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入夜时分，小老头以及中年男子如约与李灏叶染香相聚在添香小屋。就在李灏与叶染香的眼皮子底下，两队人排列整齐地端着菜肴抬着桌子，在添香小屋里麻利地布置起来。还有人拿着两个大灯泡，安插在小屋内，原本略显昏暗的屋子，顿时就变得明亮，恰如蓬荜生辉。
    小老头拉着叶染香坐在了正对着门的上座，然后他则落座叶染香旁边。一番安排下来，一张圆桌子，以正对着门的老头与叶染香中间为分界线，左边依次坐着叶染香与李灏，右边则是小老头与中年男子。
    添香没有进来，李灏刚刚看见她私下里给几个仆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仆人端来了两个大碗，里面装了好些食物。此时添香正坐在树下躺椅上，对着稀疏月光，偶尔夹上一口饭菜，然后细细咀嚼。
    小老头率先站了起来，端着酒杯笑道：“叶染香可是一位高人，今日弑神，我也算是亲眼看着的。您为了我傲来国除掉一个祸根，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我呢？”叶染香玩味地看着小老头。
    小老头嘿嘿一笑，打了个马虎眼，并没有顺着叶染香说下去，而是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朱为先，他是朱游幽，我的第五世孙，也是傲来国现在的王。”
    朱为先拍了下中年男子的背，朱游幽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又快速坐下，看也不看叶染香一眼。
    朱为先便打了朱游幽一巴掌，训斥一句无礼后，给叶染香道歉道：“真不好意思，这孩子父母死得早，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也没去过黛京，没见过什么人，有些不知礼数。”
    “礼数这东西，教起来很简单，不过是两句话的事情，但是学起来，可就因人而异了。有人天生知礼，敏而为人；相反，有的人则天性本恶，油盐不进。照你刚才说的，你这五世孙，应该是后者？”
    叶染香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平视朱为先。
    朱为先愣了一下，眼中凶光一闪而过，随后笑道：“前者后者，区分都是你自己的看法。如果非要挑一个前者后者，那我这五世孙，必然是前者。这小子虽然脾气大，性子直，但本性不坏。”
    “何以见得？”
    “只从日常小事中可见，这短短的一顿饭，是认不清一个人的。”小老头扶着叶染香坐下，“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问一句，你叶染香实力高强，是修行了多少岁月？”
    叶染香放下酒杯，也不拿碗筷，掐着指头数了数，答道：“匆匆四百年，弹指一挥间。倒是我旁边这位小兄弟，修行已近六百个年头，实在厉害。”
    朱为先大为震惊，双手抱拳作揖，“哦，是吗！幸会幸会。”
    朱为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主动起身，依次为叶染香与李灏重新斟酒，随后再给自己与朱游幽倒满，“实在想不到今日居然能够见到两位前辈，实在是高兴，难得。哎，说起来，家中其实还藏着几本祖籍家谱，透过其中，能够看到远古时期，我傲来国曾经也是万国来朝的泱泱大国，族中还有几位寿命悠长的前辈镇守，底蕴一时无两，何其辉煌。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前辈皆死，修行不通，傲来国在苟延残喘不过百年之后，没有死于其他国家，却是死在了那些个狗头人手上，实在是......”
