两句。你一个a级巅峰的精神系，至于跟他们过不去吗？”
    冷鹰黑着脸。要不是打不过，肯定得打一场。
    苏子亘道：“赵先生，把他们放了吧，冷队长他们昨天挺照顾我的，猴哥昨天还教我功夫？”
    赵春秋哑然失笑，道：“就这b级的小猴子？教你啥了？”
    苏子亘道：“形意拳，还有发力技巧，古武者的明劲和暗劲。猴哥很厉害的，我还等着跟他学化劲和丹劲罡劲。”
    旁边的冷鹰一听，脸更黑了。
    赵春秋大笑出声，朝场中打了个响指。
    场中三人顿时瘫坐在地。
    “小猴子，听说你要教子亘化劲。来，教一个我看看，我看看你的化劲炼到哪里了？”
    瘦猴脸色尴尬，刚刚的精神幻境，让他以为自己是一只猴，跳跃在山林之中。终于知道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个狠人了。
    “那个，子亘啊，我暗劲还未练满全身筋骨，化劲暂时还没掌握。”
    苏子亘一听，稍微有点失望。
    “不过昨晚教你的明劲和暗劲，你可以先炼，等你掌握暗劲了，说不准我也掌握化劲了。”
    苏子亘脸色复杂，道：“猴哥，你昨晚说的两种发力，我都会了。”
    “不会没关系，多炼…………。你说什么？你会了？”
    瘫坐在地的瘦猴跳了起来。
    冷鹰顽熊白姬青灵也都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苏子亘。
    唯有赵春秋老神在在，心中却直犯嘀咕，早上打破幻境的暗劲，竟然是昨天才学的。
    只见苏子亘走到一块大石旁，凝心静气，一记崩拳，石头碎成四块。
    随即搬来一块大石，叠放在另一块大石之上。再次一记崩拳，拳下大石无碍，大石之下的石头崩成碎块。
    小小c，就已经会暗劲了？这不是古武b级的标配吗？
    冷鹰等人目瞪口呆。
    瘦猴看着苏子亘喃喃自语，道：“天才，武学天才啊，竟然摸索出用崩拳来打明暗劲。我昨晚有教吗？没教这点吧？”
    场中众人静默。
    片刻。
    赵春秋嘲讽道：“好了，大惊小怪的。就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学个明暗劲很难吗？”
    瘦猴黑着脸，您厉害您炼一个试试？要不是打不过你，老子都想跟你拼了。
    赵春秋继续道：“子亘，接下来几天，你每天都来这里。跟他们几个实战。”
    瘦猴几人愣了愣，一脸狐疑看着自己队长。
    冷鹰点点头。
    赵春秋撇了撇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明天再来。”
    饭后的夜晚，苏子亘小别墅庭院里。
    三人行，岂可无香茗？
    依旧苏子陌起炉烧水，功夫茶艺展示时间。
    赵春秋坐在摇椅上，眼神好似没有焦距般看着天空。
    “清风，明月，繁星，凉亭，你们说这种生活悠不悠闲？”
    苏子亘微微一笑，道：“我还是挺享受的。”
    赵春秋哈哈一笑，道：“子亘，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苏子亘脸色疑惑，试探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赵春秋翻了翻白眼，气笑道：“你书倒是读的挺多的。”
    苏子亘满不在乎赵春秋的调笑，道：“那是，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嘛。”
    “是啊，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但子亘啊，这欢喜换成另外的说法不就是得寸进尺吗？”
    苏子亘皱了皱眉，道：“赵先生，您究竟想说什么？”
    赵春秋嘿嘿一笑，道：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思娇娥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良田置的多广阔,出门又嫌少马骑;
    槽头扣了骡和马,恐无官职被人欺;
    七品县官还嫌小,又想朝中挂紫衣;
    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帝基;
    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
    一旦求得长生药,再跟上帝论高低。
    不足不足不知足,人生人生奈若何?
    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子亘，你说如何治世人的贪婪？”
    苏子亘撇撇嘴，道：“赵先生，喝茶您都能醉啊，我一十五岁的未成年人，哪里知道。”
    苏子陌嘻嘻一笑，道：“我才十一岁，我也不知道。”
    赵春秋莞尔一笑。
    苏子亘眼珠一转，道：“要不您老跟我说说我爸妈的消息，我去问问他们？他们兴许知道。”
    赵春秋摇了摇头，笑道：“你个鬼灵精。这套话本事可就差劲咯。”
    苏子亘呵呵一笑，道：“我看您老今晚有点想说的意思了。”
    赵春秋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苏子亘道：“直觉。”
    场中片刻沉默，只有水壶的沸水声。
    “你们的父亲，是天才，是做到立功立德立言的圣人。你们的母亲一样是天才，你们父母很恩爱。贤伉俪很有想法，他们的理想很伟大，他们想改变这个世界，想建立人类的理想国度。可惜最后，还是败给了贪婪，败给了腐朽。”
    赵春秋眼神唏嘘。
    苏子亘兄弟静心倾听。
    “保密的东西依旧不能跟你们说，需要你们自己去揭秘。但此时此刻，我需要子亘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苏子亘道：“赵先生您问。”
    “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现如今的生活，安逸享受，无忧无虑。一条是充满荆棘与坎坷，甚至要与全世界为敌。”
    苏子亘苦笑，道：“我们兄弟这老爹老妈还真的是牛逼过头了啊。我才十五岁啊，还未成年啊，压力好大啊。”
    赵春秋笑了笑，道：“你可以选择现如今的生活，咱们这小渔村里，世外桃源，赵先生保你们兄弟一辈子，娶妻生子，生儿育女，安享太平。”
    苏子亘沉默，表情逐渐收敛，逐渐严肃，目光如炬，直视赵春秋的眼睛。
    良久。
    苏子亘默默开口：“我感受过父母的温暖，可子陌没有。我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错，竟要我们一家子骨肉分离。我也不知道赵先生您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承诺保我们一世太平。”
    “但我知道，您能说这些话，自然不至于害我们兄弟。您给了我选择，也说明我们父母并未死亡。既然我们父母还在世，那我认为，一家子，最重要的是团聚。”
    赵春秋哈哈大笑，道：“好，很好。记住你这一刻的意志，明天开始特训。”
    说完，起身离开。
    出门后的赵春秋，默默擦了下眼眶。
    高高在上，贪婪无度，蝇营狗苟，这仅是无德无理的野蛮。
    人类的文明，不息的意志，终究需要传承。
    庭院。
    苏子陌心情低落，双手托腮，看着天空繁星，道：“哥，我们能找回爸妈吗？”
    苏子亘坚定点了点头，道：“相信哥，肯定可以。”
    世间繁华璀璨，红尘喧嚣热闹，纵有千种追求，万种美好，不及少年人心中完整的家。
    团聚，是家人骨肉相连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