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阴谋如云

    卧室内四妖突然同时保持沉默，直到猪小龙开口才打破僵局。
    "先生和厨皇复国，晚辈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不检举也不泄密。至于您们说的请大宗师一起栽培晚辈，晚辈感谢并且心领了。今天的话，我们就当没有说过。先生请回吧！"
    符纸厨皇分外诧异，朱葛婴示之以诚，报之厚酬，猪小龙仍不动心，他到底想要什么？
    "复国太险，一旦失败，株连九族。我不能因为贪学妖术，置父母于危险不顾。他们二老等着我开枝散叶，继承家产。我还是做一个老实良民最好。"
    猪小龙也希望朱葛婴造反，但眼下说这些太远。而且自己背负的任务更艰巨，如果为了帮厨国复国而暴露身份，那就得不偿失了。
    "唉，失敬了。"朱葛婴喟然长叹，带上符纸厨皇，潸然离开。走出富宅区，远离猪家别墅后，符纸厨皇小声问："你明明可以不用受伤，为什么还要引傩火上身？"
    朱葛婴嘴唇翕动："有时候，苦劳比功劳更情义。"他说完又突然发笑，抚掌喜道："我果然慧眼识猪，没有看错他！"
    符纸厨皇不解其意。
    朱葛婴沉声道："我们按原计划行动，对猪小龙该教的教，该拉拢的拉拢。现在说复国的确为时尚早，只要他有点聪明理智，的确不会帮助我们。"
    符纸厨皇若有所悟点头。
    "他才八岁，比我预料的成熟太多，但越是这样成熟懂事，就越知道分析利弊。我们只要通过正规途径教他妖术，他必然不会拒绝。而且..."朱葛婴话锋一转，"我相信他总有一天按捺不住的。"
    "为什么？"符纸厨皇精血绘画的双眼瞪得老大，隐隐感觉到朱葛婴语气不对。
    朱葛婴喟然长叹："乱世降临，有能有志者，必会兴风作浪，岂能藏伏波涛之下？"
    "霸王..."符纸厨皇随即明白，口中欲言又止，内心五味陈杂。一时间，激动、狂喜、兴奋、畏惧、胆怯，各种情绪涌上心尖。
    乌江滔滔，白日不昭，江东生霸王，国二世而亡！妖极乐帝国的末日要来了！
    "你确定？"符纸厨皇声音发颤，纸做的身体，微微发抖，发出清脆的折纸声。
    "我没说他是。但他天赋异禀，绝非常类。上一个见到这么好天赋的还是八十年前..."朱葛婴目眺北方，那是妖极乐帝国帝都的位置，那儿藏着一群帝国最显赫的权贵，城府难蠡，执掌天下。
    遥远的北方，层层巍峨庄重的宫殿里，一个黑服男子端庄跪坐铺满金砖的地面，猛然抬头，顾首南方，喉结微动，牙齿发出咯咯的磨响。
    他面目全非，五官全无，整张脸上疤痕交错，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密集小洞，像是一颗被摘了莲子的干枯莲蓬。
    洞里的皮肉腐烂发黑，结痂干丝，仿佛曾被腐蚀性毒液浸泡烧过。还有不少干枯的肉丝，蛛网般交织相连，更显狰狞恶心。
    男子没有眼珠，眼窝空荡，犹如两个黑洞，吞噬万物，埋葬死亡，死死瞪向南方。
    "禀告府令，圣上蕲念宫召见。"一个糯里糯气的老太监尖着嗓子，搭着拂尘，恭敬行礼。
    "诺。"男子利索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面具。
    这面具额状如山，脸颊扁平，猩唇外翻，獠牙交错，下巴树根状反曲，材质似玉非玉，温润冰凉，模样与傩古风面具一样，颜色却是洁白无暇。
    而且它明明崭新发亮却又气息古朴，仿佛经历过沧海桑田，日月变迁，令观者望而生畏，忍不住想低头行礼。
    男子戴上面具那一刻，眼窝里的黑肉像融化煮沸的黑麦糖，起伏翻涌。软肉中，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珠从里面挤出，瞳孔里银河灿烂，星云诡谲，仿佛他的双眸各自蕴藏着一个星空，勾勒着一方宇宙。
    其他五官如雨后春笋，一一长齐，填住面具窍孔。特别那一双清秀的耳朵，尖尖的像初生的幼崽狼耳，露在面具外面娇嫩粉红，耳廓上血管细如瓜囊丝络，清晰可见。
    "枣公公..."
