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篱竹掀开车帘,抬头看向伊曜离去的方向,远去的身影已融入夜色当中,模糊得让人瞧不真切。她转回视线,朝着凤若行,开口问道:“你派人去对付凌霄宫了?”
凤若行轻轻地摇摇头“我只是吩咐了人在我们离开一个时辰后点燃信号而已。”
陶篱竹讶异“你猜到伊曜会前来拦截?”
凤若行摇头浅笑,轻声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说完后,抬头看向陶篱竹,解释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碰巧伊曜还未来得及赶回凌霄宫,否则,以他善变多疑的性格,必定不会上当。”
陶篱竹点点头,想起刚才伊曜那边人多势众,她们这边只有三个人,两边动手打起来的话,怎么说也是伊曜占优势,越想她就越觉得凤若行设想周到。他此举冷静沉着,深谋远虑。正是因为他具有审慎的头脑,才让她们躲过一场不必要的争斗。
她抬头注视凤若行,赞叹道:“你可真是有先见之明!”
凤若行抿嘴一笑“只是习惯而已”
浮云在夜空中慢慢聚拢,将月亮一点一点地藏起
两人重新坐在马车内。
马车平稳地在官道上奔驰,夜空中响起有节奏的马蹄声,间或夹杂着马鞭声。
陶篱竹抬眼看向凤若行,他正闭目养神,如玉瓷般的面容宁静安闲,仿佛蒙上一层淡淡的华光,宛如天使般纯洁。轻轻蹙起的眉头上有着淡淡的纹路,这表明他正在沉思。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打破这份闲适,反而令他整个人生动了不少,这种矛盾而又统一的美丽着实让人心生赞叹。他,真是美得不真实
陶篱竹在心底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犹豫再三,张口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按照刚才你与伊曜的对话,先前武林各派掌门的猜测都是错的?”先前有不少人猜测凌霄宫那名精通奇门遁甲之人为鬼君子传人。自她被绑架后,她一度认为伊曜就是那个鬼君子的传人。
想不到,鬼君子传人竟是凤若行。他除了是鬼君子传人外,还是那位在江湖上以神秘著称的浅草堂主。从刚认识他那刻开始,她就知道眼前这名丰神俊雅的美男身份绝不简单。只是,这也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在她还在浣纱楼之时,她就已经知道浅草堂那惊人的收集情报能力了。“天下第一灵堂”的实力不容小觑。
凤若行睫毛微动,徐徐张开眼眸,亮若辰星的双眼涌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摇摇头,轻声道:“不全错。照伊曜所布阵法来看,或多或少与我师祖有点联系。”对上了她那双略带疑惑的眼睛,他自然而然地勾起一抹微笑,略一思量后,慢慢地解释道:“我师祖鬼君子,集各大家之所成,创出了许多奇妙的阵法,奇门遁甲之术就是在师祖手上发扬光大。
师祖一生之中,只收了一个徒弟,这一点最后也成为了师门中不成文的规定。直至七、八十年前,我太师父的师父才打破了这个规定,他当时收了两名孤儿作徒弟,一个是我太师父,另一个,我应该称为太师叔。在奇门遁甲这方面,太师叔比太师父更有天分,但是他的心性不如太师父沉稳,而且,他对功名利禄有着狂热的追求。在江湖上他以鬼君子传人自居,并以此获得世人的尊敬。
太太师父虽爱惜太师叔的才华,但太师叔的作风与师祖一贯提倡的避世思想不相符。于是,太太师父最终还是决定将师门一切交给太师父打理。”
说到这,他略一停顿,脸上一片淡然“太师叔对此十分不理解。他认为,接管师门者必须具备雄厚的实力,于是他提出轮流布阵破阵之举。太师父本不属意传人之位,但出于太太师父的期望,便与太师叔进行一番较量。
本来,以太师叔的实力此场比试他必胜无疑,但他实在是太想获胜,为了确保胜利,他提出在一悬崖上设阵。在设阵时他故意将生位设在悬崖边,待太师父破阵成功后迎接他的将是坠落悬崖的命运。太师父没有想过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的师弟会因为所谓的传人虚号而将他至于死地”
凤若行以清雅的声音娓娓道来,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陶篱竹仿佛可以看见六、七十年前,昔日感情深厚的两师兄弟站在悬崖边上,布阵,破阵,决裂
“太师父身受重伤,后虽被救回,但也因此落下病根,顽疾不退。太太师父一怒之下,将太师叔逐出师门。太师父内心一片凄怆,心生退隐之意。”
陶篱竹看了凤若行一眼,轻声道:“六、七十年前,正是鬼君子传人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之时。”
凤若行点点头“太太师父逝世后,太师父便隐居,不理江湖之事。太师叔所作之事,很快就传到江湖上,对于他这种行为,江湖人士非常不齿。此后,太师叔一生郁郁不得志。他晚年之时,秘密地收了一男一女作徒弟。”
陶篱竹讶异,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
凤若行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伊曜的母亲便是太师叔所收的那名女弟子。”
“那么,另外那名男弟子又是谁?”
凤若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密切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随后从他唇齿间逸出一串话语“另外那个,是悠然山庄前少庄主云清儒。”
陶篱竹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我一直有个疑问,悠然山庄庄主不是姓季的吗?怎么前少庄主姓云?”老早以前,这个问题就已经缠绕在她心中了,一度让她以为是别人口误。
闻言,凤若行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他收起眼中流泻出来的情绪,继续以叙述的语调慢慢道:“云清儒是季羡渊的舅舅。云清儒逝世后,云老庄主也随之逝世,悠然山庄便由季羡渊继承。”他边说边认真打量陶篱竹的神色,待看到她只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时,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困惑。
陶篱竹心中的困惑解开后,心情顿时放松。这种轻快只是维持几秒。蓦然之间,她脑海中闪过夜瑟房中那个鲜红的鸳鸯荷包,荷包上那小小的“天”字深深地刻在她脑中。她一直以为那个云少庄主便是荷包上所绣的那个“天”现在从他的名字来看,并没有“天”字。莫非这个“天”并不是人名,而是代表着另外的含义?
一个疑问解开,另一个疑问又浮现。陶篱竹顿时感到深深的困惑,这厢的凤若行继续以诉述的声调慢慢地诉说着。他的声音似乎带有魔力,疲倦的她禁不住睡虫来袭,沉沉睡去。
凤若行看着陶篱竹熟睡的脸蛋,喃喃道:“看来,你真的是什么不知道呢”幽幽地说完后,将视线转向马车窗外,俊脸上满是沉思。
陶篱竹睁开眼睛之时,天已大亮。
她挑开旁边车帘,转眼看见不远处古朴而庄重的大门。不禁感慨万千,离开这十多天,仿佛隔了一世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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