    朱为先说着说着，居然因为过于激动而呼吸不畅。朱游幽见状，急忙站起来侍奉在朱为先身边，为他顺气。
    朱为先在咳嗽了一阵之后，继续道：“见笑了，苦苦支撑这么久，也不知道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想想还真是日薄西山，无限凄凉。”
    李灏偷偷鄙夷。虽然朱为先隐藏极深，气息也掩盖的很好，但是他之前上山的样子李灏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叫“苦苦支撑”？那个健步如飞的样子，说是如日中天还差不多。而且叶染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如此说自己。本来李灏还能够仗着微弱的存在感考虑置身事外，可现在这朱为先恐怕也将自己考虑在争取名单上了。
    李灏给叶染香翻个白眼，接下来也
    就不想在意什么礼数了。既然被人卖了，还安上一个六百年老妖怪的名号，那自己何不仗着“年事已高”，尽情放肆一回？
    饭桌上的菜肴很多，做法各异，但是基础的原材料，李灏看着都会觉得亲切，除了几道鸡鸭鱼等常见的物种之外，还有许多以前只在电视上见别人吃过的东西，虽然陌生，不过都是曾经的地球上能找到的东西。
    李灏大口吃喝，叶染香也是边吃边听，朱为先则在尽量地短话长说。整个饭桌上，只有朱游幽看着最为痛苦，动筷子也不是，不动筷子也不是，以往吃饭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没想到今日自己又要看别人的脸色了，还真是岁月无常啊。
    朱游幽微微偏了下头，眼角余光看着坐在躺椅上摇来摇去的添香惬意的模样，心中无奈叹气。
    ......
    在一片荒芜空旷的宇宙背景之中，出现了因为空间跃迁而发生的涟漪。等到涟漪消失，一艘飞船出现在宇宙空间之中。
    “是这里吗？”施依然问。
    之秋坐在足有一人高的小椅子上，眼睛死死地看着操作台。
    “是这里没错，”只求肯定地道：“这片空间以前就在联盟的范围内，后来联盟割裂，这里又没有什么极好的资源，所以一直没有人争什么归属，也就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那种区域。”
    在经过了这些年的交流之后，施依然已经习惯了铭香族这中特殊的能力，类似于传音入密，但是更加无解。与他们交流的多了，就会头疼不已，而且极度疲乏，所以有些人会叫铭香族人为鬼语者，他们的语言则称为鬼语。
    施依然看向浩瀚星空，双眼释放着夺人心魄的蓝色光芒，一边又问之秋：“这是咱们到的第一千零一个区域了，你这次有把握吗？”
    “没有。”之秋语气也是软了下来。当初立下豪言壮语说自己必然能够找到李灏，不但派出了全族百分之五的飞船寻找，自己也是随着施依然等人在宇宙中穿梭不停，光是自己与施依然就已经找了一千个小区域。搜索一个地方需要近一天时间，加上来回赶路跃迁的时间，他们已经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找了快五年了。
    这是施依然给自己的时间尺度，据说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家乡的时间单位。
    五年过去，宇宙中也没有了早期的那种火药味。黑暗星区在投放了所谓的模因武器之后，只有一次所谓的大动作，派出了自己的功勋战斗堡垒强行越界，在消耗掉联盟三个舰队之后，他们终于完成了这趟自杀的旅途。不过听说，有个神族的老前辈出手，将一个正欲自杀的黑暗星区工程师活捉，交给联盟审问了。虽然不知道他们问出了什么，不过从那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联盟内部的关系更加紧密了，即使是乌祸那个喜欢找事的小子，这些年也安分了起来，甚至于没有主动去灵岚的艾尔母星找过施依然。
    而判出联盟的十三个种族，在初期与联盟几次碰撞之后，便龟缩起来，以混沌之城为中心给自己划定了一块区域，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在谋划着什么。
    但是总的来说，现在的格局就是三足鼎立，诸侯分立。所有的大族们几乎不受灾变影响，甚至于还抓住机会发了一笔大财；而小族们，幸运的接受了大族帮助，得以度过难关，苟延残喘，不幸的则已经消亡，赖以生存的星球黯然无光。
    正说着，飞船的仪表捕捉到了空间跃迁的波动。这片区域没有资源，也长期无人问津，这个时候在这里跃迁的，会是谁呢？
    “是灵神族的飞船，我看看他们的编号序列......不在联盟资料库内。”之秋冷笑一声，“我就知道，这些狗东西肯定不会将自己的飞船编入资料库内。”
    施依然则已经标记好了空间跃迁的位置，向着那里飞去；之秋则与自己的族群和联盟联系着，请求支援。