    "老奴在..."
    "烦请你通报药王，就说某感应到大傩宫医派余孽，出现在徽省禾县。"男子语气平淡，如述他人之事，听不出半点情绪。
    "唯。老奴定为府令如实转达。"
    "谢了。"男子大步走出宫殿，始终没有瞟老太监一眼。反倒是那老太监微微侧头窥视，望着男子背影，心中生出一丝怨念：总有一天，咱家要把你取而代之！
    ...
    徽省，禾县中心医院修筑工地。
    桃谷蕙里香与一个光头男站在工地外，看到忙碌不停地挖掘机挖出一节节黑色炭状物，心中痛悔不已。
    "本只想给大傩宫添乱，趁机削弱他们在七里屯的影响力，再浑水摸鱼偷一截傩树根，带回东极喜帝国移植。没想到神傩天征把这些全毁了。"桃谷蕙里香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哭得梨花带雨。不知情者还以为她亲戚在医院的爆炸**了意外。
    "别哭了，机会错过就算了。至少大傩宫的势力不会再驻扎在禾县，我们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光头男裤腿里伸出一根粗糙起节的树根，很自然地搂住桃谷蕙里香细腰，像是抚摸自家的珠宝一样，来回反复摩挲。
    桃谷蕙里香并不反感，委屈道："冬泥，你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需要增援么？"
    "还行吧，我和大木应付得来。而且..."光头男嘿嘿一笑，脚掌幅度更大，没有在说下去。
    ...
    看着桌上的大一统授印，猪小龙思绪万千。
    虽然最后救他的是朱葛婴，但这枚授印的确帮了他大忙。
    "你现在的授印是教育局刻制，制造简单，印里只有为师的一丝妖术。"回忆这句话，猪小龙更加感慨难言。
    一丝妖术就足够救我一命，足够击杀一位强敌...
    看着这枚戒指盒大小，镔铁铸造的授印，猪小龙手指摩挲印面篆文，心里第一次生起了对公羊平的敬畏之心，终于心悦诚服地承认自己大一统第三代弟子。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猪小龙蓦然感觉自己的大脑与授印彼此呼应，同时释放出一股细微吸力，像一根看不见的悬丝，遥遥牵引着两者。
    视线渐渐模糊，耳畔响起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振聋发聩响声："统者，同也！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非统而不能行也！天有三统，土有三皇。三皇者，所以统天下..."（摘改自《书传》）
    猪小龙福至心灵，猛然睁眼，单手伸向大一统授印，手指从授印里穿过，乌黑镔铁覆盖住皮肤，整个手指犹如铁铸。
    拔出手指，上面铁皮尽退，没有一丝伤痕，授印也是完整依旧，完好无损。
    这还不够，当他手指再次伸入大一统授印时，他骇然发现自己看到的不是乌黑镔铁授印，而是无数颗漂浮带电的细微球体，每个球体周围带电的质子飞速旋转，总计四层二十六个，光芒四射，宛若星辰。
    不少双梯螺旋转的物体，飘渺似雾，大如星云，在这浩瀚星辰中高速飞行，与质子来回碰撞，融合，又彼此分离分开。
    "这是...铁原子和我的dna？"画面转瞬即逝，猪小龙回过神时，眼前看到的仍然是大一统授印这个铁疙瘩，仍然是自己的手指。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猪小龙喃喃自语，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