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黄家镇到了。
    虽然是白天，但是镇子里一个活动的人影都没有，也许是因为风暴刚刚过去的缘故。李灏让添香跟着自己，先去找月二与牛老爷子。
    还记得他们说过下个风暴就不出去了，因为风暴过后三天就是天荒节，那个时候学校会有盛典，月二作为毕业生是必须要出席的。
    看到了低矮的院墙，李灏的心里反而有些忐忑。在这个破地方，没有手机也没有手环，通讯全看腿脚和书信，如此说来，也许这里的人很会唱山歌呢。
    不能联系，也就不知道月二他们还在不在家。
    院门锁着，李灏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翻过院墙，进到了院子里。添香也跟着李灏跳了进来。
    “你的朋友住在这里么？”添香问了一句，突然房子边立着的一根短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拿起短棍，单手横握，在原地转了几圈，随即跳起，一个竖噼。在她的怪力下，这棍子在弯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棍棒带起的风将地上的沙土吹到两边，竟是在原地留下了一片净土。
    “你在做什么？”李灏不解地问。
    添香将短棍收进空间戒指，回答李灏道：“没做什么。”
    李灏皱眉，“你不要乱拿别人的东西。月二她很喜欢这个棍子，平常都舍不得往学校拿。”
    “这只是羽林军教学用棍而已，算不得稀有。我用这把长枪和她换，绝对物超所值，你的小朋友可是占大便宜了。”添香取出一根长枪，比短棍要长上许多，但是枪杆的部分与短棍的材质一样。
    “这是我刚进军队时用的武器。因为是小卒，所以必须统一操练，这种长柄武器是最适合冲锋陷阵的兵器，所以军中许多人都有。”
    李灏皱眉，想了想道：“你还是拿着吧，等下碰见了她，自己与她商量。如果她不答应，你就把棍子还给她。”
    说完，李灏便进了屋子。里屋没有人，桌子上也没有留下的字条。
    “走吧。”李灏回头，对跟进来的添香说，“他们应该去学校了。上次说风暴后三天是天荒节，怎么这风暴刚过人就不见了......”
    正说着，李灏突然想起来什么，勐地给自己额头来了一掌，生气道：“唉，忘了，那个地方，正好是风暴第三天才能到的地方。也就是说，今天，已经是天荒节了啊！”
    李灏反应过来，转身就要离开这里，去学校找月二她们。
    添香却拦住了李灏，“你怎么有的空间戒指？”
    “我那个是便宜货，不经用，只能取用五千次。你的这个肯定结实。”
    “五千次，也不应该啊。这里的条件，怕是温饱都是问题吧。”添香彷如审问犯人一样审视着李灏，突然问道：“你不会是间谍吧？这里是你们的联络点？你是傲来国，还是荀国人？”
    李灏愕然，随后连连摇头，道：“都不是。”
    “那你是哪国人？”
    不会是要现编吧？万一编一个不对的，那可就更说不清了......关键我还打不过这个人，可真头疼。要不，干脆装傻吧。
    李灏勐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哪国人。”
    “你不知道？”添香提高了音量。
    李灏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不知道。我没上过学。在我不记事的时候，父母也走了，只有奶奶一个人带我，她也没来得及教我什么，就离开了。”
    说着说着，李灏低头，挤出两滴眼泪，宛如伤心欲绝的人孝子。
    添香一想，也对，学校的学费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看他年纪也大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减赋税，很多人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有条件供孩子上学啊。
    想到这里，添香就已经信了半分。可是仔细一想，又感觉哪里不对。
    “你连学都上不起，哪里来的戒指？你骗谁呢？”