    帝远则捕捉到了一丝寻常人难以发觉的异样气息，那飞船上带着灼热难当的气息，让帝远想起了曾经远远见过一面的奇迹。
    “依然，咱们要不追上
    去看看？”帝远跟施依然传音道：“没准能找到你一直想找的东西。”
    施依然犹豫了一下，拒绝了帝远的提议，“前辈，那个神秘高手已经给了我一个位置，您忘了？我现在要找李灏，那些事情，以后再说。”
    帝远没有说话，而是闭目养神。
    跃迁的位置距离几人不远，所以没有必要跃迁；跃迁的位置距离几人不近，所以还需要飞上一段时间。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施依然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平静，可是在不断靠近的途中，她还是会逐渐地胡思乱想。
    终于赶到了跃迁的位置，空间还有些不稳定，短时间内这里不能够进行第二次跃迁。放眼望去，这里是一个不大的行星系，中央有一颗恒星正为附近的几颗行星补充着热量。
    仪器的检测结果出来了，行星系中确实存在一颗星球有生命存在，是位于绕恒星公转的第四课行星。
    “查到了。”之秋给几人解释道：“这里有一颗注册名为k238的行星文明，文明程度还停留在封建王朝文明，而且，这里注册的时候标注了是灵神族的殖民星球。”
    施依然有些失望。联盟的资料内能查到的星球，意味着就连灵神族都不在意这里的资源，想来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这里的信仰了吧。如此说来，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倒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么，李灏会在这里吗？
    ......
    饭桌上的菜几乎被消灭了个干净，李灏与叶染香的面前堆满了吃剩下的骨头，朱为先与朱游幽的面前，却是干干净净，就连筷子上都未曾沾上一星半点的油水。
    “两位前辈，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朱为先说到了这里。
    李灏心理咯噔一下，早就知道这顿饭不简单，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就在他刚刚夹完了最后一筷子，朱为先终于插入了主题。
    叶染香坏笑着看向李灏，“前辈，你来决定吧？”
    “我？我决定个屁。”李灏咳嗽一下清清嗓子，然后用自己最为青春活跃的粗糙嗓门认真说道：“我虽然年长你几岁，但是这个世界，强者为尊。论修为，你甩我十八条街，你来决定。”
    “唉，长幼尊卑有序，年长就是天理。你大，你来说。”
    李灏不愿意担这个名头，叶染香也在与李灏推辞扯皮。
    眼见于此，朱为先只得将自己的想法大声嚷了出来，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在两个互相推诿的人面前说出来，不管成与不成，皆是尝试。
    能成最好，不能成，也要与他们搞好关系，免得他们去帮助别国对付自己。而他的备用计划，将二人悄悄杀死的计划，在对二人实力尚且未知的时候，始终是个下下策。尤其是在得知二人的年纪之后，虽然不知真假，他也已经将其搁置。
    “恳请二位前辈，替我教育朱游幽，教他礼节与本事，好在傲来安身立命。”
    李灏手指叶染香，“你问他，他肯定答应。”
    叶染香这次没有与李灏扯皮，而是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他思索了一下，正欲说话，却是突然身体颤抖了一下。
    叶染香看向李灏，正好撞上李灏看过来的目光。
    天地间，灵气爆发，以不归海为中心掀起一股灵气潮汐，席卷全球。
    叶染香感受着身体被灵气包围的快感，笑道：“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但是我答应你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会在神山开宗立派，面对天下光收英才。你朱游幽，也可以来报名，但是能否成功，全靠个人本事。不过......”
    “不过什么？”
    “神山这名字不好，你可以给那山起个名字。”
    朱为先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既然如此，就叫回朱游幽的名字吧，游幽山，如何？”
    叶染香看着朱为先，举杯饮下一杯，说句“随你”，然后起身离开了这里。
    李灏看向屋外，添香已经躺在躺椅上，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