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凉风习习，李灏终于脱掉了厌恶至极的一套所谓“正装”，而换上了自己习惯的便装。
施依然的这个院子，真要说起来，其实是没有施乐智的那个院子大的，或者严格一点来说，还要小上一些。不过对于几个人来说也足够了。
李灏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能够休息的地方，只有院子里的水井壁比周围的地面高一些，可以当成一个小凳子用。李灏走到水井边，坐了下去。
“怎么不回屋休息？”
施依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灏回头，看见施依然静靠墙壁，双手交叉在胸前。
“跟你住一间房？我可做不到。这么大个院子，就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我？”
施依然耸耸肩，“前辈和他徒弟一间房，陈曦和囡囡一间，你与我一间，多的一间也没有了。”
见李灏不说话，施依然又道：“更何况，孩子都有了，这会儿你还跟我生分，也不怕被家里人知道。”
李灏撇嘴，不是很在意。
施依然又神念传音给李灏，“没准儿，今晚就有人要杀你也说不一定呢。”
“当初做这交易的时候，可没说还有生命危险。”
“我也没说没有。”施依然瞪李灏一眼，“小声一点，生怕别人听不到还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家里，害怕被人听到？”
“权且当有，小心一点总没有错。”施依然歪头，冲李灏道：“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还要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
“不是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吗？”李灏不解，下午在大厅里施依然希望仪式办得低调，怎么这回儿又要带他去见更多的人。
施依然老脸一红，“要你管。等下老娘睡床，你打地铺。”
这里的夜空没有月亮，不过只用肉眼，就能看到那颗被仙人大战波及到的行星，只有一个暗黄色半圆，以及反射着紫色光芒的小小沙石，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地面看去，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微缩版的星河。
好美的景色，便如倾城绝世之美人，秀色可餐。
“你先睡吧，我今晚练功。”李灏摆摆手，转身背对着施依然，抬头望天。
“随你。”施依然看了会儿李灏的背影，随即转身回屋，并且从屋里关上了门。
直到这时，施依然才感觉自己双颊滚烫，看看镜子，鲜红得能滴出血来。施依然拍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一会儿，“只是长得像而已，只是长得像。依然，你要矜持，要矜持......”
简单的心里催眠，但也有效。施依然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只不过她的灵识，一直笼罩在院子中。
施乐智看着平板中各地发来的文件，多是些收入支出、军队伤亡的情报。
其实，联盟中，施乐智感觉自己是最为负责的一个族长。其他种族，在自己的统治范围内，基本都采取着类似分封制一类的制度，尊自己为主，而号令天下。这倒不是制度的倒退，而是现阶段最为合适的一种制度，毕竟即使贵为一族之长，也不过是一个人，哪怕修为高深，也不可能诸多事宜事无巨细一并亲力亲为。可是施乐智喜欢如此，因此，哪怕他暂时是联盟中最为年轻的族长，可看起来却最为老迈。
施乐智看了眼剩下的文件，只剩不多几个，自己也确实累了，剩下的几个，可以明天一早再处理。于是施乐智关闭了平板，靠在椅子上，发起了呆。
他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般。
......