    眼看添香手里的巨刀又出来了，李灏也是急了。真是顾头不顾尾，顾前不顾后，怎么这么一根筋的姑娘，偏偏现在就能这么快找着破绽呢？李灏连连摆手摇头，还主动上
    前一步，搂着添香的肩膀，说道：“咱俩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交情了，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其实，我是皇室派来辅佐你的，因为我从小长在这里，对这里熟悉，所以他们让我来这里帮你，帮你在不归海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其实根本就是胡扯，就看添香信不信了。
    添香把李灏的手推开，然后仔细地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心里已经信了五成。
    “难怪你会在流沙底下找到我。还有你的戒指，也说得通了，他们肯定会让你带着足够的物资来。还有你在遗迹里收东西的架势，一看就很缺钱，还有你在这里的朋友......”添香突然露出一丝坏笑，问李灏，“老实说，那个月二，是不是你的小女朋友？”
    “想什么呢你？”李灏果断否定了。
    开玩笑，那个年纪，还太早了。眼看添香暂时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李灏一时间也是有些焦急，急于想直到月二的现状。
    这时李灏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那透明房子里了，那灵识就可以用了啊。如果月二她们走得不远，兴许自己还能知道。
    可是查了一圈，却是没什么收获。反观镇子里，血气上涌下沉，将沙土的气息都掩盖了下去。
    李灏感觉有些不对，他拉着还在思考的添香，出了院子。
    “怎么了，这么急着吃饭么？你放心，我请你，跑不掉的。”添香拍拍胸脯，豪爽似汉子。
    李灏却一声不吭，继续往镇子里面走。路上经过几家，院子门都开着，院子里是倒着的尸体，一老一小，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
    继续往前走，大路上也有了尸体。似乎是在逃离这里，往镇子中集合。
    李灏面无表情，继续往前，来到了铁匠铺的前面。然后他停下了。
    这里是镇子的中间，一共有两座小山，与李灏在遗迹中看到的相比，区别只在于还有皮肉，而且这里的两座小山上，各插着一杆白旗。暴露在阳光与高温下的皮肉已经腐烂发臭，周围苍蝇肆虐，发出嗡嗡的声音，吵得让人心疼。
    铁匠铺前，有一具全尸，仰面躺在地上。在全尸的前面，跪着三个“人”。他们分别被一杆长枪戳过口腔，手背在身后被捆了起来，跪在全尸面前，彷佛谢罪一般。
    李灏阴沉着脸。这四个比较特殊的尸体，他认识其中一具。那个跪在中间的赤膊老人，正是前几日还教训自己的老铁匠。他身边的两个，应该也是黄家镇的居民。
    而那个躺着的，打扮得与商人一样。
    他将插入三人口中的长枪拔出，扔到一边，然后一把大火，烧掉了这里。
    添香看向一旁，自己住过的那个饭馆。桌子已经被搬了出来，就放在大路上，桌子上还有一些剩饭剩菜。添香过去，摸了一些碗碟，沉声道：“还有温度，他们应该没走多久......”
    “走。”李灏的声音低沉。
    “去哪里，报仇么？”添香注意到那个躺着的尸体，想起了早上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行人，“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要去找他们么？”
    李灏没有说话，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那边是学校。真要说起来，距离经过那些人已经过了很久了，这个时候再折返回去，也不一定能不能找到，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月二和牛老爷子。这里，没有两人的踪迹。
    跑在修好的路上，速度比在沙漠赶路的时候快上不少。李灏独自奔跑在前，而添香已经将巨刀拿了出来，死死地跟在李灏身后。
    ......