李灏在院子的水井上，一坐就是三个小时。
这里的人时间采用的是十六进制，一天一共十六小时（小时这个单位是李灏自己起的，当地人的那种弹舌说法他学不会）。
此时是凌晨三点，漫天的星河已经黯淡，逐渐消失不见，李灏顿时感觉如画美景失去了灵魂，只剩下普通无比的夜空。
“罢了，进屋去吧，既然答应了演戏，自然要演全套，哪怕只是看在神器的面子上，这个全套都不过分。”李灏起身，暗自叹口气，只求那位大小姐脾气好一点，不要说话不算话。
李灏推门，发现房门紧锁。无奈之下，李灏敲响了门。
“谁？”施依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慵懒，仿佛睡觉睡到一半就被吵醒的小猫咪，发出朦胧的喵喵叫声。
“我。”李灏应道。
“谁？”
李灏无奈，“我，李灏。”
“李灏是谁？”里面的人还笑了起来，听起来应该是清醒了。
李灏气道：“不认识。”
说完，李灏便不再敲门，而是坐回到水井边上。
“咔哒”，房门轻启，施依然衣着整齐地走了出来，看见李灏坐在水井边气鼓鼓的样子，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李灏问。
“你和他，还是有区别的。”
“我？”李灏听施依然讲话，感觉不明所以，他指着自己，问道：“和谁有区别。”
施依然摇摇头，笑而不语。
李灏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似乎是感觉只以沉默作为填充物过于单调，李灏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真觉得，这出戏有用？”
施依然看着李灏，突然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想叫我么？”
“什么？”
“早前收你们三个为徒的时候，你喊了我一声师父，从那之后，就没有听到过了。今天，我与你断了师徒关系，你也是那么淡然。纵观你我认识这些时间，你除了‘你’这个字，再就没有称呼过我别的。”
“当面说话，还是用‘你’方便些。”
“那你于人前，是怎么称呼我的？”
施依然缓缓踱步，来到李灏身前，忽然坐在了李灏身边。
“这是怎么了？”李灏问道。
施依然又问：“说说，怎么称呼我的？”
李灏想了许久，终于从记忆中想起了一个名词。他回答道：“依然大小姐。”
“你这样说，显得我很娇贵。对了，你刚才问我这出戏会不会有用？”
李灏点头。
施依然笑着答道：“自然有用了，你看，这会儿已经有人来追杀你了。”
“是么？”李灏也放出自己的灵识，可是在周围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什么风声。李灏郁闷起来，“我怎么没发现？”
“这就是刺客啊。”施依然起身，拍拍李灏的肩膀，问：“怎么样，这会儿有没有觉得，自己十分娇贵了？”
“我只是修炼尚短。”李灏对于娇贵这个评价很是不满，说得自己仿佛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一样。
对于李灏这种迷之自信，施依然笑道：“你只是活在一个大家同一起跑线的地方，又凑巧自己是其中比较优秀的一批人，如此而已。真碰上了麻烦，比如眼下这种刺杀，你不是就束手无策了？”
“也不算束手无策，这不是有你在么。你打算拿这刺客怎么办？”
“一杀了之。”
李灏感觉杀意一动，施依然的眼睛变得明亮而且散发出蓝色光芒。下一个瞬间，施依然就消失在自己眼前，同时在自己背后方向的远处传来一阵惨叫。
下一秒，施依然又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李灏没有见过的东西，滴着绿色的粘稠血迹。
“这是什么？”
“虫族的小喽啰。”施依然将那东西扔进水井。这一举动让李灏吃惊，李灏问道：“你这是干嘛，这样糟蹋水井？”
施依然召唤出一个水球，伸手入其中，将手上沾染的血迹清洗了个干净，然后别有深意地反问李灏：“谁告诉你这是水井的？”
李灏急忙站起来，回头看向水井下面，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就连施依然刚刚扔下去的那团垃圾，也是一样。
“这不是水井，那是什么？”
“我的战利品储藏室。”
对于施依然这个类似于恶趣味一般的爱好，李灏无法理解，不过见多了类似血腥的场面，他还是能够接受施依然这个小爱好。
李灏又问：“我听说虫族也是人类模样，在灵岚的时候我听说珀蛹的虫族人基本是人形啊，就和我们一样。”
“那些是高等虫族，在虫族里掌握一定权力的家伙。我刚刚扔下去的那个，可以说是某高等虫族的下属，也可以说是后代。他们虫族，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而那只军队中，只有一个人拥有智慧，典型的虫群。”
“所以，刚刚的刺杀，是虫族做的？”
施依然摇头，“那可不一定。我也说了，这只是虫子，它没有思维，它只听从命令。这只虫子，单以能量反应而言，就有十一阶。十一阶的傀儡，对于某些大家庭来说，并不算特别贵重。”
“不是说圣人稀少，怎么十一阶的傀儡又不是很贵重了？”
“我也说了单以能量反应，真要打起来，十个十一阶的傀儡，也不一定打得过一个圣人。”
“懂了。”李灏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天亮，你和我一起去聚会，就当今夜无事发生。”
“这都能忍？”
李灏看施依然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对于这次刺杀，一点都不在意。
“知道有我在，还只派一个十一阶傀儡来，说到底，是个试探。一来试探我实力如何，二来试探我对你的态度。可惜了，我现在状态极好。”
说完，施依然转身便要回房间。
距离天亮只剩一两个小时，李灏想了想，还是跟在施依然身后，一同走了进去，随后关上了门。
房间还算宽敞，地面也铺着地毯。李灏目送施依然上床之后，自己就势一躺，倒在了地毯之上。
软和的地毯，尚有温度，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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