    前方有一道峡谷，峡谷很长，却能挡风遮雨，算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峡谷的中间处，有篝火燃烧过的痕迹，周围还有没有燃烧完全的带着灰烬的木块。
    不是月二的气息。
    继续往前，在即将要出峡谷的时候，地上出现了点点血迹，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似乎这里发生了一场打斗。
    李灏再次提速，用自己全部的速度往前赶去。
    往前大约五百米后，地上有了一具尸体。是一个年轻人，应该和李灏一般年纪
    ，是赤膊打扮。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根满是钉刺的狼牙棒，棒子上有一些零星的血迹，在有的钉刺上还有明显是从人的身体上扯下来的皮肉。这年轻人的身体上，则只有三处伤口，都在咽喉。其中一个伤口很深，几乎将他整个脖子的前半部分一分为二。
    继续往前，路边又多出一具尸体。这位死者，年纪明显要大一些，应该是一位中年人，络腮胡，额头缠着一圈头巾。中年人的右手拇指被割掉了，就掉在一旁的地上；他的手臂上也有细密的划痕，伤口很深，都划破了血管，搞得他整个手臂都是通红；他的致命伤，则在脖子，正反正三刀，死因与刚才的年轻人一模一样。
    中年人死亡位置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土包，土包前放着一个葫芦，还有一根长绳一样的空心蒿。细看葫芦，表面上还有花纹，正是一些个没有头的小人，手拿长兵器。
    糟了。李灏心里咯噔一下。
    月二的实力他不是很清楚。之前他单纯地从气息判断，月二应该是五阶的小高手，可是自己总是不能确定。她的气息忽高忽低，实在是不好琢磨，因此他还直接问过月二，但是月二总是避开话题，然后与李灏说些别的，说些这里的风土人情、地理环境。每每这个时候，牛老爷子总是坐着，笑着看月二与李灏两人交流。
    继续往前......
    一路上，从土包那里开始就没什么太值得注意的东西了，只有零星出现的点点血迹，会让李灏的心脏勐烈跳动一下。
    终于快到学校了。看着远方的高大金字塔，李灏的内心却十分复杂，有害怕，有紧张，有期待。
    灵识无时无刻不在自己周围扫荡，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直到他确定了月二的位置。
    李灏松下一口气。这个时候，他主动与身后的添香说道：“那个就是学校？”
    “嗯。看情况，今天好像是天荒节。”添香舔了舔嘴唇，面色隐隐有些期待，“天荒节，学校的食物是免费供应的，吃到饱啊。”
    李灏眯着眼，对于添香的举动不是很理解。他问：“你这种出手阔绰的人，平常应该不愁吃喝吧。”
    “诶，你不懂。神国的伙食，那是同年的回忆啊。你这人，难道就没有什么同年印象深刻的食物？”添香搓搓手，有些急不可耐，“你的朋友，应该已经在里面了，咱们赶紧进去吧。这一路上伤口一直没好，没准需要帮助。”
    “没事，”李灏摇头道：“不是她的伤。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孩，我不认识。”
    “你怎么知道。”添香踮起脚尖，让自己与李灏的眼睛处在同一个高度，然后看向学校。可是任凭她如何努力，都只能看到一个一个蚂蚁一样的小点，而五官她是看不清的。
    李灏拉着添香，继续往学校跑去。
    学校内，金字塔的正面空地上，许多个穿着明显服饰的小孩，正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在台下，许多人，正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台上的小孩们。
    月二也羡慕地看着台上，那个叫黄陆游的少年。她身旁，还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手腕上有一道伤口，深及白骨。但是女孩彷佛察觉不到痛苦，她用左手握住有伤的右手腕，跟月二说：“原来姐姐你真的不是啊。”
    月二微微点头。
    似乎是看够了，月二拉着身旁的女孩，就要离开这人山人海，“走，姐姐带你去医务室，先包扎了再说。”
    女孩倔强地站在原地，乞求道：“再等等，姐姐，再等等，我想看看传说中的战神坐骑。”
    月二也站住了。她也想再看一眼那帅气的生物。
    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体型巨大，足有百米长，其背宽，可站数十人。
    李灏看着远方飞来的祥瑞，若有所思。
    “是战神的坐骑。每年天荒节，战神就会让坐骑分身数十，到各地学校去接候选之人。”添香解释道。
    是么？李灏的灵识中，这坐骑，内部可是金属架构，还有驾驶员呢。
    看来这战神，也是个会装模做样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